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葬禮

  整整三個時辰,整個戰場才趨向於平靜。

  戰場上屍橫遍野,被繳械後的揚州軍與豫州軍多達二十萬之眾!

  蘇湛今日算是見識到了所謂的一潰千里。

  這二十萬軍士,倘若他們能奮勇殺敵,最終的勝負還真說不一定。

  然而,清理戰場並統計傷亡後發現,梁州雖然取得了勝利,但這場勝利堪稱慘勝。

  西金關的靖梁軍及梁州驍騎,傷亡僅有數百,可江陵關原本將近十萬的靖梁軍,如今只剩下了八千餘名兵士。

  沒錯,都是兵士,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几乎所剩無幾!

  這些戰死靖梁軍的身後事必須妥善安排,否則會寒了其他將士的心。

  與此同時,還有二十餘萬俘虜需要處置。

  原本打算與朝廷談判,將俘虜送還以謀取一筆贖金。但仔細思量後,覺得此舉不僅毫無必要,甚至可能留下隱患。

  畢竟這些俘虜也是人力,可以用於建設梁州、荊州,必要時還能充當炮灰。

  若他們想加入靖梁軍,也並非不可,先在梁州改造三年,自廢無名指,便完全可行,甚至能享受靖梁軍的待遇,安家功勳也一併安排。

  不過這都是後話,當下不敢貿然招募俘虜入軍。

  但安排工作還是得進行,二十餘萬俘虜全放在江陵關,終歸存在隱患。

  所以,將其中三分之一,由劉舜押往荊州改造;三分之一,讓秦天押往即將建成大型後勤中心的蜀都城,那裡正需要大量人工,這些戰俘正好派上用場;

  還有三分之一,則留在江陵關內,從事戰後的回填工作,比如修補城牆等需要大量人力的事務,此外還要學習知識,認真接受改造。

  一連三天,這些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直到第四天。

  清晨,天色低沉,江陵關南側的山坡上,氣氛肅穆寂靜,唯有風聲低咽,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哀思。

  九萬三千八百一十三名靖梁軍入土為安並立碑紀念。

  還有上萬靖梁軍整齊列隊,眼眶濕潤,全都用無聲的悲泣送別曾並肩作戰的兄弟。

  蘇湛站在所有靖梁軍的前列,以自己的方式,帶領眾人完成三鞠躬。

  南詔軍隊已經撤離,遠處只有段無痕與一名白衣男子。

  段無痕咂舌開口,「難怪靖梁軍戰力那麼強悍,如此盛大的葬禮,也只有靖梁軍才能操辦得如此得體。」

  隨即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江興,你作為丞相大人的副手,評價一下?」

  江興負手,目光閃動片刻,說道,「並非靖梁軍天生如此,而是因為蘇公子。若非他,這般盛大的葬禮,不可能籌備得如此周全,還耗時了三天之久。」

  平常情況下,只是階段性勝利,舉行這麼大的葬禮,只會拖延時間。

  但蘇公子確確實實做了,甚至事必躬親,無微不至!

  依照靖梁軍花名冊,將千夫長、百夫長、十夫長下轄的各級兵士,都統一安置,讓其生前所屬何地,死後亦葬在一處。

  如此精細的安排,何人能及?

  「看來我等也要好好學習了……」

  江興補充一句道。

  此時,蘇湛稍稍平復氣息,雙眼同樣泛紅,轉過身來,望向所有靖梁軍兵士。

  「捐軀赴國難,浩氣壯河山。

  熱血書青史,英名萬古傳。」

  蘇湛吟罷此詩,再度高聲說道:「靖梁軍所有將士們!」

  「是!」

  宋北望、韓雲寧、東籬王勝等一干將領,帶領所有靖梁軍,一同拱手回應。

  蘇湛繼續道,「這九萬三千八百一十三名兄弟的犧牲,他們沒有犧牲,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江陵關,守護梁州!」

  「是!」

  「犧牲並非終點,英烈精神永存,梁州永遠昌盛!」

  「是!英烈萬年,梁州萬年,王爺萬年!」

  「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是用自己的生命,為梁州換來了明天,為你我換來了未來!」

  「是!」

  所有人一同高呼,聲嘶力竭,「打出梁州去,踏破揚州城!」

  這,便是梁州的明天!

  只有將所有的憋屈打出去,梁州才有明天,所有人才有未來!

  這九萬多兄弟不能白白犧牲,必須要讓揚州帝京的決策者,為他們的錯誤付出沉重的代價!

  此時,所有靖梁軍將士的高呼聲響徹雲霄,喊破了陰沉的天氣,驅散了寒風,一道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整個山坡之上。

  段無痕與江興同時咽了咽口水,內心震顫不已。

  蘇湛今日借著靖梁軍的葬禮,行的實則是誓師之事,目標竟然直指揚州帝京?

  瘋狂……

  北戎攻打大周朝整整一百年,也只落得個劃江而治的局面。

  而蘇湛僅憑十幾萬靖梁軍,就妄圖馬踏揚州帝京?

  如今得到了荊州,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與大周朝廷談判,否則一旦朝廷反撲,梁州恐怕都難以保全。

  該不該勸勸丞相,讓他援助蘇湛?

  念頭閃過,誓師的喊聲仍在繼續,山腳下勞作的大周俘虜,各個被嚇得膽戰心驚。

  若他們早知道是與這樣的勁敵作戰,打死都不敢來江陵關。

  宋北凝看著蘇湛堅毅的模樣,心中更是欣喜萬分。

  蘇公子不僅讓梁州起死回生,甚至要將梁州發展壯大,如此優秀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夫婿……

  這一切如夢似幻。

  還好當初爹爹有先見之明,沒有讓蘇公子離開梁州,否則也不會有如今這番功績。

  一直到傍晚時分,葬禮結束,段無痕不告而別,只留下了江興代為傳達。

  蘇湛在看到江興的瞬間,忽然蹙眉,「你……是那個獄卒?」

  當日,自己被常華誣陷入了大獄,這個江興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大獄,只是告知常華的飯菜無毒,還替南詔丞相問安。

  實在是奇怪。

  江興只是微微一笑,與當日獄卒的形象截然不同,「蘇公子,在下奉丞相大人之命,向您問安。」

  蘇湛回身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你們丞相是何人?」

  「禹安。」

  「我認識麼?」

  江興沒有回答,反而轉換話題道,「若蘇公子有意向揚州帝京發難,南詔或許能助您一臂之力!」

  南詔雖然名義上還是南詔王做主,但太子段延賦尚且年幼,所以南詔的大小事務,實際上都由丞相禹安統籌把控。

  蘇湛聞言笑了笑:「南詔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是大周朝的家務事,南詔還是不要插手為好。山高路遠,南詔也可能陷入不必要的戰爭泥潭。」

  「蘇公子這是懷疑丞相大人圖謀不軌?」江興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