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麼問題麼?王爺?」
蘇湛被這視線盯得有些不自在。
「賢婿啊,你為何提及沈千山?據本王所知,你與大周朝廷毫無瓜葛,問起此事,難道是對沈千山有興趣?」
宋清問道。
蘇湛聞言,瞬間明白。
王爺可能誤會了。
他以為自己對沈千山有想法,想將其拉攏到梁州來。
沈千山的確厲害,能在波譎雲詭的大周朝廷,穩坐兵部尚書之位二十餘年。
而且從不投靠任何一派,只聽命於皇帝。
他深諳明哲保身之道。
先不論沈千山的能力如何,就這權衡之術,在大周朝廷也是少有的。
「王爺誤會了,我只是好奇問問沈千山除了沈統領,還有無其他子嗣,僅此而已。」
宋清聞言笑道,「沈千山此前確有一個長子,早年在老家歷練時,遭遇山匪劫道,不幸夭折。」
蘇湛抿了抿嘴,無意冒犯。
既然夭折,那便是自己想多了。
天下相似之人眾多,或許真有極為相像,卻無血脈關聯的。
光憑感覺,確實不准。
日後得注意。
隨即,蘇湛站起身拱手道,「那王爺早些歇息,我也退下了。」
宋清沉吟片刻,千般思緒縈繞心間,眼看蘇湛即將出門,最終下定決心。
「賢婿等等……」
蘇湛回頭,不明所以,就見宋清站起身,繞了一圈,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封信。
一封書面灑金之信!
這信是毛如意送來的。
毛如意是皇帝近臣,天子家奴。
在這種情形下送信至梁州,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蘇湛拆開信件,蹙眉瀏覽。
而宋清則似輕嘆一聲,「本王以為梁州已然脫離大周朝廷,便可大展宏圖。」
「事實確是如此,但……當朝皇帝,怎麼說都是本王的親侄子,他能放下身段寫下此信,說明那朝堂狀況,他已無法掌控……」
蘇湛上下掃視,心臟砰砰直跳。
首先是字體。
竟與徽宗所創的瘦金體極為相似,難道這個世界的元啟帝,不是完顏構,而是趙佶?
若真是如此,他確實不適合當皇帝,更適合做個藝術家。
其次是內容。
其中前半段,書寫的是與梁王爺的叔侄情誼。
梁王爺雖是他的叔父,但同樣是臣子,而這信件的語氣,卻毫無高高在上之感。
最後大段,是寫給自己的。
稱呼也不是直呼其名,而是「蘇卿」?
自己有官職在身麼?
而後便是他用了「朕」的自稱,但其後所寫「朕愧之深,望卿知」所蘊含的情感,更像是……認錯?
皇帝認什麼錯?
從梁州的角度看,朝廷逼迫,梁州才不得不反抗。
而站在朝廷的角度來看,梁州乃狼子野心。
朝廷的角度,不就是元啟帝的角度,他為何認錯?
突然。
蘇湛眼前一亮,看向宋清。
宋清見蘇湛的表情,便知他已想通,這點鮮少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察覺。
但蘇湛肯定能!
「賢婿所猜不錯,皇帝這是……在求援!」
求援!
求援?
蘇湛氣息稍穩。
皇帝不可能直接求援,但書信中既有叔侄之情,又有認錯愧疚,這不就是挽回嗎?
挽回做什麼?
定然是朝堂上遭遇了棘手之事。
所以才不得已隱晦求援。
而能寫出瘦金體,再加上只聽臣子之言,自己毫無主見的皇帝,不就是前世的趙佶?
徽宗時期,東京六賊,蔡京、童貫、王黼、梁師成、朱勔、李彥,不都是趙佶縱容的結果?
當下大周朝的李貴,不是六賊,卻勝似六賊的集合體!
見蘇湛沉思,宋清也是深吸一口氣。
「賢婿啊,本王知曉你難以抉擇,若……」
話未說完。
蘇湛便開口道,「看來我得去帝京一趟了。」
剎那間。
宋清愣住,身形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賢……賢婿,你這是要去為皇帝解圍?」
「不,是為梁州解圍。」
蘇湛坐下,將書信平鋪,指了指上面的關鍵信息。
「王爺,青王宋景,手握三十萬青州軍,未動一兵一卒便降了北戎。」
「哼!」
宋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憤難平,「本王早知曉那個宋景有問題,若他不是六皇子,本王早就將他拍死了!」
蘇湛嘴角微抽,「王爺,現在拍死他無用,他那三十萬青州軍,若被拿來充當馬前卒,別說徐州擋不住,就算大周百萬大軍,也是一觸即潰!」
這個問題不可小覷。
在古代戰爭中,敵人常用俘虜當作排頭兵去送死。
如此不僅能減少己方傷亡,還能打擊敵方士氣,一舉兩得。
而北戎更是惡劣。
甚至每到村鎮,只屠殺精壯,俘虜婦孺老幼,讓其充當排頭兵,吸引火力。
大周兵士大多受諸多禮儀孝義的教誨,百萬大軍一觸即潰,並非玩笑。
聞言。
宋清也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若大周揚州帝京被攻破,悲劇重演,北戎將一路橫掃,不出兩三年,整個南方都將處於北戎的鐵蹄之下!
還有一點。
西陵還在攻打太原府的途中,本可牽制北戎大軍。
但如今又多了個北烈諸部,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若北烈諸部與北戎勾結,向西陵施壓,西陵就算拿下太原府後回師,也無濟於事。
揚州比起太原,價值高太多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攔下北戎大軍,這帝京,非去不可!
想到此處。
宋清緩緩看向蘇湛,「賢婿啊,此去帝京還需安排什麼嗎?比如……帶兵防禦之類的?」
「不用。」
蘇湛笑道,「第一件事,作為家人,為元啟帝解困。」
聞言。
宋清的眼眶微微濕潤。
朝廷與梁州相爭,看似是雙方勢力的角逐,實則不過是侄子擔憂叔叔勢力壯大從而危及自身,叔叔在侄子的逼迫下,無奈奮起反抗罷了。
元啟帝即便再昏庸,縱容權臣做大,那也是宋家人,是他宋清的侄子,往後也會是蘇湛的家人。
而蘇湛能以家人相稱,說明他已完全融入梁王府,不論其身世如何,都是他宋清的女婿!
想到這裡,宋清忽然回神,「那賢婿,這第二件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