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有關的，那都是大事兒。

  反正趙景山兩口子，包括柳清影都是這麼認為的。

  想一想，一下子變出來個大活人，這個人如果和正常人一樣，再讓他消失，那可不就是和殺人差不多嗎？

  老趙一看就知道，這個說不清楚，是沒人敢看自己的新本事了。

  他乾脆也不著急了，一家人到了廚房隔壁的房間裡，坐下來之後，老趙腦子裡組織了一下詞語，慢慢給老爸老媽和媳婦解釋：「我這個撒豆成兵，這個豆，其實是形容詞。」

  「它並不是說非得用豆子，實際上，它這個和……西遊記都知道吧？孫悟空拔一根毛，就能變成一個小猴子的那個本事，我這個和那個差不多……」

  柳清影腦子反應最快，當時就激動了：「那你怎麼辦？你可沒有一身毛，難道要拔頭髮？那你這個本事多用幾次，以後不久成禿子了嗎？」

  「對呀對呀，我看孫悟空都一薅一大攥兒的，你這頭髮可經不起那麼薅……」黃大妮腦子裡瞬間出現一個禿頭兒子的形象，覺得不大好接受這事兒——這年頭光頭的還不多，也沒那麼多明星大佬腦袋上都光禿禿的。

  趙景山眉頭一皺：「說本事呢，本事要是有大用，頭髮少點又當啥了！」

  「我兒子這才不到二十歲，萬一禿頭了呢？」黃大妮對他可沒那麼好脾氣。

  老趙嘿嘿直笑：「我變禿了，也變強了啊！變成一大堆小趙起武出來，多厲害……」

  本來是開玩笑，結果一看柳清影和黃大妮都著急，趕緊改口：「好了好了，我說著玩的。我就是個比喻，你們知道撒豆成兵剪草成馬的典故吧？我這個……」

  「等等，撒豆成兵我知道，剪草成馬是個咋回事兒？」趙景山喊停。「你慢慢解釋，讓我們弄明白點。反正多說兩句也不耽誤啥，咱們有的是時間。」

  「剪草成馬和撒豆成兵差不多，就是傳說中，古代一個名人，面對敵人的時候，撒一把豆子變成士兵，又從地上剪一把野草變成了馬，讓士兵們騎馬打仗。」柳清影現在已經知道黃大妮兩人的水平了，解釋的就比較通俗易懂，連人名都不用說，只要讓他們倆明白就成。

  黃大妮一聽就懂：「還能變馬是吧？那也沒啥用，馬能有車跑的快嗎？」

  「聽我說。」老趙著急試驗自己的新本事，繼續解釋。「還有些故事裡，有那種剪紙成人，就是咱們看聊齋里，看見窗外有人影，最後法術破了，只發現是個紙剪的小人。」

  見到黃大妮倆人都懂，他又繼續說道：「他們這些，我估計吧，不管是撒豆還是剪草，包括剪紙人，都得事先做法，給這些東西上施展了法術，這樣才能把東西便成人。」

  「我這個不同，我這個不需要施展什麼法術，就是個……和我以前的本事一樣，說用就能用。但是，得用我接觸過的物品，使用的東西和我接觸的越多，那變出來的人，本事就越大。」

  黃大妮倆人都有些懵，柳清影也有些迷糊。

  趙起武只能繼續說：「就是說，我要用土豆變出來個人，可能就是個機器人似的，你讓他幹啥，他也不一定會幹啥。因為這個土豆之前我都沒碰過……菜是小影買的。」

  「我要是用……」老趙說著想了想掏出來起床後就隨手揣兜里的手機。「我這個手機用幾年了，天天都揣兜里，要是用它來用這個本事，變出來的人，可能就比較聰明，讓他掃地做飯他都能會……」

  「那都會點啥呢？」黃大妮問道。

  「他們會的東西，其實是我會的。」老趙舉例說明。「你們看我會做飯洗衣掃地，這些基本的東西，應該是差不多的東西變出來的人都能會。要是高級點的，像我這會飛的本事，估計就得是用的久的……」

  「那我知道了。」黃大妮一拍大腿。「小圖安脖子上掛的那長命鎖，你小時候戴了好幾年的，平時一刻都沒離過身。後來你上學才鬧著不戴……」

  「那不行。」老趙揮手打消了黃大妮立刻回家拿東西的念頭。「這個東西得是我最近幾年用的，就是從……我會本事的那一天開始的才算。」

  「哎呀！」這次是趙景山一拍大腿。「咱們來京城前，你說你以前的東西都不要了，那些東西都處理掉了。你上學的那書本，可不最少都用一年的嗎？」

  「還有衣服……」黃大妮補充，補充了眉頭一皺。「好像最近你的衣服換的挺勤的，好些衣服都沒穿過幾下。我說你也是，沒事買那麼多衣服幹什麼，現在衣服又穿不破……」

  老趙冤枉的很：「那還不是小影和你沒事給我買的，我說我衣服夠穿，你們倆嫌棄我穿的寒酸……」

  趙景山就在旁邊心裡嘿嘿直笑不吭聲，這兒子雖然會了本事，但是還太幼稚了點，居然試圖和老媽媳婦講道理，這不是傻嗎？

  果然下一秒黃大妮就不樂意起來：「我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住的房子開的車，還穿那幾塊錢買來的衣服，像話嗎？再說你長個頭快，衣服不換的勤快點，一動彈就裂口子，萬一出去在外邊，褲子咔嚓一聲開了口，你不嫌丟人？」

  「剛你說我換衣服換的勤的……」老趙弱弱的辯解了一句。

  「我說你新買的衣服換的太勤了點。」黃大妮才不會在老公和兒子面前理虧，她就是有理。

  「那你們給我買那麼多，有小影買的，有你買的，我不穿誰的，你們不是都不樂意……」老趙還想試圖給自己分辨。

  趙景山就很淡定，咳嗽了一聲：「小武，繼續說的你本事。」

  「對對對。」黃大妮也覺得再爭論下去，這兒子不會像他老爸那麼輕易『認錯』，現在有更關鍵的事兒，就不和這傻兒子計較。

  老趙剛在腦子裡想了更多反駁老媽的話，瞬間被打斷，不由得鬱悶了一下。

  話說也是奇怪，現在好歹是有幾個公司的，平時哥幾個也一起開會討論，都是幾句話就能把關鍵問題說清楚，在家就不一樣，說話太容易跑題了。

  重新在腦子裡整理了一下思路，老趙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點：「我這個變出來的，其實也不能算是人。就是外觀像，實際上，他是沒有感情，沒有知覺的。比如說你捅他一刀，他知道自己被捅了一刀，但是也不會覺得疼……」

  「還有就是，也不會有感情。你看咱們養的金子，它多乖是吧？看到咱們一家人，它就覺得應該親熱，會和咱們玩。但是變出來的人，那就不會這樣。他只會聽我的，我讓他聽你們的話，那才會聽，但是最終還是因為聽我的……」

  柳清影總結：「就是和現在比較熱的智慧機器人什麼的一樣是吧？」

  「沒錯沒錯。」老趙點頭。

  黃大妮和趙景山又不懂了，於是柳清影耐心給他們倆解釋。

  ……

  最終一家人吵吵鬧鬧說了有十分鐘以上，趙景山皺著眉頭點點頭：「那要不這樣，你先變出來個人出來，要是和咱們都一樣，大不了你就讓他在院子裡打掃個院子什麼的。」

  「等等。」黃大妮有話說。「這變出來的人，會是什麼模樣你知道嗎？」

  老趙都懶得回答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我這可是撒豆成兵啊，可是神話傳說里的神通，你就關心這個？

  結果再一看，不但老媽關心，柳清影也一臉期待，連老爸都盯著自己等答案……

  「隨機模式吧！」老趙想了半天，話說他會了這本事，就是會用。細節上的問題，他還得自己摸索不是？

  就像你長了舌頭，但是除了吃東西說話，別的功能，不還得慢慢來嗎？

  先天會的是本能，後天開發的才是細節。

  柳清影又開始主動當講解員：「隨機模式是他玩的遊戲的詞，就是沒有特定的模式，可能是這樣，也可能是那樣……」

  講解了一陣子黃大妮兩人懂了，但是黃大妮又不放心：「萬一和什麼名人一個樣子咋辦？」

  咋辦？

  老趙忍不住想了一下，話說這個本事會的時候，夢裡他隨手扔出一件東西，變出來的都是男的，那能不能變成女的呢？

  嗯，畢竟有些工作女人做起來更合適，比如說……做飯洗衣服啊這些需要細緻的活兒。

  好像是可以的呀！

  不但可以控制性別，而且長相上，自己似乎是也可以稍微控制那麼一下下的。

  不過……他覺得既然大家都不問，那就是不關心這個問題，自己就沒必要解釋了。

  於是下一刻他就嚴肅認真的回答道：「我大致能控制下，就是變成大眾臉，普普通通的，扔到人群里不那麼顯眼的，應該不是問題。」

  「那就行，先變一次試試。」趙景山點點頭。「說再說都沒用，你還是先變個出來，自己慢慢來，感受一下你這個本事，你能做到什麼樣。這個本事有點嚇人，你不要隨便用，每用一次，都要認真點，儘量從中學到點東西。就像……種地吧，不求快，只求積累經驗。」

  「好！」老趙點點頭。

  「那先用什麼？」黃大妮立刻關心起來這個問題。「這屋裡你看啥合適？」

  「就先用土豆吧！」老趙看了一下。「先變個簡單的，就是個人類的外形，估計出來就和木偶一樣，不好了就取消這個本事，那就還會恢復成土豆。」

  黃豆紅豆之類的太小了，隨便拿個土豆試試先。

  幾分鐘後，金子它們都被趕出了房間。

  屋裡的三人聚精會神的盯著老趙，只見他看著手裡的土豆，一臉的嚴肅。

  黃大妮有些著急，她想問來著，可又怕打斷兒子施展本事——電視上不是經常演嘛，那些主角一練功，不小心就會被打擾，接著就走火入魔吐血來著。

  柳清影和趙景山也著急，不過現在是關鍵時刻，這幾分鐘大家還是能等的。

  等了半天，趙起武一臉凝重的抬起頭來，在三人擔憂焦急期待的目光中說道：「你們說，我擺個什麼姿勢，比劃個什麼招數合適點呢？這可是個新本事……」

  ……

  黃大妮好不容易才拉住發飆的趙景山。

  老實人也是會發火的，雖然嘴上說的不多，但是最近一段時間趙景山都沒睡好，就等著兒子新本事出來，知道了才能放心。

  結果看兒子擺譜半天，最後還問擺什麼姿勢，差點把趙景山給氣壞——本來嘛，人要睡眠不好，他就容易火大。

  被黃大妮攔了一下，再一想兒媳婦也在，趙景山就重新穿好了鞋。

  剛穿好一抬頭，就覺得眼前一暗。

  房間裡出現了一個肥頭大耳，滿臉虬鬚鬍子，腦袋光禿禿亮的發光的古代大漢。

  這大漢一身粗布僧衣，身材高大，身高丈二可能達不到，但是一丈估計是有的——也就是三米左右的樣子。

  脖子上還帶著一串如同鴿蛋大小的念珠，手中還拿著一柄月牙鏟。

  猛不丁屋裡出現這麼一個三米高的巨人，黃大妮和柳清影都驚呼了出來。

  幸好老趙就怕嚇到了媳婦，已經站了過來，這兩人才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至於趙景山，為了維持當爹的尊嚴，心裡怎麼想的不知道，反正沒做出什麼動作來。

  老趙故意囉囉嗦嗦的說道：「我剛才想的是變個熟悉的形象，結果這齣來也不像啊！看看出來了也不知道給我這主人見個禮，連句問候都沒有……對了，你們能看出來這是誰不能？」

  有他說話的這功夫，三人才慢慢冷靜下來。

  這仨人和老趙一家是幸運也是倒霉，幸運的是日子肯定能過來，倒霉的就是得隨時擔驚受怕了。

  你說這傢伙，剛才擺半天姿勢不施展他的本事，現在突然來這麼一下子……黃大妮都後悔剛才拉著趙景山揍他了。

  至於這個三米巨人的形象，屋裡的三人都認識這個，黃大妮聽到老趙問，已經下意識地喊出來了：「魯智深？」

  老趙點點頭：「沒錯，我想的就是魯智深的形象，不過這看起來和電視裡的不太一樣啊……」

  剛才差點挨老爸一鞋子，他沒敢再耽擱，立刻就隨便想了一個形象，把土豆給扔了出去。

  水滸傳去年才火起來的，所以他就從裡面選了個記憶比較深刻的形象，倉促之間變的不是太真實，反正和電視劇里的演員沒多像。

  不過這也剛好，太像的話，萬一以後他們……特別是柳清影，聯想到別的怎麼辦？

  ……

  變化出來的魯智深有點木訥，被盯著看半天了，連個反應都沒有，一動也不動。

  黃大妮想站起來湊近了看看，老趙趕緊下命令：「站著別動。」

  似乎說沒說都一樣，這個魯智深，眼神無光，表情呆滯，根本不知道反應。

  老趙也好奇，上前摸了一下那變化出來的衣物，再按了按這個『兵人』的肌肉，頓時搖搖頭：「我就說不行的，你們自己看看，和木頭似的，這樣的能動都是不科學的了，更別說別的了。」

  既然他說可以，三個人肯定都要過來研究下的。

  黃大妮這會兒膽子不大，自己不敢來，還拉著柳清影不讓她去，先讓趙景山去碰碰。

  趙景山給自己壯了壯膽子，上去先輕輕按了一下，沒反應。然後才慢慢地，使勁按了按，黃大妮看他手指頭挺用力的，魯智深的衣服才稍微向下陷了一點，頓時放心了。

  趙景山總結：「確實和木頭人似的……」

  黃大妮上前按一按，又用指頭搗了兩下：「還冰冰涼涼的，連體溫都沒有啊，這也不是個人啊？」

  柳清影也試著按了幾下：「連衣服都不是真料子，看著是衣服，和硬紙殼子的感覺差不多。」

  最後三個人集體總結：「這就是個木頭人啊，只有個外表像人啊？」

  「是啊！」老趙想了一下。「你們站開點，我試試讓他做點基本動作看看怎麼樣……智深，走兩步？」

  木頭人魯智深走了兩步。

  這兩步用了半分鐘，和慢鏡頭似的，而且說走兩步，就邁開大步走了一步半——最後半步老趙喊了停，再不喊這傢伙就直接踢壞家具了。

  連眼前的東西都不會看，這算什麼人？

  老趙再想想：「智深，說話……」

  結果沒反應。

  老趙繼續想：「智深，說一句你好。」

  「……你……好……」兩個字足足說了十秒。

  不過除了老趙的三人已經很驚奇了：「還真會說話？」

  「雖然各方面都差勁了點，但是他的確是個撒豆成兵的兵。」老趙感覺了一下。「他什麼都不會，腦子也沒想法，動作也很笨，更沒有知覺感情，沒法形容這個。看來還得換個熟悉的東西來試試……」

  趙景山三人都遲疑了起來：「你變出來的，都是這麼大的嗎？」

  「我再換個東西試試吧！」老趙想了想。「找個以前用過的東西試試。不然這本事不摸清楚，我以後也不敢亂用不是？那我把這個土豆給取消了，等下還能做菜呢！」

  三人都是有些無語。

  柳清影心說這一家三口的，可真是一家人，腦迴路有時候確實有點相似。

  她不想在這裡看取消了，乾脆站起來朝外邊走：「我去給你找個東西來。」

  老趙行動快，看大伙兒都沒意見，一揮手，三米巨人不見了，地上咕嚕嚕一個土豆晃動了兩下。

  「挺神奇啊！」黃大妮半天才嘀咕了一句。

  趙景山皺著眉頭：「那要是變出來個活靈活現的，你要這麼一揮手，再給變沒了，總覺得……」

  「這就是木偶。」老趙現在知道怎麼說了。「就像你小時候給用木頭做的玩具一樣，只是外邊是人形。你這麼想不就行了……」

  黃大妮扭頭朝外看了看：「小影也不知道拿什麼東西去……」

  話音未落，柳清影的身影出現了，小跑著過來的。

  跑進來之後先把跟著跑的金子給趕出去，把門一關，然後把手裡的東西給遞了過來：「用這個吧？這個東西他也用兩年了，不過也不是天天背著的。應該能變出來不好不壞的……」

  老趙有點不捨得：「這可是陪我多年的包啊！」

  「就這個挺合適，用吧！」柳清影一揮手。「還多年呢，後來你也沒咋用，最多也就兩年。」

  這就是那個李寧牌阿迪達斯的背包，趙起武初中剛得到破盤子開始在夢裡念口訣之後，記憶力大增考試成績好，黃大妮兩口子獎勵他的。

  柳清影一直看這個包挺不順眼的，當初就勸過他幾次，說他有錢了應該換個包，老趙那時候能聽她的才怪，她越說才越不換，還得意洋洋表示這是絕版貨，雙名牌的包。

  結果一直背著背著，到京城來都給帶來了。

  不過後來也一直沒用了，就在屋裡扔著，搬家好幾次，用來裝點破爛東西——老趙那傢伙自己的東西自己寶貝的很，用過了也不捨得扔。

  現在柳清影終於有了機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雙名牌』的包——她是想著不管背包能變成啥，只要不讓自己看見這個包上那兩標誌就行。

  ……

  老趙拿著包還惋惜了一下：「這可是陪伴了我好久的包啊，當初我就是背著它考上高中的，真捨不得啊！」

  趙景山就不樂意看兒子這種油嘴滑舌拿腔捏調的模樣，一瞪眼：「到底還變不變了，趕緊變了看看吃飯了，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

  「唉，對了，我還熬著粥呢！」黃大妮騰地一下站起來就想往外跑。

  「別去了，早給你關了火了。」趙景山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轉頭又收拾趙起武。「快點變，等下吃過飯你媽還得回去，圖安早上醒了不見她，鬧人……」

  黃大妮一聽也催促了起來：「就是，快點快點，一會兒圖安就醒了。早上第一頓他不愛喝奶粉，我還得回去給他餵奶呢！」

  唉，這是有了小的，我這大的就不受寵了啊！

  這句話老趙沒敢說出口，黃大妮兩口氣天沒亮就來的，絕對五點都不到，聽到他這麼說，估計會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受寵——愛的越深，揍的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