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廳之中。
蘇湛淺淺嘬了一口沏好的白茶。
宋清還在愣神!
一絲一粒,我之名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他氣憤!
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朝堂之上的所謂清流,他們怎麼就不明白?
主張議和的是他們,主張稱臣納貢的也是他們。
可到頭來,他們自詡清流大丈夫,一個個卻富得流油!
納貢的歲銀、歲糧、歲布、歲絹等,可都出自底層的勞苦大眾身上!
那些所謂清流,可曾出過一絲一粒?
「沈峰!」
「安排下去,將蘇公子所念的『十六字』箴言,刻於石碑之上,運往帝京皇城太學院,讓大周學子好好看看,也讓那些自詡清流的主和派好好看上一看!」
「一定要刻好後,再運出梁州,每到一個鄉鎮縣城,都要宣揚一番!」
宋清雙眼爆閃,長呵一番。
「是!」沈峰當即拱手道,臨走時,他看向蘇湛,目光多了些崇拜之意。
蘇湛聞言,神情遲滯片刻,旋即赧然一笑。
倒是沾了後世的光了。
「讓蘇公子見笑了。」宋清回過神來,年近五十,情感容易失控。
「梁王爺言重了,這十六字,確實能達到警醒的作用。」蘇湛道。
宋清笑了笑。
蘇湛還在謙虛!
這何止是警醒?
辭藻雖不華麗,但卻如醍醐灌頂,更如老和尚的當頭棒喝!
眼前之人,不過十八九歲,卻能說出如此箴言!更讓人難以想像,在五個時辰之前,眼前之人還只是一個乞丐……
「天色也不早了,蘇公子先去休息吧,有事兒明天再聊。」宋清看了眼外面笑道。
「不遲。」蘇湛起身道,「方才在下的話還未說完。」
「什麼話?」
「事關這花費方面……」蘇湛道。
宋清擺了擺手,「蘇公子的品行良善,本王放心得很,花費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僅花費要全包,還要包他一輩子的吃穿用度!
梁王府有的是錢!
「要操心的…可否借筆墨一用?」蘇湛四下看了看,鎖定到了裡屋的書案之上。
「…請便。」宋清仍不解其意,卻又生出了一絲好奇。
這花費還需要列單子?
難不成,梁王府的安排,他還不放心?
嗯……多加一些也沒事,他配得上!
蘇湛來到書案前,提筆在紙上描繪一番。
不多時。
「好了。」
蘇湛吹了吹墨痕,在即將遞交給宋清時,面露了些許尷尬。
「梁王爺,這紙上羅列的信息,可能會有些曲意,但在下並非刻意抹黑梁王府……」
宋清朗笑一聲,「無妨。」
蘇湛的人品他放心,就算有曲意,也能解釋。
隨即展開紙張,可藉助燭光,看清紙張內容後,他猛地愣住了!
「這……」
蘇湛竟然將他在梁王府中的衣、食、住、行等所有花費,全都羅列了出來!
而且,他還在後面標註了,價格自行填寫,因為他不知道。
可梁王府中養了上千個人,又怎會差他蘇湛一個人的衣食住行?
此舉,就是在猛猛扇打梁王府的臉面!
但蘇湛事先就說明了,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承擔自己的費用!
此子不僅德才兼備,而且質樸如真!
「賢侄……」宋清雙眼似乎有光,拉過蘇湛的胳膊輕聲道,「本王叫你賢侄,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蘇湛順著宋清,坐在了他的旁邊。
看得出,梁王爺已經被打動了。
誰說套路得人心?
唯有真心見真心!
「賢侄」二字的含金量極高,要麼是親朋好友之子,要麼就是極為賞識之人。
有了梁王爺的認可,那以後的路,也會好走許多。
現在還差最後一環。
「王爺,在下只在王府暫住七天。」蘇湛又繼續道。
聞言,宋清忽地蹙眉。
「為何只是七天,不多住一些時日?」
蘇湛德才兼備,不能輕易放走!
除非他非要走。
「因為七日後,便到了回門的時間,那時候在下與三小姐一同現身,將會逆轉輿論,那夜叉轉世的流言,也會不攻自破……」
蘇湛笑道,只住七日,就算不舉辦婚禮,也能打破流言。
宋清此時面無表情,但心臟卻好像被一把大手,緊緊捏了起來。
蘇湛居然連善後的事都想好了?
自識得體,謂之「德」。
出口箴言,謂之「才」。
當今天下,放眼四國之內,德才兼備之人屈指可數!而蘇湛不僅僅只有德才,還有真心與體貼。
他隱隱有預感,蘇湛若是出世,那必然是轟動四國!
不行!
繡球丟在他的手中,他就是梁王府的女婿,不能讓他跑了!
蘇湛見宋清,時而蹙眉,時而嘴角帶笑,面色變了又變。
心裡暗道。
梁王爺是有心事麼?
怎麼這麼古怪?
「梁王爺?」他試探性叫了一聲。
「嗯……」宋清沉吟一聲,回過神來,「你剛來王府,先穩定下來,具體如何規劃,等下月初再行商議!」
先穩住人了再說。
「那在下何時前往揚州?」蘇湛懵了。怎麼是下月初,現在可才是六月初啊!
「再議!」
「你先回去休息。」
宋清連忙推走蘇湛,生怕再多說一句,蘇湛就又要提出離開。
當今四國紛爭不斷,大周朝內部也是民怨沸騰。若是出走揚州,路上遇到些攔路惡徒,那該怎麼辦?
他就算身形壯碩,剛猛有力,那也是一個文弱書生,雙拳哪能抵得四手?
還是留他在梁州安全一些。
……
蘇湛走後。
宋北凝從後堂出現。
「凝兒,你覺得如何?」宋清嘴角帶笑道。
父女連心,宋北凝最明白爹爹的心意。
「全憑爹爹做主。」說話間,宋北凝忽地靠近宋清,臉頰羞紅小聲道,「爹爹,那蘇公子長得好不好看呀?」
話說完,獨屬於小女兒的羞澀更加明顯。
宋清眼前卻沒聚焦,明明說的是蘇湛,眼前卻浮現的是另外一個身影。
故人之姿……故人之子?
「到底好不好看嘛……」宋北凝搖晃著手臂,撒著嬌道。
「好看,好看,剛猛有力,英武非凡!」宋清回神笑道。
「我覺得也是……」宋北凝想起蘇湛的聲音,腦海中已然構建起他的輪廓。
但成婚前是不能相見的。
不吉利。
……
夜近深。
「王爺,都安排好了。」沈峰迴來復命道。
「嗯……」宋清仍在主位,沉吟一聲,忽地抬頭道,「把婚事就定在下月初,該準備的繼續準備。」
聞言,沈峰面色精彩,蘇湛魅力該有多大,竟然能讓王爺一夜之間改變看法!
不過蘇湛的確厲害,才智雙全,放眼四國,與之比肩之人,屈指可數。當了梁王府的女婿,簡直如虎添翼!
「是。」
他拱了拱手,正要下去安排。
「等等……」宋清起身靠近,向外看了眼,聲音壓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