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大人!您來真的?

  淳化縣,田埂上,三三兩兩地聚集了幾個人,小聲議論著什麼。

  按說這會兒到了深冬,田地早就凍結,各家各戶通常都待在家裡,哪怕是朋友聚會,也只在家中待客。

  之所以這些人聚在這裡,唯一的原因是,從這塊水田的方位,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遠處的縣衙。

  現在,大家都知道出事了。

  出事的是老實巴交的徐家,原本好端端的一樁喜事,竟然成了喪事,一想到那個懂事漂亮的芸娘,不管是認識的或是不認識的,都在心中抱著不平。

  但是,也只敢在心中。

  一騎紅塵,從皇城方位而來,據說是來自丞相府,馬上騎士目無餘子,徑直衝到縣衙,不知跟秦大人交談了些什麼。

  於是就有憤憤不平的淳化縣老百姓,悄悄聚在這裡,觀察動靜。

  他們看到!

  只過了很短的時間,那騎士就從縣衙里走出,怕是連一盞茶都沒喝完呢,臉上已經浮現出喜色,對著縣衙里拱手,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明白了!

  哪怕離得遠,聽不到聲音,但見此情狀,淳化縣的老百姓,頓時涼了半截。

  很顯然,曾經無所不能的秦大人,也畢竟只是七品縣令,怎麼可能憑一己之力,去硬撼身為文官之首的左丞相胡惟庸?

  那殺人的陸三通,是胡惟庸的妻弟啊!

  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唉,秦大人他……不是說要給徐芸娘報仇的麼?」

  「說什麼……找出大誥,就去京城告御狀?」

  「算了吧,聽聽就好,這你能信啊?那聖旨都出來兩年了,你聽過哪個地方的百姓,真的去告過御狀?總不能說,這兩年來,普天之下,沒有過任何冤屈不平之事吧?」

  「再說了,咱們老百姓,怎麼能把官老爺綁起來……不用說丞相大人,就說那個六合縣知縣周康寧,人家手底下也有上百號衙役捕快呢,是好惹的嗎?人家不來抓你就不錯了,你還想去綁他?」

  「看這架勢,秦大人已經跟這個相府來人達成了某種協議,可能……是得了點好處或是承諾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可惜了那徐芸娘……真就這麼白死了……」

  「啊!快看,秦大人怎麼出來了?他走的是徐家的方向?幹什麼幹什麼?這是要幹什麼?」

  「大人吶!我們理解你身不由己,但你現在……糟了!徐家人,包括徐鼎臣那孩子,都跟著秦大人往縣衙去了?這是什麼意思,看他們神色激動,難道事情還沒完?」

  「不會吧!總不會是秦大人受了什麼命令,要下黑手吧?」

  「唉!這種斬草除根的事情……似乎也不稀奇!」

  「不能啊!徐家老實本分,徐鼎臣那孩子更是縣學裡人人稱讚,都說他明年科舉能中秀才哩!」

  無數複雜目光的注視下,秦楓帶著徐家一行三人,回到縣衙。

  那些隱藏的目光,並不十分隱蔽,秦楓並非沒注意到,卻視而不見。

  在秦楓看來,或許自己回家的時候,就要到了……

  回就回!

  首先錢早就攢夠了的。

  其次現在遇到這檔子事兒,若是不聞不問,繼續黑不提白不提地做這個淳化知縣,那可就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至於胡惟庸書信上暗示的那些所謂的青雲之路,秦楓壓根就不感興趣。

  這個大明朝,跟記憶里的,並不完全相同。

  所以這個胡惟庸,或許都不用蹦躂七年,就會被徹底收拾掉。

  身為七品縣令,秦楓當然沒資格做胡惟庸的對手。

  但是身為現代穿越者,秦楓面對這個早就被掃進故紙堆的丞相,那個錯把平台當本事的妄人,並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為了念頭通達,干他娘的!

  管他丞相還是皇帝,老子來到洪武年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攢了好大一筆意外身故險,正愁沒機會回老家逍遙,現在機會可就來了。

  來,弄死我!

  這個大明朝,甚至比記憶中的更強盛,早早就解決了北部邊患,更將日本島納入海外行省,未來橫掃世界或許都不是夢想。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回家之前,再送它一程,讓歷史上震驚一時的胡惟庸案,更早一步爆發出來!

  一到縣衙,秦楓直接就把官服脫了下來。

  然後,他神色肅穆,將這身官職雖然不大,卻也代表著朝廷命官身份的官服,整齊地疊了起來,端正地放置在縣衙正中,就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面。

  霍然轉身,徐家的三個人已經看得呆住了。

  秦大人,這是要做什麼?

  怎麼還脫衣服了?

  「現在,我不是縣令了。」秦楓微笑,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從呆若木雞的徐鼎臣手中接過《大誥》,高高舉過頭頂,肅容道:「我,只是尋常的淳化百姓,普通的大明子民。依大明皇帝聖旨所言,『若將刑名以是為非、以非為是,被冤枉者告及四鄰,旁入公門,將刑房該吏拿赴京來!』,我只是你們的鄰居而已,看不過這件事,便陪同你們一起,先去拿下那六合縣令周康寧,再去往京城!」

  啊!

  這……

  徐多田夫妻倆駭得雙膝一軟,差點成了滾地葫蘆。

  鄰、鄰居?

  一起告狀?

  大人!您來真的啊?

  就連最氣不過的徐鼎臣,這會兒也陷入了深深的呆滯,甚至於一臉茫然地看著這位大人,這位老師,看他把代表官身的衣服脫掉,寒冬臘月只剩一身月白色的布衣,神采奕奕,雙手將那本《大誥》舉過頭頂。

  來真的?

  徐鼎臣的腦子徹底不夠用了。

  在他看來,老師怎麼可能真的鼓勵徐家告狀,說不定只是權宜之計,待安撫了情緒,再慢慢勸說,勸說的言辭很容易猜想,無非是要以大局為重,考慮活人的生計,甚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

  他特意把徐家都叫到縣衙,徐鼎臣等人更是心中打鼓,完全不知道秦大人跟那個相府來人,達成了什麼協議。

  總不會是下毒手吧?

  但是萬萬沒想到!

  一到縣衙,秦大人連官衣都脫了!

  頭頂大誥的,本該是我們徐家人啊!

  可現在秦大人搬出聖旨,抓住了其中「被冤枉者告及四鄰」的詞句,硬說自己是徐家的鄰居,要強出這個頭!

  實際上,徐家住在淳化縣一角,距離縣衙十幾里地呢,這算哪門子的鄰居!

  所以,現在,真的要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