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洲的景象最適合從天空往下看。
和想像中到處黃土的世界並不同，如今這個季節，正值雨季剛剛過去，還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奔騰的河流，以及荒野上或是狂奔追逐，或是悠閒的動物。
就是天空之上來來往往的直升機，很讓人煩。
看風景不能飛太高，高了就沒意思了，但是飛的低了，時不時就能遇到直升機飛過。
而且裡面坐的都是全副武裝，一看就不可能是本地人的武裝分子。
應該叫僱傭兵的吧？
老趙了解的知識實在有點少，除了知道他在深處的地方算是飛洲的中心地帶，大概是熱帶雨林帶和熱帶草原氣候帶交界處，知道再往南正在打仗……
他準備向西邊去，就是打算避開戰亂。
但是一連遇到幾架直升機之後，讓他終於忍不住朝著南邊飛了一段。
走了不遠就聽到熱武器的聲音。
雖然聲音稀稀拉拉的，但是那獨有的節奏，還是讓老趙往那邊飛了過去。
這就是打仗嗎？
下面得森林邊緣，一群人拿著各種武器，熱武器冷兵器交錯，打成了一團。
觀察了一會兒老趙就不忍看下去了，這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大部分熱武器都歸屬一方，而另一方大部分人甚至還只在腰間裹了條布，拿的武器也是簡陋的木棍上捆了個石頭矛。
幾個拿熱武器的人明顯是受過一定訓練的，打起來相當有章法，雖然使用武器的準確率不高，但是面對一群拿著長矛木棍的人，已經足夠用了。
再仔細觀察一下，老趙就發現，那些使用熱武器的人里，居然還有兩個白皮膚。
儘管他們臉上畫的黑乎乎的，但是從天空俯瞰，兩個人互相合作突進，在一群叫叫嚷嚷如同放羊的人群里，還是相當明顯的。
木棍長矛大刀一方已經明顯支撐不住了，現在不過是在勉強支撐。
之所以不退，是因為在後方，還有一大群帶著鋪蓋的女人孩子，正在拼命往森林深處逃跑。
這支逃跑的隊伍里，已經沒有了老人。
從天空向下看，可以清楚看出來，那些拿著連木棍都算不上，只能算樹枝的反抗方，都是一些年齡較大的人。
他們繞到了戰場兩側遠一點的地方，用叫喊聲讓追擊者們去追擊他們，實際上也根本不能阻滯追擊者們的腳步，無非是為後方的逃難隊伍爭取一些時間而已。
兩個白皮膚的戰爭專業人士，應該叫僱傭兵，使用熱武器的頻率更不高，但是整個戰場的局勢都在他們掌控之下。一旦對面有特別能戰的人對己方進行殺傷，他們的武器立刻響起。
一聲響，一個人。
……
伴隨著又一次清脆的響聲，天空忽然就起了風。
幾乎是剎那之間，狂風席捲著烏雲，籠罩了方圓數十里的範圍。
伴隨著烏雲的聚集，雲層之上，隱約有電光閃耀，隨之而來的就是雷聲隆隆。
樹枝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天上火辣辣的陽光不見，大地似乎都昏暗了起來。
兩個僱傭兵停下了突進的腳步，抬頭望了望天上，其中一個人正要開口說話，就覺得眼前白光一閃。
瞬間整個人倒在地上，身上還冒著一道道黑煙，緊接著才有雷聲隆隆。
但是並不止是雷聲，又一道白光閃光，地上又多了一個焦黑的屍體。
轟隆隆雷聲再起。
白光接連閃過，轟隆隆的雷聲不斷。
地面上的都完全呆住，眼睜睜看著附近的同伴，在一道道白光中，變成焦黑。
又一聲霹靂炸響之後，天地突然就恢復了安靜。
死一般的寂靜，除了地上多了幾具冒著黑煙的屍體，似乎一切都靜止了一樣。
而每一個焦黑的屍體，在片刻之前，也正是最耀武揚威的，帶著熱武器的那些。
片刻之後，那些追擊一方的土人們扔下了武器，有人撒腿就跑，有人則是跪了下去，朝著天空叩拜。
……
這是一個景色相當優美的地方，高山，大河，茂密的森林。
森林裡外圍的樹木並不粗壯，但是長得卻是筆挺，而且都很高，而且只有最上面的一段有樹枝，有點像趙家灣河邊的白楊林，但是這些樹的樹冠可比白楊樹要大，樹枝也更密集。
再往大河的上游，是一道寬闊的瀑布，景色很是壯觀。
但是這會兒老趙卻沒時間去欣賞。
因為在這景色的邊緣地帶，都了一些黑色的身影。
下面那些剛才戰勝方的隊伍，逃跑的人已經逃跑，卻還有一些人正匍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一動也不敢動。
而另一邊，那些拿著大刀和簡陋長矛的人們，也發現了後方的異象，此刻他們顯得更加虔誠，那些簡陋的武器，橫放在他們的前方，每個人都是匍匐在地。
再遠處，向著森林深處逃跑的人群也停了下來，女人們帶著孩子，然後也匍匐了下去。
……
老趙就有些犯愁。
下面該怎麼進行，他完全沒想過啊！
本來只是無聊出來看看風景，準備考察一下風土人情的。
結果……
不過剛才的那種情形，他實在是忍不住出手。
如果雙方都是拿著熱武器的人交戰，或者是都拿著簡陋武器對砍，他都可以當沒看見飛走。
可惜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只有後果，和結果。
烏雲未曾散去，雲層之中依舊有電光閃過，雷聲轟隆。
所以下方的人群，原本的戰勝方根本不敢抬頭，也不敢就此離去。而戰敗被救的那些人，態度虔誠，一直在那裡匍匐著嘀嘀咕咕的，也沒有離去的打算。
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怎麼辦，老趙正準備先揮手散去烏雲，遠方隱隱有直升機的聲音傳來。
這裡被烏雲籠罩，那直升機並不敢飛過來，只是在邊緣地帶打轉。
不過這會兒老趙心情很是不好。
他除了在電視上看到過真正的戰鬥，還從未親眼目睹過這樣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被野蠻的抹殺。
親眼目睹和聽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所以現在他也知道了，那些他之前還隱約覺得看著挺威風凜凜的僱傭兵們，其實幹的，都是挺骯髒的勾當。
而那架飛過來的直升機，毫無疑問，應該是負責接應剛才那兩個劊子手的。
於是老趙伸手朝著那架直升機指了一下。
白光閃過，金屬殼子頓時打著轉，落地的那一刻，轟隆隆的雷聲傳來，徹底掩蓋了那一聲爆炸。
……
「你們走吧！」
想了半天，老趙還是落了下來，當然沒露臉，雲霧圍繞著呢！
說了話之後，那些人卻是沒動，開始表演起了小雞啄米。
老趙的不爽已經隨著剛才那一聲轟隆，也轟隆走了，現在心情稍微平復了些。想了一下，他直接說了一句去：「溝！」
這下那些戰勝方的人都聽懂了，爬起來武器也不要了，撒腿就朝著森林外面逃去。
然後老趙才來到戰敗方的那邊。
這邊就悽慘多了，剩下的能拿武器的不足二十個，還有幾個是拿樹枝的老人，幾個帶著傷殘的人士。
黑色的皮膚上，血跡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髒兮兮的在森林裡格外礙眼。
老趙就看不下去。
準備伸手去治，湊近了才注意到，傷口就是一個小窟窿。
看電視還是有好處的，這會兒老趙還知道再看看前面，那邊沒傷口，就證明裡面還有東西。
老趙出來就是溜達的，包都沒帶。
帶了也沒用，裡面也沒刀具。
想了一下，他看向了身旁的雲霧。
下一刻一溜雲霧就衝著傷口鑽了進去，在裡面攪合了半天，出來的時候，帶出來了一個黃澄澄的小疙瘩。
這就完事了。
其實老趙這會兒都差點累出來一身汗，比用雷電劈人可累多了。
但是也不敢放鬆，趕緊把手貼在了下面這個快暈厥的人背上。
片刻之後，傷勢復原，這人的腦袋就緊貼著地面，不住地喊著什麼，但是老趙沒聽懂。
給幾個傷勢比較重的治療了一下，老趙才鬆了口氣。
然後試著用幾門外語溝通了一下，下邊的人都挺迷糊的。
最後有個老人朝著不遠處地上躺著的中年漢子……屍體指了一下，嚷嚷了幾句。
老趙想了一下，正好自己還沒給人試過真正的起死回生，那就試試吧！
主要現在他一直用雲霧遮擋著自己，而那些人又一直不抬頭，也不擔心被人看到。
飄過去他看了看，這個中年人……屍體，只有一個傷口。
回憶了一下，老趙就明白了。
好像這個中年人，應該是個首領之類的，之前一直指揮別人戰鬥，而且在森林裡躲避偷襲，至少也殺傷了兩個敵人，才被對面兩個僱傭兵擊殺。
屍體就更好處理，老趙直接操縱雲霧，伸出去一個觸手一樣的玩意兒，把傷口裡的異物給找出來。接著就來了個起死回生。
那些匍匐的人不敢抬頭看老趙，但是敢看他的腳，還有他腳下的人。
不過也只敢看到他腳下的中年人，發出呻吟的那一刻。
當中年人動彈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呻吟，那些人立刻恨不得把腦袋插進地面的枯葉泥土之中。
……
中年人醒過來之後嚷嚷了一句，有個老頭立刻喊了幾句。
然後這人看了看周圍的情形，立刻也趴了下來。
老趙試著用幾種語言和他溝通，最終發現這人居然能說簡單的法語。
接下來就簡單了，很快老趙就知道，這裡是帕布里克，全稱是帕布里克喏亢溝。
這些被追擊的人，是屬於一個什麼什麼族，那些人又屬於另外一個什麼什麼族，總之在那個族正在對這個族進行屠殺，戰鬥就是因此而來。
但是具體的中年人也說不清楚，老趙也迷迷糊糊的。
不過知道個大概就行，他就是想問問咋回事，現在知道了，那就準備走了。
臨走前他讓這些人繼續去逃難，別的就沒打算再管。
管不了，他又不可能一直在這裡，而且他用腳趾頭想就知道，這肯定不是簡單的兩個族的戰鬥。
僱傭兵都參與進來了，還有剛才那些人的武器，根本不可能是他們自己造出來的。
後面的水深著呢！
老趙本來還以為自己讓這些人繼續去逃難，他們會糾纏求救什麼的，沒想到他剛說出話，那個中年人朝著其他人喊了幾句，然後所有人就站了起來，陸陸續續地朝著森林深處走去。
也是夠聽話的。
既然如此，老趙就不再多留，轉身就飛了起來。
……
回到酒店，老趙坐在房間裡把整件事回想了一下。
然後……越想越氣。
一是氣自己今天算是親手用雷劈人了，還是一下子好幾個；二就是，是那些人逼著自己劈他們的。
當時那種情況，能忍得了的，那得是忍者神龜。
關鍵是他還知道了，在那附近，還有更多的人類似的事情，在發生著。
而他回來的時候，甚至都是刻意的加速飛回來的。
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這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屈辱感。
那些事情，有些人在做，自己卻連多看幾眼都不敢嗎？
可是看了，究竟管不管呢？
這一刻，這個有著神仙手段，卻沒有神仙心境的少年，陷入了無限糾結中。
其糾結程度，比他當初偷偷藏下第一筆賣白菜錢，還要嚴重得多。
……
酒店的房間很安靜，陽光照射在房間裡，光柱里還有漂浮的灰塵點點。
因為開著窗戶，偶爾也能聽到外邊傳來的聲響。
更遙遠的地方，似乎隱約有砰砰砰的聲音傳來，糾結中的老趙都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一陣直升機的轟鳴聲傳來，才驚醒了糾結中的他。
等他走到窗口，朝著天空望去的時候，天空中只有藍天白雲，並沒有見到直升機的蹤影。
遠處城市邊緣，破舊的街道上，幾個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踢著一個不知道什麼做成的球，不時還打鬧成一團。
附近還有大人朝著他們喊叫，不過那些熊孩子並不怎麼聽，繼續嘻嘻哈哈的跑向了更遠方繼續打鬧。
一派祥和的氣氛。
下一刻一團雲霧湧來，瞬間飛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