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和她筆跡一樣的人,不超過兩個。
而能夠和她筆跡一樣,還買得起這件衣服,還不敢送到她面前。
只能借著陳清遠手送給她的。
符合這三個條件的,只有一個人!
顧瑤當然認識顧寧的筆跡,她們是一起開蒙的,還一起讀書十多年。
但是認識才奇怪。
她敢確定,顧寧沒有來買這件衣服,但是卻有她的購買記錄。
這就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顧瑤驚疑不定。
顧寧摸著那擺放在玻璃櫃檯上的大衣,她掀起唇角。
突然笑了笑,「這件衣服,你很喜歡?」
她笑容不達眼底,那眼眸深處,更是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顧瑤脊背一涼,頓時警惕了幾分,「怎麼?」
顧寧捏著了捏大衣,上好的料子,捏在手裡都極為的柔軟,精緻的做工。
讓這件衣服越發吸引人。
可惜,她現在不想要了!
顧寧沒看顧瑤,而是看向廖老爺子,在那廖老爺子溝壑縱橫的臉上,她意味分明,
「你很疼顧瑤?」
話題突然到了自己身上。
饒是廖老爺子都有些驚訝。
他靜靜回望,不過比顧瑤好的是,他能沉得住氣。
半晌,他敗下陣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沒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顧寧突然笑了笑,「借你們的衣架用一下。」
她對著陳清遠說道。
陳清遠腦子有了一個念頭,但是卻有些意外,不會吧!
顧寧不會這麼滑頭吧?
儘管心裡想法再多,但是面上,他卻配合顧寧遞給她一個衣架。
顧寧當著廖老爺子和顧瑤的面,把白色大衣給撐了起來,展現這件衣服所有的美和好。
「滬市華僑商店進口貨,重要的是整個安州市就這一件——」
頓了頓,顧寧在顧瑤身上停頓片刻,意味深長,
「顧瑤要是穿上,那就是整個安州市最靚的崽,也會是認親宴上最驚艷的人!」
這話一說。
廖老爺子的神色意動了幾分。
至於顧瑤,看著那一件白色的大衣,有些移不開目光了。
這件衣服,她是一眼就看上了。
只是,沒想到衣服被顧寧買了,而現在,似乎是峰迴路轉了。
「爺爺——」顧瑤抓著廖老爺子的手,帶著幾分哀求。
廖老爺子沉默了,「多少錢?」
現在要是不明白顧寧的意思,那他就是傻子了。
顧寧輕輕笑了笑,她比了一個巴掌。
「五倍!你在搶不是嗎?」廖老爺子臉色一沉。
花兩千五來買一件衣服,就算是廖家當年是潞州市首富,也都未這般奢侈過。
顧寧比劃著名大衣片刻,朝著顧瑤瞥了一眼,「還說你是他們的寶貝,也不過如此!」
「連一件衣服都捨不得給你買!」
明知道,顧寧這話是挑撥的話。
但是顧瑤卻還是相信了。
因為,一直以來,廖老爺子他們對她。
就是一種什麼都滿足的狀態。
現在廖老爺子他們不滿足顧瑤了,她心裡就不舒服了。
但是顧瑤聰明,她低聲道,「爺爺,這次是我被趕出安家,第一次回去,我不想讓安嬌向以前那樣瞧不起我!」
安嬌是誰?
一個洗腳婢的後人!
竟然敢,瞧不起谷秋的孩子!
她算什麼東西!
不就是一件衣服嗎?
能讓自家孩子在那洗腳婢孩子面前,揚起一頭,買!
廖老爺子沒有任何猶豫,當即拍板,「這件衣服我們買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但是五倍太多了,我能出的價格,最多是四倍!」
他就帶了兩千塊錢出來。
這錢,別以為少。
這幾乎是安州市普通工人家庭,兩年的收入了。
是真不少!
就這錢,還是文秀從潞州帶過來的。
廖老爺子和廖高毅身上原本沒有這麼多錢的。
顧寧有些意外,做生意做買賣,喊價本來就是往高處喊。
而她的底線是三倍,四倍對方同意。
已經是出乎顧寧意料了。
她沒有任何惱怒,當即把衣服遞給了廖老爺子,「四倍,成交!」
顧寧這麼爽快的態度,讓廖老爺子總覺得自己好像吃虧了。
但是,看到孫女顧瑤那喜歡的模樣,頓時把之前的念頭給甩掉了。
顧瑤抱著衣服,喜不自勝,她幾乎能想像得到,明天在認親宴上,她會驚艷眾人了。
而顧寧則是漫不經心的,從玻璃柜上拿上了之前。
廖老爺子放在柜子上的錢,當著對方的面,開始數起來。
厚厚的一沓大團結。
顧寧數了好一會。
數完後。
顧寧迅速分成兩半,她抬頭似笑非笑,「花兩千塊買一件衣服,你們可真是豪!」
她豎起大拇指。
只是,這大拇指怎麼都有幾分譏誚的意味。
這讓,廖老爺子臉色不好看,他做了半輩子生意。
第一次做這種虧本到褲衩都沒有的生意。
他臉色不是很好看,他不想再站在原地,因為待得越久,越能顯現出他的愚蠢。
「瑤瑤,我們走!」廖老爺子拉著顧瑤。
顧瑤看了一眼顧寧,也覺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但是,看著那一件白色大衣,她頓時心滿意足。
等他們一走。
顧寧就從那兩千塊錢裡面數了一半,遞給陳清遠,「給你,幫我把錢給他!」
她雙眸乾淨透徹,仿佛能夠洞察一切。
陳清遠一怔,他低頭看著遞在自己面前的大團結,苦笑一聲,「你知道了?」
他萬萬沒想到,周致遠那麼隱秘的手法,還是被顧寧知道了。
或許,顧寧在看到他拿出收據上面的筆跡時,就猜到了吧!
他之前之所以第一次沒有拿出收據,正是因為怕顧寧懷疑。
但是顧瑤逼迫,加上顧瑤身後的料老爺子,他沒辦法才拿出收據。但是沒想到,就那麼一會,一小會,顧寧就從頭到尾猜測到了。
顧寧這個人,太聰明了。
實在是太聰明了。
一點就透。
甚至,連那簽名,為了怕顧寧拒絕。
周致遠都不敢用自己的簽名,他用的是顧寧的。
名義也是陳清遠,而不是他周致遠。
但是,陳清遠萬萬沒想到,周致遠隱藏到這個地步,顧寧還能一次就猜中。
該說,他們兩人合該是天生的一對嗎?
陳清遠嘆口氣,把錢往回推了幾步,「要不了這麼多錢,而且他都給一遍了。」
這件衣服的錢,周致遠早已經付款了。
他這要是收下了,這不是白白得罪了周致遠。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上周致遠這條線的。
顧寧盯著陳清遠片刻,她並未接過那錢。
而是淡淡道,「這件事你出了力,我不能讓你賠本,雙份錢,一份是你的,還有一份是他的!」
「但是,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還有下次。」
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下,顧寧繼續,「你是商河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因為他,而斷絕了我們之間的來往。」
「懂嗎?」
陳清遠這個人是值得交朋友的。
不管是他是負責黑市背後的負責人,還是現在安州市首屈一指的百貨大樓經理。
更別說,他未來更是不可估計。
就衝著這點,顧寧也不願意和他鬧翻。
但是,陳清遠如果真的只能站在周致遠那邊的話,那她也要好好考慮了。
陳清遠苦笑道,「我知道了。」接著,他很快就打起精神,「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我帶叔叔和小朋友去買衣服吧!」
這能屈能伸的性格,著實讓顧寧驚訝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陳清遠後世,為什麼能走那麼高,那麼遠了。
因為他這個人極為有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交好她,連帶著她的親人也不落下。
真真是滴水不漏。
顧寧頷首,她和家人對視一眼,他們立馬跟上。
陳清遠是百貨大樓的門市部經理,他對著裡面的貨物都呼吸得很,而且他有一雙很毒辣的眼睛。
每次都能夠挑出最適合顧建設他們的衣服。
包括陽陽和顧向方,他也沒落下。
可以說,等離開的時候,陽陽喜滋滋地笑開了。
連向來不苟言笑的顧向方也跟著表情柔和了幾分,很顯然,他對著衣服很是滿意。
更不用說顧建設了。
賓主宜歡也不過如此。
而且,陳清遠還親自下了大樓,送著顧寧他們離開。
頓時,引起了百貨大樓內部人員的一陣喧譁。
那可是陳副經理啊!
連蔣經理都不給面子的人,竟然會親自送人離開。
而在一樓的賣大醬檔口的蔣娟,在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一沉,她想過,自己這次踢到鐵板了,但是卻未想到,竟然踢到這麼眼中的鐵板。
能夠讓陳清遠來親自送他們。
那一群人的身份,絕對超乎她的想像。
只是,那又如何,她的舅舅是這百貨大樓的一把手,只要她開口,別說那些人了,就是連陳清遠也有好果子吃。
正當,蔣娟陰沉沉地壞心思的時候,旁邊大媽喊她稱大醬,蔣娟心不在焉,一頭扎到大醬缸裡面。
所有人,「……」
而這一幕,顧寧他們離開了,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站在百貨大樓門口,朝著陳清遠道謝,「這次的事情,謝謝陳哥!」
陳清遠哪裡當得起呢!
他是極為想要搭上周致遠這條線的,甚至,顧寧本人,也值得他結交。
「你既然喊我一聲陳哥,我也不跟你客氣,你來百貨大樓,找我,去黑市也可以找我。」
這兩個都是他的地盤。
顧寧道了謝,想了想,然後道,「但是貨物的話,我還是會交給商河哥,他在跟你對接吧!」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孫商河斷了和陳清遠的來往。
這是斷了孫商河的金大腿。
陳清遠有些意外,沒想到顧寧這個時候,還會為孫商河考慮。
因為按照商人的習慣,既然搭上了上線,那下線就沒啥用了。
就該棄之。
陳清遠笑了笑,這一次笑容帶著幾分真心實意,「商河沒在我面前白誇你。」
顧寧怔了一下,「商河也算我哥哥。」
見到馬路對面,顧建設他們都要等著急了,她便朝著陳清遠告辭。
而陳清遠猶豫了下,到底是喊住了她,「那衣服你真不要了嗎?」
「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周致遠不是第一個找他的,在他之前周致遠也接觸過幾個人。
只是,那些人的衣服周致遠沒看上。
顧寧腳步一頓,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低聲道,「陳哥,錢貨兩訖。」
她之所以坑廖老爺子他們一筆。
正是因為想還了周致遠的這個錢。
連帶著,陳清河這個情也要還。
這下,陳商河苦笑了一下。
暗道,顧寧這心,不是一般的狠啊!
周致遠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做到這個地步,她竟然絲毫不動心。
要知道,周致遠不止是強者,他是強者,有身份地位有錢,還願意給顧寧花時間。
幾乎是滿足了所有女同志的幻想。
但是,顧寧拒絕的不拖泥帶水,果斷到讓人心驚肉跳。
陳清遠嘆口氣朝回走,他剛走到一半,迎面一個挺拔俊逸的男人,依靠在牆角,男人手裡捏著一根煙,點燃了火星,星星點點冒著紅光,煙霧繚繞,讓他深邃的五官都跟著朦朧起來。
聽到動靜,周致遠掐斷了煙,一腳踩滅,「她沒要?」
他聲音暗啞,身穿藏青色長款大衣,大衣衣領藏著了半邊側顏,越發顯得他冷峻孤傲。
渾身氣勢壓迫,讓人不寒而慄。
陳清遠硬著頭皮,苦笑一聲,「不止是沒有,她還——」
他把收到的一千塊錢,完完整整的遞出去。
在這個男人面前,他是一分不敢貪污的。
周致遠聽完,他眼裡閃過一絲波動,最後歸於沉寂,「她把衣服送人了?」
嘶啞的嗓音,帶著幾分壓迫性。
陳清遠只覺得轟然一炸,他硬著頭皮嗯了一聲,「是,她是為了——」
還未說完,就被周致遠打斷了。
「我知道了。」
話落,他轉身離去。
恰在此刻,天上飄起來了雪,雪花紛紛揚揚,瀰漫而下。
男人走在那漫天的雪花裡面,孤寂冷峻到仿佛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陳清遠目送著周致遠離開,他嘆口氣,「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沒想到,周致遠竟然也是其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