這幾日,蘇眠月一直老實的待在宮中,因為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連給太后請安也不必,倒是成為最大的閒人一枚。
寧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德海便親自來傳慕霆的口諭,讓蘇眠月到德清宮回話。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微微勾起唇角,蘇眠月嘲諷的笑了笑,讓碧蕪給她更衣,便隨著德海去往德清宮。
一路上,蘇眠月沒有詢問半句慕霆為何召見她,倒似是榮辱不驚了。
行了大禮之後,蘇眠月便落座在慕霆身側,見德妃一臉急色的看著她,蘇眠月感激的一笑,這德妃的品行當真是後宮最好的女子,不愧德妃的稱號。
「皇上傳召臣妾前來,可是有事?」蘇眠月淡淡的開口,明知顧問。
「皇后可曾送過映美人一盆盆栽?」慕霆詢問道。
「碧蕪,之前得知映美人懷有龍嗣的時候,本宮曾讓春花送一些補品,以及一些內務府剛送來的盆栽,你可知道是哪盆?」蘇眠月轉而詢問碧蕪。
「回皇后娘娘話,是一盆水仙。內務府送來的時候,說水仙花本是冬季開花,唯有這一盆竟是在盛夏開花,必定是吉祥之物,便送來給娘娘賞玩。而娘娘平日不喜歡盆景,春花來與奴婢商量的時候,奴婢便說內務府都道這水仙花是吉祥之物,送與映美人是最好的,必定能誕下龍子,也不枉水仙花錯開了花季而來凡世一遭。」碧蕪欠身回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一併交代清楚。
蘇眠月點點頭,便看嚮慕霆,以眼神詢問慕霆可還有要詢問的。
「這水仙花,是內務府主動送到鳳棲宮的?」慕霆臉色微寒的詢問道。
「回皇上話,皇后娘娘一向不太愛花草之物,只是偶爾去御花園摘些花瓣,鳳棲宮裡的盆栽也都是放在院子或亭子裡的,若非內務府按季節送花來,只怕鳳棲宮內一盆盆栽都沒有的。」碧蕪說的是實話,不論是現在的蘇眠月,還是前主都不是愛花之人。
也不能說不愛花,只是不喜歡盆栽,覺得那是溫室里養花朵的方式。
深深地看了碧蕪一眼,見她神色不似謊言,且蘇眠月的寢宮裡也的確不曾擺放過盆栽,這倒不是藉口。
「皇上傳召臣妾來,就是想要問盆栽之事嗎?」蘇眠月不解的看嚮慕霆,見他點頭,便笑道:「想必映美人喜歡盆栽了,臣妾回去後便讓人清點一下鳳棲宮,若有珍貴的名花,命人一併送過來給映美人欣賞。」
蘇眠月一臉的清純之態,心裡卻冷笑不已,自從上次被人擺了一道之後,蘇眠月便認真的學習了一段時間的花卉知識,否則還真不知道水仙花能導致孕婦流產。
至於映春是真的因為一盆花而流產,還是又做了什麼手腳都無所謂,至少她的目的達到了。
「皇后娘娘有心了,只是映美人如今……」德妃朝慕霆看去,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便道:「映美人的孩子沒能保住,御醫說是室內放了水仙花的緣故。」
「什麼?」蘇眠月驚呼一聲,當下便沉了臉色,問道:「那慶嬪如何?沒有損傷到她腹中龍子吧?」
「慶嬪因身子不爽利,這幾日都是在屋子裡安胎的,映美人又將盆栽放置屋中,故而才會……」說到此處,德妃傷心的紅了眼眶。
對於一個沒辦法孕育子嗣的人,看著別人懷孕是既羨慕又嫉妒的,可德妃從未想過要害映美人腹中龍嗣的。
聞言,蘇眠月長長的吐了一口,低喃著還好慶嬪無恙,總算是保住一絲皇室血脈,隨即在慕霆的注視下,悲痛欲絕的問道:「皇上喚臣妾來,可是因為懷疑臣妾有意要害映美人腹中的皇子,甚至是慶嬪的孩子?」
慕霆沒有說話,可神態卻是默認了。
深吸一口氣,蘇眠月逼退眼底的酸澀之意,起身跪在慕霆面前,屋內以德妃為首的人自是都隨著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喊冤,還請皇上還臣妾一個公道。」蘇眠月悲涼的開口,道:「這次的事情,到底是臣妾連累了映美人,可送給臣妾水仙花的人卻其心可誅。後宮妃嬪的安危關乎到皇嗣,臣妾貴為皇后,若能有所出便是嫡系皇嗣,身份更是尊貴,可內務府卻送來一盆能落胎的水仙花,這無疑是要謀害臣妾啊。」
儘管與慕霆之間空有夫妻之名,可這件事只有慕霆和蘇眠月自己知曉,所以蘇眠月的話合情合理。
「內務府的人不論是失職還是有心謀害,都其罪當誅,今日是臣妾,是映美人,明日便可能是其他妃嬪,甚至於以往那些未能出世的龍嗣……」咬咬唇,蘇眠月伏地叩首,懇求道:「還請皇上嚴辦內務府一切官員,否則後宮妃嬪和易安信侍奉君王?」
原本不想參與到這件事中,可想到慶嬪現如今的情況,德妃也跪求道:「請皇上徹查內務府,清查宮內的一應物品,皇嗣不能再折損了。」
慕霆本不想將事情鬧的太大,暗中處決了那要謀害蘇眠月的人便是,可後宮有孕的妃嬪卻從未能平安生產,慕霆也不得不深思一番。
「德海,傳聯口諭,徹查內府府一切官員,以及送給鳳棲宮水仙花的官員,務必要查出幕後真兇。」慕霆聲音淡淡的開口,可伺候他多年的德海卻能聽得出慕霆此刻的怒氣有多重。
「奴才遵旨。」德海應聲領命,臨走之前別有深意的看了蘇眠月一眼,這才快步的離去。
其他人沒注意到德海的眼神,蘇眠月卻是察覺到了,倒也沒放在心上,不過就是個聽話的奴才,敢動手腳就等著死無葬身之地好了。
案情不明確,慕霆心情也不好,吩咐德妃對映美人多照顧一些,便起身離去。
見蘇眠月暫時沒有離開的意思,德妃便將屋內的宮人都打發出去,這才向蘇眠月行禮,等待著蘇眠月示下。
「德妃比本宮早入太子府,亦是當初最早懷有身孕的,只可惜最後的結果只是徒增傷悲。」蘇眠月說著,抬頭看了德妃一眼,見她臉色瞬間蒼白起來,臉上浮現哀戚之色,又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德妃就沒有懷疑過嗎?」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德妃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向蘇眠月。
「德妃當年是皇子側妃,皇上那時尚且不是太子,但想要成為皇子妃的人並不在少數,甚至於想要做國丈的人更是多如過江之卿。德妃蕙質蘭心,還需要本宮再言明一二嗎?」嗤笑一聲,見德妃一臉複雜,蘇眠月繼續道:「當然,德妃也可以懷疑本宮,不過德妃應該很清楚,本宮那時候還不認識皇上,自然也就沒有傾心,而本宮的父親一直希望本宮能過普通人的生活。」
德妃愣愣的看著蘇眠月,半晌才無力的問道:「皇后娘娘與臣妾說這些,意義何在?臣妾的孩子無法再回來,而臣妾也因當年傷了身子,再也……」
看著一向淡定從容的德妃悲切的紅了眼眶,蘇眠月心中不免有幾分同情,卻還是冷聲道:「當年德妃為皇上擋了刺客一劍,因失血過多而導致小產,可據本宮所知,小產後的大出血才導致德妃再難孕育子嗣,難道德妃不曾懷疑過?」
德妃身子一震,顯然是被蘇眠月說中了心事,能在後宮穩住一席之地的女子從不是簡單之輩,德妃如何能不懷疑,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不得不自己吞咽苦水罷了。
深深的看了蘇眠月一眼,德妃忽地跪在地上,朝蘇眠月叩首,情真意切的懇求道:「若皇后娘娘能幫臣妾報了此仇,臣妾定肝腦塗地效忠皇后娘娘。」
「本宮不需要。」蘇眠月淡漠的拒絕,迎視著德妃那雙不解的眸子,淡笑道:「本宮要你從此後放下那段仇恨,不要再去暗地裡調查,你能做到嗎?」
「皇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縱然德妃聰慧,此時也完全看不懂蘇眠月的真實用意,只能小心翼翼的問著,可見德妃能保留今日的地位,也是如履薄冰的求生存。
唇邊掛起清淺的笑意,蘇眠月走上前去,將德妃扶起來,拉著她的手一起落座,這才開口道:「德妃是陪伴皇上最久的妃嬪,當年能為皇上擋那一劍,必定是動了真情的,難道德妃不希望一直陪在皇上身邊,榮寵不衰嗎?」
德妃身子一僵,詫異的看向蘇眠月,眼底情緒複雜難辨,但那一絲的畏怯卻讓蘇眠月看的真切。
這也怪不得德妃,如今最受寵的妃子無疑是顧靈,誰也不知道顧靈還能被寵愛多久,而蘇眠月以前的手段也是衝動毒辣的,慕霆的女人沒少被迫害。
「德妃不必緊張,本宮今日留你單獨說話,也不過是想要成全你一二,畢竟這麼多年來唯一沒有對本宮使過絆子,也沒有覬覦皇后之位的,當屬德妃你一人。而能讓皇上心中有愧,恩寵不斷的,何嘗不是只有德妃一人?」蘇眠月苦笑一聲,而她所指的是那些有資格晉升為皇后的女子,如慶嬪等人的份位和家世是沒那個資格的。
「臣妾愚鈍,還望皇后娘娘指教。」德妃心中緊張不已,卻還是恭順的垂首,等待著蘇眠月將話說的明白些。
「如今宮中新人輩出,日後也少不了要繼續填充後宮,可不管這後宮女人有多少,也不論皇嗣有多少,能夠被敕封為太子的卻只有一個。」蘇眠月淺笑妍妍的看著德妃,有些話她不需要說的太多,相信德妃能夠聽懂。
見德妃秀眉輕蹙,蘇眠月也不打擾她的思緒,端起茶盞啜飲著,心中感嘆德妃果然是個妙人,這茶葉是用幾味中藥調製而成,有凝神靜氣的功效,也難怪慕霆時常會過來坐坐。
當蘇眠月將茶盞放下,德妃已經做了決定,起身朝蘇眠月行禮,態度恭敬有加。
「臣妾叩謝皇后娘娘提攜之恩,此生銘記。」德妃再度叩首,語氣鄭重的開口。
淡淡一笑,這一次蘇眠月並未將德妃扶起來,而是端著皇后的儀態離開。
慕霆、顧靈,你們加注在我身上的傷害,即便是我有一日離開這深宮,也要給你們留下無盡的麻煩,讓你們繼續付出代價!
德妃一直恭送到宮門口,這才挺直背脊回到內寢,細細的思索接下來應該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