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請趙起武吃飯，也就是在校門口的滷肉店裡。
小鎮上也沒什麼高檔不高檔的地方，實際上老趙平時去的地方，就是鎮上最好最貴的了，別的小館子還不如他經常去的這幾個地兒。
吃著喝著，楊主任笑眯眯談起了學校的新計劃：「二高中接下來要開設附屬初中，你這筆錢來的特別及時。本來我們還打算把老房子騰出來些當教室的，現在剛好，以後就都有教學樓了。」
老趙對這個消息倒是不覺得多值得高興：「我還以為蓋個宿舍樓，讓學校里的老師們都住上宿舍樓呢！」
因為怕新來的老師留不住，所以新來的老師才都有新宿舍，學校里現在沒住宿舍樓的，都是年齡大的老師。
別的先不說，單是這點，老趙就覺得應該蓋宿舍樓。
年齡最大的都是到退休年齡的老師，這都什麼年代了，讓一個教學一輩子的老師，住一下新房子，不應該嗎？
楊主任倒是不在意：「老房子也好，還能多住一間兩間的，家裡的人都能住，多好。都住習慣了，其實也沒啥……」
旁邊有個高三班主任也是點頭：「對呀，現在咱們其實宿舍還是挺寬裕的，你看我，一個老師就占了三間宿舍，全家都能住進來。別的鄉鎮高中大多還不如咱們這條件呢！」
老趙都懶得接話，這老師的確是分了三間房子，但是那三間房子，和老趙以前在趙家灣家裡住的房子是一個年代的，又低又小——反正房齡肯定是老趙爺爺輩再往上數的。
這房子別的好處沒有，就是特別培養人的禮貌，但凡是進門，你都得先低頭，個頭高點的你得鞠躬——不然腦袋給你磕個大包！
否則真有他們說的這麼好的話，至於不敢讓新來的老師們住嗎？
所以老趙真沒話說，現在吃飯的這一群吧，就不說思想品德多高尚怎麼怎麼的，但是當老師，那是夠格的。
說說笑笑吃著飯，一個副校長才笑眯眯地說道：「你想給初中蓋上樓，你把錢交給我們就行啊！鄉里現在能管事的，大部分都是咱們這群老傢伙的學生，你讓我們替你看著蓋樓，保證樓給蓋的好好的。」
老趙一想，還真是。
其實說起來，他們教過的學生，大部分也都在鎮上上過初中。
但是初中畢竟是歸鄉里管的，這就不如高中，二高中掛的縣裡的名字，不歸鄉里管，所以高中老師就少了初中老師面對昔日學生的那種糾結。
老趙也不用擔心這幫人會貪圖他那點錢，人以群分，如果真有那種人，也和他們坐不到一個桌子上。
明白之後老趙就開始大吃大喝起來，膨大素也跟著沒少吃，說起來這可是學校領導們請客，吃起來味道格外香啊！
吃過飯膨大素負責把錢都留給學校，這事兒就完了。
然後幹什麼，當然是開上車，去接柳清影玩啊！
……
老趙吃飯吃的開心的時候，趙景山夫婦倆吃的就不怎麼開心。
中午的時候，楊秀娥接孩子，黃大妮開車回家做飯。
等楊秀娥接完孩子回來的時候，就開始說路上聽到的稀奇事兒：「嫂子，你聽說了嗎？昨晚上的這場雨，有古怪啊！」
看著楊秀娥神神秘秘的模樣，黃大妮故意用滿不在乎地說道：「有什麼古怪，不就是樹變綠了嗎？哪次下雨樹上不長几個新芽啊！」
「不是啊！」楊秀娥繼續神秘地說道。「人家說，這雨是還能治病的呢！」
「啊？」黃大妮差點沒把菜鏟子扔了。「瞎說吧？只聽說淋雨生病的，還有治病的？」
「真的啊！」楊秀娥看嫂子不信，急忙舉例證明。「我剛回來的時候，咱們那邊隔一個路口的老楊頭正說呢，說昨晚上在屋看電視沒注意，後來出來收衣服淋雨了，本來還怕會生病，沒想到今早上起來，說類風濕的腿疼的比以往還輕……」
「沒聽過淋雨治類風濕的，只聽說要下雨風濕病人會疼的。」黃大妮都有點不知道怎麼接話，繼續堅持自己的『不信』。
「真的呀！」楊秀娥繼續舉例。「我還聽見個年輕人說，昨晚上喝酒回來淋了一路雨，結果今早上起來頭一點不疼。」
「那是喝的少。」黃大妮呵呵。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人家都在說，這雨有仙氣兒，能治病。」楊秀娥覺得聽說的肯定都是真的，路上好多人說呢！
黃大妮心說來京城這大半年，你和圖強倆人身體越來越好，連半點小毛病都沒有，有沒有仙氣你都感覺不出來嗎？
但是她肯定不會說出來，就又說道：「咱們做咱們的生意的就行，你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有什麼用？又不能多掙二毛錢。」
楊秀娥也不反駁嫂子，反正她就覺得這事兒肯定是真的，悶著頭擇了一陣子菜，她想起來一件事兒：「嫂子，昨晚上你回來提一桶水幹啥的？」
「哦，你說那個啊！」黃大妮的謊話張口就來。「那個，我聽說啊，後海那個海可是聚集了京城的皇氣，用那裡面的水洗臉，能美白呢！」
楊秀娥正洗黃瓜呢，聽了這話咔嚓一下把黃瓜都掰斷了：「嫂子你剛不是說，不能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嗎？」
「這不一樣。」黃大妮乾笑一聲，迅速給自己找理由。「這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早上你起的比我早，我都忘了給你說了。以後你跟著我一起試試，說不定有效呢！你看現在人家買那化妝品都幾十塊幾百塊的，咱們這可是一分錢不花的……」
楊秀娥也被說動了：「也對，反正是不花錢的，試試臉上又不會少塊肉……」
……
黃大妮炒菜的時候還挺淡定的，吃過飯去找趙景山的時候就不淡定了。
跑到那拉著趙景山進屋說了這事兒，趙景山開始也擔心了一下，不過隨即就在老婆面前表現出來了男子氣概：「你擔心這個幹啥？這和咱有啥關係，看好店就行，我回去吃飯了。」
「嗯！」黃大妮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老公的話，反正就是只要咱不說，誰也不知道。
不過她忍不住啊，等趙景山一走，她在屋裡也坐不住，晃悠悠就溜達到劉啟科家的店裡，和劉啟科老婆閒聊了起來。
在她的有意引導下，沒一會兒倆人就聊起來昨天那場雨的事兒了。
劉啟科媳婦的消息更多，非常肯定地說：「這是真的，我們那口子的一個侄子，在郊區那邊承包了個魚塘，聽說昨晚上下雨那陣兒，滿魚塘的魚都在水面上游。聽說後海那邊也有啊，你沒見著？」
「那也沒見新聞上說啥啊？」黃大妮問道。
「這種消息要是假的才能上新聞，真的才不能上呢！」劉啟科老婆撇撇嘴，小聲嘀咕道。「嫂子你來的時間還是短，你沒事多看看新聞就知道。這種事兒，上新聞的，肯定都是假的，都是被拆穿的。不上的，那才是真的……」
黃大妮點點頭表示明白，其實心裡糊塗的很，根本不明白為啥真的不能上，被拆穿的才能上啊！
劉啟科媳婦是挺能說，這女人在這熟人多，還有點小八卦，一會兒說了一大堆例子。
黃大妮一直到那邊店裡有人來買泡菜，才得以脫身。
回到店裡心不在焉的，算帳都給人家少算了一塊錢，要不是這個顧客好心提醒，她都不知道。
……
等趙景山一來，黃大妮就埋怨：「吃個飯都那麼慢，你長家裡了啊！」
趙景山沒吭聲，他也去打探消息了。
居民點附近路口都有老頭們下棋，他站著裝看棋，偷聽人家消息呢！
這種小道消息，比新聞傳播的都快，說這個還不少，趙景山聽得也是有些忐忑。
不過他要在媳婦面前表現大男子氣概，所以聽著黃大妮絮絮叨叨的說話，他必須保持淡定，還勸媳婦：「咱們不說，誰會信？」
這倒是真的。
兒子當初突然說會騰雲駕霧，他們倆也不信，看著兒子當時一臉認真的模樣，他們差點笑岔氣。
別人家的小孩都是小時候喜歡說自己有特異功能，自家這兒子都十四五歲了還這麼幼稚，真讓人哭笑不得。
然後眼睜睜看著兒子真箇給自己表演個騰雲駕霧，兩口子當時就真岔氣了，沒給嚇死那是命大——要不說老趙以前是個愣小子，不冤枉他。
幸虧兩口子心臟都沒毛病，那會兒還能強撐著讓兒子別胡亂出去用。然後還扯了一大堆神神道道的鄉間傳說來安慰兒子，讓兒子別擔心什麼的……
實際上當時腿都軟了，也就是父母的天性，讓他們倆人沒當場昏過去。
那時候他們才是真擔心，天天都提心弔膽的，晚上做夢要麼是兒子被人發現會騰雲駕霧，說自己兒子是妖怪的，要麼就是兒子說自己是神仙，突然騰雲駕霧飛走了……
說起來就沒見過這麼坑爹媽的兒子！
好好的兒子，忽然會了個騰雲駕霧，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得擔心個半死。
反正那一段時間，兩口子的日子相當不好過。
兒子去上學，夫妻倆在家幹啥都心不在焉的，黃大妮做飯把糖當成鹽往裡邊放，倆人竟然吃半天都沒吃出來……那種仿徨，恐慌，擔驚受怕的心思，能把人活活折磨死。
如果不是後來老趙用那本事掙錢改善生活，最關鍵後來老趙又會了起死回生，不然這兩口子壽命都得少不知道多少歲了！
……
相比起來當初兩人受到的驚嚇恐慌，現在這事兒，反倒是小事兒了。
不過黃大妮還是和趙景山商量：「等兒子再來可得和他說說，以後他那本事越來越大，可得交待他不能亂用了。」
趙景山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你，非得拿著桶接水，要不兒子能在城裡試嗎？」
「我哪知道效果這麼好啊！再說我還想著讓他屋裡下一陣小雨就行，哪知道一下子下一個城……」黃大妮底氣不足地嘀咕了一句，隨即又想起來個問題。
「我看小武說不定明年還得會新本事，你算算，這剛好一年一個啊，差也沒差倆月。」
「你操心那個幹啥，他會啥本事，你能管得著咋的？」趙景山說道。
「哎，那是我兒子，我不操心誰操心。」黃大妮怒了，不過倆人這會兒都藏店裡最裡面，做賊似的，不敢大聲說話，都是小聲嘀咕的。「我這不是想猜猜，兒子明年又能會個啥嗎？」
「你還說你這不是閒操心，他自己都不知道將來會啥本事。」趙景山說道。「你還是給他發個消息，讓他在家可別來這麼一遭了，給人發現可不好了！」
「發現怕啥？」黃大妮見老公不配合自己，就開始故意抬槓。「我兒子這麼大本事，給人發現了還得當他是神仙呢，還能怎麼著他？不然飛天上連下三月雨，看誰不怕？哼！」
「趕緊發簡訊去，我就和你沒話說。」趙景山不說了，站起來往店裡前面走去。
「哎，趙景山，你這是嫌棄我了是吧？」黃大妮拿出手機不爽地說道。
這話題就沒法接了，老婆開啟不講理模式，趙景山只能把腦袋一縮，心說回頭得讓兒子給自己也來幾個起死回生，不然老婆現在這模樣，別人看自己都覺得自己包小蜜了……
那邊黃大妮還嘀嘀咕咕的：「我可給你說，這個月我那個還沒來呢，搞不好是真有了，你可得對我好點……」
趙景山一聽到老婆開啟嘮叨模式，他就自動開啟魂游天外模式，愣是沒聽到這話。
……
趙起武是在河邊小樹林接到老媽簡訊的。
膨大素很自覺，自己滾蛋回家了，所以這會兒就倆人。
柳清影沒好奇，不過老趙自己坦白：「嘿，你看這個，京城裡稀奇事可真多，下雨還能治病你聽過沒？趕緊回家給你爸媽商量，等將來咱們去上學，讓他們也搬過去……」
「真的假的？你媽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啊，這都有人信？」柳清影才不信呢！
「你不信算了，肯定不是一個人說，要不然她才不會給我發這消息。」老趙這就是做賊心虛，他也知道老媽發消息什麼意思，提醒自己別亂用本事嘛！
柳清影沒吭聲，這消息可是未來婆婆發的，她總不能說自己未來婆婆別人說啥都信不是？
老趙見她不接話，自己回了個消息，知道了！
然後才問柳清影：「你真不和你媽商量一下，等明天報考完，去京城玩的事兒？」
「咋說啊？」柳清影為難。「咱們這……我要跟著你跑出去幾天，別人還不定說什麼呢？」
「誰說的？不想修學校了？」老趙哼哼兩聲。「還有膨大素呢，你怕什麼，咱們同學們暑假出去玩，多正常的事兒。你和她好好說說，說不定她就同意了呢！」
柳清影不吭聲。
老趙繼續勸：「我那給你準備的車都放生鏽了，你都不去摸一下？」
「我又沒駕照。」柳清影低聲說道。
「怕啥，你開那車誰還查你咋的？」老趙現在對這個比較了解，反正他就沒遇到過查駕駛證的。「一會兒回家吃飯我給你說，咱們又不是去幹壞事，坦坦蕩蕩地說就是了，怕個什麼勁兒！」
柳清影忍不住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你也好意思說你坦坦蕩蕩的，你要平時都能做到坦坦蕩蕩的，我就沒這麼猶豫了！
不過老趙又是勸又是哄又是做保證的，戀愛中的少年男女嘛，沒一會兒柳清影就低著頭默認了。
老趙大喜。
……
晚飯就是在柳家吃的，膨大素走之前倒是喊他去吃飯，不過老趙肯定先吃這邊的。
吃著飯老趙就厚著臉皮對柳媽說道：「姨，我和小影商量了，等明天填完志願，我們一起去京城玩幾天去。還有彭大富也一起，就是西邊路口市場那的彭有成的兒子……」
柳媽遲疑了起來，心裡不是太想答應：「那個市場就是彭有成的吧？開水泵廠的那個？」
老趙點點頭：「對，大富我們倆以前同桌，現在前後桌，關係好著呢！」
柳媽還想找藉口：「去那邊，你們家住都沒地方住吧？」
老趙當即就說道：「夠住的，我二叔一家現在準備和我們分開住，到時候我們擠擠就住下了。就讓小影和我媽擠擠，我和大富就好打發，隨便找個地就行，這是夏天，鋪個席就能睡……」
柳媽也不知道別人家的房子都是按平方算的，老趙那是按畝算的，一聽他說柳清影會和他老媽一起住，心裡的擔心就少了大半，問道：「那你們去多久啊？」
「就去幾天，彭大富他爸也不讓他一直在那邊待著，就是去轉一圈玩幾天。」老趙說道。
柳媽遲疑半天，柳爸在旁欲言又止。
最終柳爸沒吭聲，柳媽忍不住又問：「那個彭大富，他爸讓他去？」
「讓啊，都說好了，反正就是去玩幾天。」老趙很肯定地說道。「順便還能讓小影認認將來去上的大學校門。」
柳媽再一聽認校門，猶豫著點點頭：「那你們可得注意安全，路上開車小心點！」
「嗯，放心吧！你別看我整天開車跑，我連個超速都沒有……」老趙一邊說著，一邊心裡大喊一聲歐耶，默默感謝膨大素，這次老彭你給我老趙立功了，好兄弟啊！
其實感謝錯人了，應該感謝金子。
要不是把良心餵了金子，不然干不出來這睜著眼說瞎話的事兒！
那麼大的房子，那麼多的房子，還擠擠？估計他心裡是挺想和誰擠擠的……
不超速倒是能說得通，主要是別人追不上，沒人能給他開罰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