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金陵城夜（二合一章節）

  十月十六日夜，金陵城內，南京工部右侍郎李元魁府上。

  大楚帝國翰林院秘書處侍讀王麒和此地的主人李元魁坐在上首左右。

  而在他們的下方，則是幾個大楚帝國情報機構的負責人以及部分已經確定投誠大楚的明廷文武官員。

  他們正在商議著今夜的行動。

  按照決議，明天黎明時分，他們將會打開朝陽門迎接城外的楚軍主力部隊入城。

  不過雖然負責朝陽門駐防的數百兵力乃是他們的下屬，但是周邊還有不少兵力並不是他們的人。

  此外朝陽門的那數百兵力，看似是他們的部眾，但是真到了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尤其是那些中低層軍官們，是否會聽從他們幾個高級文武官員的命令打開城門也是個未知數。

  畢竟到目前為止，實際上朝陽門的那數百兵力里，包括中低層軍官在內其實都還不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已經決定投誠大楚帝國了。

  萬一起事的時候，冒出來個傻愣子不同意，死活要反抗，那麼很容易就生出意外。

  此時王麒就對著一個穿著勁裝，一副武夫打扮的中年人道：「宋參將，為了避免朝陽門那邊發生意外，我會讓軍情司的人手配合你，等到下半夜計劃開啟的時候，還請務必徹底掌控朝陽門，任何反對的聲音都必須徹底鎮壓，絕對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宋參將露出一絲決然：「王大人你放心，朝陽門八百將士都是宋某的手下，就算有一些反對聲音，但是宋某還有五十名親兵，再加上軍情司支援的三十名好手，也足以壓下任何的反對聲音！」

  王麒看著宋參將，微微點了點頭。

  宋參將的態度他很滿意，只要宋參將這邊能夠控制下朝陽門的八百明軍，那麼打開朝陽門就能成為定局，那麼接下來的事就算有所反覆，也絕對影響不了大局。

  因為王麒對入城的楚軍兵力擁有絕對的信心。

  這一次攻打金陵城的楚軍，可沒什麼戰鬥力低下的守備軍，而是清一色的主力部隊。

  自家王師此時是三個主力師雲集金陵城外，不管到時候從朝陽門入城的是那一支部隊，那麼都是絕對的主力部隊，其戰鬥力絕對不是城內明軍所能相提並論的。

  楚軍之第一師，這可是大楚帝國的頭號王牌部隊，參加了歷次大戰，表現一向來都非常穩定且優異，該部隊的戰鬥力是不用再多說的。

  第一近衛師，這支陛下的近衛部隊，乃是全軍之中待遇最好，裝備最精良的部隊，同樣也參加過眾多大戰，表現相當不錯。

  第六師，該師雖然成軍時間略微晚一些，但是成軍後一直到東征戰役發動之前，該師一直都是在進行苦訓，也是楚軍里少有一支經過了大半年以上完整訓練時間的精銳，而該師在東進戰役發起後，參加的贛北一系列戰役、安慶戰役都是可圈可點。

  當時最初攻上九江城頭的，可就是第六師下屬的精銳部隊。

  上述三個主力師，不管是哪一個戰鬥力都是剛剛的，哪怕是在楚軍內部了，都是屬於一等一的精銳了。

  不管是那一支部隊殺入朝陽門，那麼都足以讓王麒放心。

  所以這一戰的關鍵，不在於入城後的戰鬥，而在於他們能否順利打開朝陽門。

  而能否順利打開朝陽門，又在於能否順利掌控駐防在朝陽門裡的八百明軍。

  現在看宋參將的模樣，應該是信心不小。

  而且就算道最後哪怕宋參將無法掌控這八百明軍，那麼王麒也有後手。

  他們這一群人里掌控的力量，可不是宋參將手底下的八百明軍呢，只是因為宋參將負責鎮守朝陽門，所以才顯得這八百明軍更加重要。

  除了宋參將麾下的這八百明軍外，已經投奔大楚帝國的明軍將領還有兩個游擊，三個千戶，六個百戶。

  這些將領所掌控的嫡系兵力加起來也差不多有將近兩百多人。

  這些嫡系兵力，說的都是這些將領們的親兵，家丁之流，可不包括他們統帥的普通明軍。

  如果把他們統帥的普通民軍，青壯之類的也加起來，哪怕都有兩千多人了。

  算比例的話，城內兩萬多明軍，其中十分之一的明軍都已經投奔了大楚帝國。

  嗯，只是說他們的統帥將領。

  如此情況下，楚軍要是還不能拿出金陵城，那都是沒天理了。

  此外投奔過來的文官們，他們手中或多或少也能拉出一些護院，家丁之類的人手，比如李元魁手底下就至少能拉出來一百多個人手，包括他自家的護院以及豐和商行的護衛。

  這些人雖然不是職業戰兵，但是關鍵時刻也能用得上。

  最後則是他們大楚帝國暗中掌控的人手了，幾個情報部門加起來足足有數百個直屬人手，排除其中的文職人員外，能拿起刀槍廝殺的至少也能有兩百號人。

  此外還可以動用一部分拉攏收買的外圍情報人員。

  大楚帝國的情報機構在金陵城苦心經營一年多，手中掌握的力量雖然比較分散，但是也不算少了。

  正面對抗明軍夠嗆，但是暗中奪取一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那是足夠了。

  王麒又做出了幾項安排後，轉頭看向李元魁：「李大人，你這邊還有沒有話要說，有也說幾句！」

  王麒對這個李元魁還是比較重視的，雖然今日的會議肯定是以他為首，但是他還是給李元魁買了個面子。

  畢竟此人是豐和商行的背後大老闆，大楚帝國崛起過程里重要的戰略物資供應商，乃是在陛下面前都是掛了名號的人，和尋常的投誠文官是截然不同的。

  不出意外的話，等金陵城戰役過後，這個李元魁就會正式換上大楚帝國的官服，成為自己的同僚，而且大概率會獲得實權。

  以豐和商行的分量以及李元魁的功勞，估計都能有一個正三品的位置保底，運氣好了甚至都有可能成為某一部侍郎。

  所以，他對李元魁的態度還是比較尊敬的。

  而李元魁此時露出一臉微笑：「王大人的安排都極為妥當，李某縱然是想要查缺補漏也是無能為力啊，不愧是受陛下看重的御前侍讀，這份謀劃能力，李某是自嘆不如啊。」

  「按照王大人的計劃執行下去，李某已經可以預料到聖駕入城的盛況了。」

  說著，李元魁還向王麒投去了一個恭維的笑容。

  和王麒比較看重李元魁一樣，李元魁也很重視王麒。

  這個王麒在大楚帝國那邊，看似只有正四品，但是人家可是常伴君前的侍讀，出現在羅志學面前的時間和次數，比尋常侍郎還要更多。

  這種天子近臣，自然不能用尋常的品級高地去看待他的政治地位。

  按照李元魁對大楚帝國那邊官制的了解，經過金陵城戰役後，立下了迎接大軍入城功勞的王麒不用多久就會高升。

  到時候大概率會被調任到某個司擔任司長，或者外放地方當布政使，也就是一省二把手。

  後續進一步高升為侍讀學士或者各省巡撫恐怕也用不了多久。

  這是一個即將火速躥升的政治新星。

  而自己雖然和大楚帝國那邊的關係比較特殊，但是以往終究是沒有在大楚帝國那邊入仕為官，等金陵戰役後自己投過去即便是得到了實權高位，但是也會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這個時候，能夠提前交好政治前途明朗的王麒，對他以後在大楚帝國官場上立足也是有極大好處的。

  如果到時候還能夠通過王麒再認識翰林院裡的其他一些高級官員，尤其是掌院學士或侍讀學士、侍講學士，或者是其他幾個侍讀。

  那麼再加上自己之前已經認識的幾個商貿部的官員，自己在大楚帝國那邊的高層人脈，也算是初步建立起來了。

  現在的李元魁已經是開始為自己在大楚帝國那邊的仕途生涯開始鋪路了。

  王麒和李元魁這兩個主要人物都沒什麼意見後，很快這一群人就開始了各自秘密的行動。

  大楚帝國這邊的情報機構開始把之前就秘密集結起來的人手進行動員，並進行最好的準備。

  四家情報機構匯集的直屬武裝人員以及招攬的外圍成員，除了派出了三十名軍情司的人手支援宋參將外，還有兩百多人。

  這兩百多人匯集在李元魁名下的一座偏僻院落里，他們的任務將會分情況。

  如果朝陽門那邊的行動順利的話，那麼這些情報機構的武裝人員就會協同李元魁等人集結的護院、家丁等兵力前去攻打並保護城內的幾座重要官方倉庫。

  免的城內守軍魚死網破，城破之際直接來個放火燒糧，又或者乾脆是有人想要趁亂搶劫錢糧。

  不為別的，就為了裡面都是錢糧。

  大楚帝國攻城，最重視的事情除了攻入城內本身外，第二重視的就是錢糧了。

  所以，確保城內的大批明廷官方控制的錢糧不受損失，這是王麒他們的重要任務之一。

  當然，這是在一切行動順利的前提下。

  如果朝陽門那邊行動不順利，那麼他們將會改變計劃，並聯合其他投誠力量對朝陽門發動強攻，配合宋參將強行打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不過這只是為了預防意外的計劃。

  如果不出什麼大意外的話，宋參將用不著他們幫忙也能夠拿下朝陽門了。

  畢竟駐防朝陽門的八百明軍本來就是宋參將的下屬，如今的明廷軍制早已經崩壞，上頭看似有文官壓著，但實際上早已經兵為將有。

  這八百明軍乃是宋參將的直屬兵力，宋參將對他們的掌控力度還是很大的。

  更不要說宋參將本身就有五十多人的親兵，這五十多親兵才是宋參將手底下的最精銳的力量，全員披甲，一個個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每天還好吃好喝供著。

  尋常情況下宋參將靠著這五十多個親兵都能擊敗這八百多普通明軍。

  更別說，宋參將還有軍情司的三十人幫忙，軍情司的人雖然不是職業戰兵，但是一個個也是身強體壯，並且裝備不差，除了盔甲刀劍長矛這些尋常武器外，還人手一把大楚帝國那邊數量還非常少的遂發手槍。

  收拾一些士氣低下，裝備也不咋地的普通明軍營哨兵，問題不大。

  大楚帝國的燧發槍研發工作在今年獲得了突破後，最先生產的可不是什麼遂發步槍，也就是二年式燧發槍。

  而是二年式遂發手槍。

  因為大楚帝國的燧發槍研發獲得突破，最先的就是遂發手槍了，漢天廠那邊從西式的簧輪燧發槍得到了啟發，又參考了最近這些年從西邊流傳過來的原始撞擊式燧發槍，把擊發機構從打火機式改為了撞擊式，最終才敲定了遂發槍的擊發機構。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的時候，明廷有個官員，也就是南京兵部右侍郎畢懋康也通過《軍器圖說》向明廷回報了諸多西式火器，其中就有西邊傳過來的早期撞擊式燧發槍。

  說話這個畢懋康現在還在金陵城裡呢。

  需要明確一點，畢懋康只是奉命把諸多火器的情況編寫成『軍器圖說』報告上去，其中就包括早期撞擊式燧發槍的情況，並不是他發明了早期撞擊式燧發。

  燧發槍，怕是早期的撞擊式燧發槍老早也從海上商路西邊流傳過來了。

  而明廷獲知了這種早期撞擊式燧發槍後，之所以沒有大規模使用，也絕對不是因為明廷固步自封，人家明廷君臣其實對新式武器接受程度非常高，之前的佛郎機火炮，紅夷大炮，鳥銃，再到現在的滅賊炮、滅賊銃，人家明廷都大規模仿製並使用。

  他們之所以不用燧發槍，純粹是因為西邊流傳過來的早期燧發槍其實不咋地。

  點火成功率太低，而且造價高昂，根本不適合大規模裝備作為步兵的主力裝備。

  就算是同時期的西方，人家也不裝備這些早期的撞擊式燧發槍，步槍使用的還是火繩槍為主。

  部分騎兵有用燧發槍，但那是造價更高高昂，工藝更加複雜的簧輪式燧發槍，可不是早期的撞擊式燧發槍，而簧輪式燧發槍嘛，這玩意就更加難以大規模裝備了。

  大楚帝國這邊搞出來的騎兵手槍，則是在這兩者的基礎上改進的撞擊式燧發槍，性能倒是過關了，但是依舊因為工藝複雜，導致價格高昂，產量有限。

  大楚帝國這邊就算是把研發出來的二年式燧發槍的設計圖紙扔給明廷那邊，估計他們都造不出來多少，根本就沒辦法大規模裝備。

  遂發手槍研發出來後，漢天兵工廠就開始設立了二年式遂發手槍的生產線，開始批量生產並裝備騎兵。

  不過產量一直不高，到目前為止也不過生產了一千多支而已，而且這一千多支騎兵遂發手槍，一部分裝備給了剛編練的第二近衛師下屬的騎兵團，還有一部分則是裝備了第一近衛師的騎兵團。

  還有極少數則是被分到了有暗殺，小規模廝殺等任務需求的情報機構手中，如此，軍情司這邊才擁有了幾十支遂發手槍。

  有遂發手槍在手的這三十個軍情司人員，在近距離混戰里爆發的戰鬥力還是非常可觀的。

  ——

  宋參將、楚軍情報部門等人手做準備的時候，李元魁也是夥同其他幾個投誠大楚的官員們開始秘密召集護院家丁青壯。

  李元魁作為主事人之一，再加上其本身就是南京工部右侍郎，在金陵城官場裡也是屬於有一定能量的人，因此明廷投誠官員這邊是以他為首。

  李元魁把自家的護院以及部分忠心可用的家丁們召集起來後，也湊齊了大幾十號人，再加上其他官員們召集的護院和家丁，總數有兩百多人。

  這兩百多人在當天夜裡，陸續聚集到了李元魁的府邸內。

  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哪怕事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人，大多也猜到了他們即將參與一件重大事件了。

  有害怕的，有不情不願的，還有的想要偷偷摸摸離開去通風報信的，更有對此有所期待，想要憑藉一場大亂改變人生命運的。

  什麼人都有。

  而這種緊要關頭，李元魁他們也是拿出了十足十的魄力，當場就給眾人分發大量的錢財。

  還承諾一旦有所傷亡，他們將會負責傷者的救治以及後半生，死者的家眷也會得到妥善安置云云。

  更重要的是，李元魁承諾了，一旦事成，那麼後續這些人不管出身如何，都將會得到一個大楚帝國那邊的官身。

  或是進入守備軍，或是進入巡警局，或是進入稅務局，又或者是成為普通衙門裡的科員等等。

  到時候不管如何，他們都將會脫離現在的下人生活，重新獲得新生，而且是極為體面的新生。

  同時，當場也撕毀了其中一部分家奴出身的人的賣身契，包括他們的家眷的賣身契。

  給自由，給錢財，給未來！

  李元魁這一套組合拳打下去，讓很多人都是打消了心中最後的顧慮乃至恐懼。

  至於少數依舊有其他想法的人，因為只是極少數人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甚至他們都無法偷偷離開此地去找其他人通風報信。

  當天夜裡，凌晨五點左右，眾人開始提前吃飯飽餐一頓後，開始披甲分發武器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於此同時，宋參將也是一身重甲，他的五十多名嫡繫心腹親兵也清一色披甲手持利器，而一側則是同樣披甲，手持歷任，同時腰間還別著遂發手槍的軍情司武裝人員。

  八十多人匯集在院落！

  宋參將看著了看一邊的座鐘，深吸了口氣後道：「開始吧！」

  如今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是時候開始了！

  宋參將下令之後，很快就開始集結兵力了，他最先集結的乃是夜間值班的守城兵力大約一百餘人。

  這一百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但是看到了宋參將和麾下的親兵們都是身披重甲出現後，還以為是楚軍要攻城了呢。

  然而很快他們就聽到了宋參將說什麼明廷殘暴，崇禎無德之類亂七八糟的話，雖然很多話聽不懂，但是大概意思卻是都明白了。

  宋參將這是要背叛明廷，準備投靠大楚帝國了。

  「兄弟們，今個我要帶著你們投奔大楚去，從此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打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整個過程里，不是沒有人提出反對，有個百戶就跳出來說了幾句廢話，宋參將都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拿起手中的強弓一箭射了過去，直接射殺當場。

  於是乎，接下來的人就都乖乖聽話了。

  等初步收攏了這些值班兵力後，宋參將一邊安排人手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同時繼續匯集並控制其他兵力。

  朝陽門一帶有普通營哨兵八百人呢，如今不過是控制了百多人，剩下的六七百人如果不能妥善控制，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也是一件麻煩的事。

  但是宋參將的能力還算不錯，最關鍵的是手底下的五十多個親兵和三十多個軍情司的人員給了他極大的底氣。

  整個過程里雖然有少數人反對乃至反抗，但是都遭到了無情的鎮壓。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里，一朵煙花突然從朝陽門處騰起並炸干！

  緊接著，原本黑乎乎的城外亮起了大片的火把，火把形成長龍迅速向朝陽門靠近！

  僅僅是幾分鐘後，就有上百名身披重甲，舉著火把的楚軍突擊隊將士趕到。

  為首的是一個少校，此人穿著全身重甲，頭盔下的面罩被拉起來後露出了一副約莫二十五六歲男子的面孔。

  此人抵達朝陽門後，左右一個掃視，然後朝著宋參將走了過去。

  人還沒到，就開口道：「您就是參將宋大林吧，這一夜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宋大林也是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此時微微點頭道：「我部八百人，其中有精銳百人左右，會盡力配合你們！」

  宋大林借著火把的燈光，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支最先趕到的楚軍必定是精銳，而且是精銳中的精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