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聲傳進來,一個快如閃電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門口一躍到了窗戶口,整個人都騰空著半掛在窗戶口。
長臂快速地一撈,卻只堪堪抓住了顧寧的衣角,刺啦一聲。
只見單薄纖細的人影逐漸遠去。
男人目眥盡裂,瘋了一樣大吼一聲,「顧、寧!」
他眼睜睜地看著,顧寧從他眼前,從樓上,從窗戶口,就這樣跳了下去。
心臟也跟著漏了一拍。
下一秒。
男人的動作比腦子反應更快,他頭朝下,雙手緊握在身子兩側,以自由落體的姿勢,快速追趕。
在顧寧要落地的最後一秒。
他死死地抓住顧寧的身子,一個反轉,他朝下,顧寧朝上,墊在顧寧的身下。
耳邊風聲呼呼,呼吸相貼,四目相對。
顧寧雙目瞪大,還未來得及說一個字。
只聽見,砰——的一聲,身下的肉墊悶哼了一聲,抱著她一個翻滾,到了柔軟的草地上。
她抬頭望了過去,她在面前這個向來面無表情的男人臉上,看到了以往從來沒有過的表情。
驚恐,害怕,後悔,以及劫後餘生後的欣喜和微微變紅卻一閃而過的眼眶。
顧寧想,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周致遠,也會害怕嗎?
還不待她細想。
周致遠就一個鯉魚打挺,扶著她站了起來,劈頭蓋臉,「顧寧,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為了一個檔案,為了那麼不是玩意兒的東西?你拿來命來堵嗎?啊?」
顧寧能感受到,對方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周致遠,從來都是冷靜的,從容不迫的。
哪怕是天塌下來,他也仍然不會動一個眉毛絲。
但是這會,他卻在咆哮,他額角青筋暴起,在忍不住在暴怒的邊緣試探。
包括,扶著她肩膀的大手,也在不由自主地輕輕發顫。
顫動通過肩膀傳到了中樞神經,讓顧寧有些茫然,她輕聲,「周致遠,你是在害怕嗎?」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二樓窗戶口的位置,有些不解,「可是只有五六米啊,而且這底下花壇的土,下雨後重新翻過的,很鬆軟。」
頓了頓,又說,「我計算得好好的,跳下來絕對不會——」出事。
她剩下的話,全部都消失了。
因為面前的男人,突然一個長臂一攬,就那樣把她攬到了懷裡,力氣大得她渾身生疼,甚至無法呼吸。
「顧寧,不會有下一次了。」
不會有下一次了。
他不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寧從他的眼前消失。
這是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顧寧被抱得有些疼,她本來想推開他的,卻感受到他抱著自己的胳膊,身體在顫抖。
以及耳邊傳來那如鼓如雷砰砰砰,一聲高過一聲的心跳聲。
顧寧心想,如果可以計數,周致遠的心臟跳動,絕對一分鐘超過了兩百下。
顧寧突然出聲,「周致遠,你是在在乎我嗎?」
原本,好好的擁抱,因為顧寧這一句話,瞬間放開。
顧寧也不惱,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捧著一張瑩白如玉的小臉,遙遙地看著他,聲音清脆,「周致遠,你是在在乎我嗎?」
她又重複了一遍。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言自語,「是吧?你是偵察兵出生,觀察環境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可是你卻忘記了,忘記了這樓層只有六米左右,忘記了這花壇是重新松過的軟土,更忘記了你一躍而下的後果,如果是萬丈深淵呢?你還會跳嗎?」
周致遠沉默。
那一瞬間,沒有與生俱來的本能。
只有抓住她,這一個念頭。
沒有其他的。
顧寧笑得心滿意足,她抬手戳他硬邦邦的胸膛,「周致遠,我在你心中很重要,對嗎?」
她似乎不等對方回答,又收回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自己心臟的位置。
她揚著唇,笑容如三月桃花苞一樣美好,「我這裡很高興呢!」
這麼一戳。
胸口上方位置的傷口就暴露了出來,小拇指加蓋一樣大的一個傷口。
在流血,小溪一樣暗紅色的血流,順著她瑩白如玉的肌膚,一路向下。
蔓延到白色襯衣領子下方的位置,梅花點點,像是冰天雪地裡面,染血的雪梅一樣,悽美又脆弱。
可是,她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只是,一個勁兒地笑。
一直沉默的周致遠瞳孔卻是猛地一縮,驟然緊張起來,「怎麼弄的?去醫院,快去醫院。」
顧寧搖搖頭,她抬頭看向二樓的位置,固執,「去二樓。」
她要親眼看著柯永昌走向滅亡。
在二樓的人探出腦袋的往下看的那一刻,顧寧恰如其分的暈倒了,倒在了周致遠懷裡。
她雙手緊緊地抓著周致遠的襯衣,她仰頭,鮮血在她胸口蔓延,美得驚心動魄,「二樓——」
只有兩個字,卻讓周致遠抱著她的身子,生生地拐了一個彎。
……
而二樓檔案室這會卻一片沸騰。
向來冷清的學校檔案室,這會卻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周致遠,第二個衝進來的則是許紅衛。
他是知道顧寧來檔案室尋找自己檔案的,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被安嬌絆著了腳步。
遲了來了一會兒。
顧寧竟然跳樓了!
他是在樓下親眼見到,顧寧和檔案室的老師在窗戶口爭執的。
不過,兩人都穿著白色襯衣,離得有些遠,並不知道誰在下方,誰在上方。
而現在——
是顧寧跳樓了。
顯然,之前被掛在窗戶上丟下去的,是——顧寧!
許紅衛第一次對一個女生萌發好感,卻未想到,竟然就這麼破滅了,眼睜睜地看著紅顏差點銷香玉隕。
在聯想到之前在門外聽到的那些話。
他也紅了眼眶,一腳踹開了大門,衝上來掃了一眼屋內,下一眼掃到的就是昏迷了的柯銀娟,他只是冷冷看了下。
在聯想到,先前隔著門說話的粗狂男聲。
下一秒。
許紅衛就衝著柯永昌大步流星地沖了過去,猶豫片刻,上手就揪著柯永昌的衣領子,「柯老師,你親手逼死了學生。」
柯永昌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外面的人怎麼會來得這麼及時?
包括之前那個衝進來的人影也是。
他下意識地反駁,「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