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紛紛指著小乞兒數落起來。
「小嘎子,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要不是孟大爺好心給你一口吃的,你只怕早就餓死了。你不懂感激便罷了,竟然把窩窩丟給了大黃?你知道現在的糧食有多金貴嗎?」
「孟大爺給你吃的,也是從自己口糧里縮減出來的,你這麼糟蹋糧食是要遭雷劈的。」
一名老婦人氣憤道:「他孟大哥,要我說你就別再管他了,你自己一個人也不容易,眼下北上的流民越來越多,附近村子裡每天都有餓死的人,就算咱們心善,也救不了這麼多人啊。」
孟大爺無奈又不忍的搖了搖頭:「小嘎子無父無母的,還是個啞巴,我看他實在可憐,想著我一個孤家寡人,手裡有口吃的,就給他分半口,之前他還是很聽話,我下地干農活,他也會下地幫我搭把手,今個兒也不知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
孟大爺覺得小嘎子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不過,想到自己那個窩窩頭餵給了大黃,心裡又一陣心疼。
雖說孟家村距離殷都很近,但最近幾年光影不好,田地里的莊家已經連續三年產量銳減。
南邊蠻夷進犯,邊疆戰火紛紛。
恰巧這時候,郴州、蘭州、洛州三個富庶之地的官府糧倉著了一把無名大火。
三大糧倉被焚燒殆盡,驚動朝野。
朝廷為了能徵集糧草,便下達了征糧令,有農田的農戶一畝地除了往年繳納的糧稅之外,還要額外徵收一斗新糧。
一斗糧食換算成現在單位是六十斤。
而古時候良田的耕種技術落後,一畝良田遇到豐收年也就能收四五百斤糧食。
大夏的糧食稅賦一畝地是一百五十斤,加上這六十斤額外徵收,農戶忙活一年的收成,近半數進了朝廷手裡。
這三年氣候成災,糧食減半,農戶田地里收成的糧食幾乎全數要充公,百姓手頭兒越來越緊,大批流民紛紛北上。
普通農戶能吃得上窩窩頭,已經算是不錯的條件了。
所以大爺大媽們才會對小乞兒把窩窩頭丟給大黃吃如此不滿。
孟長笙又朝那小乞兒看了一眼。
一頭長髮遮擋了大半張臉,再加上長期不洗澡,臉上髒兮兮的,看不清他的模樣。
不過看身板估摸著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高應該和孟長林差不多。
這時,小乞丐搭在腿上的雙手突然動了,他緩緩抬起頭,一雙眼睛冷冷的掃向眾人,烏黑的眼眸里倏然籠上一層嗜血的寒意,仿如魔神降臨,睥睨著眾生。
孟長笙心口突然一悸,一個小乞丐竟然會有這麼攝人心魄的目光?
只見,那小乞丐緩緩站起身,修長的雙手揮了揮身上的塵土。
這個動作竟然莫名的優雅矜貴。
收回目光,他不理會村民的指責,傲嬌的轉身朝村子外面而去。
「走吧走吧,今後不要上我們孟家村來了,狼心狗肺的東西。」一名大媽憤憤不平的指著小乞兒的背影叫罵。
*
倉鶴山
正逢二月底,山上的乾柴很好撿。
原主之前隔三差五就要上山撿柴,對倉鶴山的地形十分熟悉。
孟長笙借著記憶,約莫一個多時辰,一小捆乾柴用麻繩捆綁的結結實實。
夕陽殷紅天際,彩霞漫天。
聳入雲霄的參天大樹上,飛鳥在鳴聲歌唱。
孟長笙扛著乾柴沿著蜿蜒崎嶇的山徑小路,慢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走到山腳時,天色已臨近昏沉。
「鏗鏘!」
一道金屬摩擦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孟長笙尋著聲音往前方看去,便見山路上有數十人正在奮力廝殺。
她急忙躲在了路旁雜草叢中,偷偷朝那幫人看去。
其中一撥人身穿藏藍色差服,胸前用金線繡著一個「戶」字,這幫人手裡握著統一的佩刀,全力護著十幾輛拉著貨物的馬車。
另外一撥人則全數黑衣,臉上蒙著面。
他們有人持長劍,有人持佩刀、長矛,攻守兼備,訓練有素。
這兩撥人不知打了多久,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具屍體,不過大多數都是身著藏藍色差服的那幫人。
從兩方交手來看,蒙面黑衣人明顯占據上方。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那幫護送貨物的官差全數被滅口。
「逐一排查這些屍體,切莫留下活口。」一名黑衣人冷聲吩咐。
十幾名手下開始仔細檢查地上的屍體。
「頭兒,全都已經死了。」
確定所有押運的官差已死,為首的黑衣人走到一輛馬車前,從腰間抽出貼身佩劍,朝著馬車上的貨物刺去。
麻袋裡瞬間有黃色的粉狀物噴出。
黑衣人滿意的笑了一聲,招呼手下:「拉上貨物準備撤退。」
「是!」
孟長笙蹲在雜草叢裡,大氣不敢出。
目送那幫黑衣人拉著十幾車貨物離開,她剛站起身,腳腕一陣酸麻感襲來,身體本能的向後趔趄了一下。
「咯吱!」
右邊腳落地時,好巧不巧踩在了自己砍得乾柴堆上,傳出一聲折斷樹枝的清脆聲響。
完了,要被發現了。
就在這時,身後一道黑影閃現,下一秒,她的身體跌入一道結實的臂彎里。
孟長笙製造出的動靜已經驚動了那些黑衣人。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突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他抬手示意屬下們停下,轉身朝著身後某個方向看去。
就在這時
攬著孟長笙躲在雜草叢中的那個人抬手一揮,袖中一根如髮絲般纖細的銀針射出。
頭頂樹杈上,一隻貓頭鷹突然發出脆鳴的叫聲,撲騰著翅膀飛入夜空。
黑衣人盯著那隻飛走的貓頭鷹看了片刻,耳朵靈敏的聽著附近的動靜,確定沒有察覺到其它異樣之後,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