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死了嗎？」看了半天照片，趙起武才反應過來，問了渡邊凌子一個他關心的問題。

  沒辦法，這個精神病女人看著溫婉柔弱，實則心狠手辣，昨天那一沓資料她不就說了，自己看上哪個身份就讓哪個『失蹤』。

  「主人，他還活著。」渡邊凌子回答道。「不過現在生不如死。」

  趙起武聽了前半截一陣失望，聽了後半截才有了些興趣，問道：「怎麼個生不如死法？」

  「對不起主人，我只知道大概消息，還沒來得及請人去調查情況。」渡邊凌子解釋道。「目前找到的資料很少，請讓我來給主人介紹一下。」

  「嗯嗯。」趙起武點點頭。

  渡邊凌子介紹道：「他叫木村北弓，今年十九歲，是橫兵市人……」

  其實資料很簡單，就是這位木村北弓足夠倒霉，不但身有冤屈還重病將死。

  就是因為快死了，所以才引起了渡邊凌子的注意——像這樣的，不正好符合心軟主人的要求嗎？至少不用直接動手讓他失蹤，等他死了就行。

  聽完之後，趙起武也覺得挺合適，反正快死了嘛，自己拿他身份用用多合適的。

  具體情況他也不打算讓渡邊凌子繼續找人調查了，準備自己去——這個木村北弓先生如今時日不多，據說正在橫兵的一家醫院等死。

  決定之後，他就對渡邊凌子說道：「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事兒我來就可以。你不要去調查了，我自己來辦就可以了。」

  渡邊凌子點頭答應，見他要走，又說道：「主人，你不考慮帶點錢去嗎？我覺得給他點錢，也許他會很樂意現在立即出院，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去度過最後的時光。」

  趙起武笑了起來：「他都快死了，還給他錢有用嗎？」

  「人死之前，總會有很多瘋狂的念頭的，有很多只需要有錢就可以辦到的。」渡邊凌子提醒道。

  「沒事，我先去看看。」趙起武說著站起來。「你休息吧，等我辦好了會來告訴你的。」

  ……

  橫兵一家破舊的小醫院裡，木村北弓正躺在病床上，目光直愣愣的看著窗外燈光下的一抹暗綠。

  自己就要死了，自己父母的冤讎將隨著自己的死亡，再也沒人會提起。就連自己，也將被人遺忘。

  人的生命，連一片卑微的樹葉都不如。

  至少葉子在樹上的時候，還會被人欣賞。當秋風吹來，葉子落下的時候，也會引起多愁善感的人們的感慨，還有詩人為落葉寫過無數詩篇。

  可自己呢！

  木村北弓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流逝，他知道，恐怕自己等不到天明了。

  這樣挺好，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離開這個冷漠的世界。

  也許，在另一個世界裡，父母正等著自己呢！

  他們可能不希望見到自己，但是，自己又能如何呢？

  這個世界一定是有神靈的，所以不願意看著自己孤零零活在這個世界上受苦……

  不對，這個世界一定沒有神靈，因為如果有神靈，又怎麼忍心看著自己孤零零的躺在這裡等死……

  思緒漸漸模糊，木村北弓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床頭有個按鈕，只要按下，就能讓護士來帶自己去太平間。

  不過，自己為什麼要按呢！

  至少躺在這裡，比太平間還舒服點。

  而且那個可惡的歐巴桑護士，實在太可惡了，他不想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要見到那個人。

  目光逐漸模糊，窗外的燈光忽然變成了一團光暈。

  要見到父母了嗎？

  木村北弓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已經不能轉圈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一團雲霧從窗外飄了進來。

  一個身影從雲霧中露出，那猙獰的面容，分明就是傳說中的惡鬼。

  木村北弓忽然掙扎了起來：「你就是來帶我走的惡鬼嗎？我從來沒有做過錯事，為什麼來的會是你？」

  惡鬼開口了：「你要死了，還在意誰來帶你走嗎？」

  「當然。」木村北弓很是憤怒，他咒罵著。「這世界上惡人那麼多，為什麼我一個好人，會被惡鬼帶走，這不公平。這個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不公平……」

  「好吧，其實我是死亡之神，我可以滿足你最後一個願望，這樣你願意讓我帶你走嗎？」惡鬼說道。

  「真的？」木村北弓本來已經模糊的意識，忽然清醒了起來。「你真的可以滿足我的願望嗎？什麼願望都可以？」

  「當然。」惡鬼說道。「不過你也要付出代價，那就是你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在這裡。而且你必須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我喜歡聽人間的悲歡離合，這樣能讓我覺得，其實做惡鬼也不錯。」

  「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木村北弓掙扎著說道。「你想這麼樣都行，哪怕讓我死後去遭受地獄之苦，只要你能幫我復仇，我什麼都答應你。」

  「好吧！」惡鬼說道。「那我現在就帶你離開吧！這裡有你的什麼東西嗎？所有的，都告訴我，做為你留在世界上的最後的痕跡，如果你想復仇，那就必須抹除這一切。」

  「好的，我的東西……」木村北弓說道。「在床頭下面的小柜子里，那裡有我的東西。我家裡的也有，你也需要嗎？」

  「所有的。」惡鬼點點頭。「把你的所有一切都給我，我就會給你復仇。」

  「好的……」

  ……

  幾分鐘後，病房裡就變得空空如也。

  一團雲霧在橫兵市漂浮著，來到了郊區的一處小小鹹魚鋪子裡。

  鋪子當然已經關門了，裡面髒兮兮的，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木村北弓臉上帶著笑容，開心的躺在二樓的一間房子裡：「我相信你真的可以為我復仇了，你想聽什麼故事，我都可以告訴你。」

  「我出生就在這裡，生活在這裡。從小就在這裡……」

  大概是因為有了希望，木村北弓此刻的腦子居然清醒了些，講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

  從小在父母的關愛下成長，父母靠著這一間生意並不怎麼好的鹹魚鋪子，從港口碼頭去買來大商戶看不上的魚類，回來自己做成鹹魚便宜出售。

  利潤不高，但是勉強足以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一直到木村北弓上了小學初中，高中他沒考上，家裡條件又差，就乾脆在家幫忙。

  本來生活還是有希望的，不上學不用花錢，在家幫忙還能掙錢，一切都開始向好的方面發展。

  直到他父母送貨的鹹魚車，被別人的車撞上了。

  本來撞車只是小事兒，因為當時只有人受傷，沒有人死亡。而且是被撞的，責任不在他的父母。

  但是這世界上很多事兒是沒道理可講的，明明是對方的責任，可對方還要怪罪他們。哪怕自己一家已經忍氣吞聲，對方還是派了人來鬧事兒。

  最過分的是，就在一個月後，對方傷愈出院的那一天，木村北弓的父母遇到了車禍，雙雙身亡。

  木村北弓知道是對方乾的，但是他沒證據。

  最重要的是他沒能耐，哪怕明知道是對方做的，自己也沒辦法。僅僅是剛試圖去搜集證據，就被莫名其妙的車禍差點撞死。

  更慘的是還沒等他想到別的辦法，就發現自己得了絕症。

  挺慘的。

  所以這傢伙很是不甘，在聽到惡鬼說可以幫自己復仇之後，哪怕知道對方是惡鬼，他也願意合作。

  囉囉嗦嗦的講了好久，木村北弓重新積攢起來的那一口元氣也差不多要完了。

  他喘著粗氣，瞪著惡鬼：「你真的能幫我報仇嗎？」

  「告訴我，你仇人的名字。」惡鬼淡淡的說道。「還有，如果你欺騙了我，那麼你就算死去，也會遭受更嚴厲的折磨，永無止休。」

  「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木村北弓奮起餘力，掙扎著說道。「你可以去調查，撞我父母的人就是那個人的手下，還有撞的那人也是。我認識他，他就是那個人的手下……」

  「好了，那麼我先給你換個地方，你先休息一下，我會調查清楚的。」

  ……

  惡鬼……不對，是帶著惡鬼面具的趙起武帶著木村北弓，飛到了附近的山裡面。

  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把木村北弓放下，他重新飛了上天，一邊飛一邊考慮著。

  他已經擁有了木村北弓的全部身份，新到手不足一年的駕照，還有其他的證明等等。甚至他還拿了那鹹魚鋪子裡的一些對方的小玩具，父母的一些遺物等等。

  這些東西足以證明，自己就是木村北弓了。

  雖然照片不怎麼像，但是不重要。現在將死的木村失蹤了，等過了一段時間自己再露面，有些變化也正常。

  畢竟是僥倖扛過了必死的大病，有些變化多正常的。

  至於說為他復仇的事兒，反正這會兒還沒事，去看看吧！

  木村家得罪的是一個當地的小型灰社會組織，當初木村父母撞的就是這個小型灰社會組織大佬的兒子，名叫野村正一。

  鹹魚鋪子也經營鮮魚的，需要凌晨很早去碼頭進貨。

  某天野村正一正過夜生活，喝了點酒帶著美女飆車呢，結果就追尾了拉魚的車。

  這件事在當地挺有名的，只不過沒人敢說，也就外地一個不知名的小報刊登了一下，並沒引起什麼人的注意，除了渡邊凌子。

  趙起武也沒找人打聽，直接飛了一圈，又一圈，又又一圈，把野村正一給找到了。

  這還多虧木村北弓一直關注仇人，提供的信息比較詳細，不然老趙估計這一晚上都得抓瞎。

  ……

  野村正一這晚上剛鬼混回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被鬼壓床了，是真的鬼壓床，不但如此，身邊還有一個真的惡鬼。

  「我是來索命的。」惡鬼陰測測的聲音從迷糊中醒來。「木村北弓死前的願望是讓你和他一起死，現在他已經死了……」

  野村正一覺得是在做夢，但是被鬼壓床的感覺太過真實。而且他覺得自己可能不是在夢裡，於是他開始大叫大嚷起來。

  叫了好久，外邊的保鏢打手都沒有動靜。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不通暢，野村正一才驚慌起來，開始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大喊起來：「木村北弓是誰？我不認識他。」

  惡鬼一愣，隨即就說道：「你讓人開車撞死了他的父母，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嗎？」

  「不是我讓人撞的。」野村正一嚎叫道。「是小坂乾的，我只是讓他報復一下，他就讓人撞死了他們。不是我乾的……」

  「小坂是誰？外邊睡的那個人嗎？」惡鬼問道。

  「對，就是他，我做的事兒都是他唆使的……」野村正一喊道。「為什麼都沒幹過，都是他，你去找他，去找他呀！」

  惡鬼走了！

  野村正一大口的喘著粗氣，驚魂未定。

  到底怎麼回事兒？

  他想去看看外邊，但是他這種有事就出賣下屬的人，膽子實在是不大，根本不敢。

  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小坂呀小坂，你就替我去死吧！

  正想著，忽然轟隆一聲響，接著他就看到對面的牆壁炸裂開來。

  一塊巨石翻滾著沖了過來。

  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視線里都只剩下了巨石。

  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天空之上，一團淡淡的雲霧飄來。

  惡鬼正對著木村北弓說道：「你看到了嗎？下方的地方你很熟悉吧？那是野村的家。現在他和他的保鏢，已經死了。」

  「我看不清了。」木村北弓的氣息微弱。「你能給我說說他們怎麼死的嗎？」

  「他們是被天降隕石砸死的。」惡鬼說道。「一塊足夠大的石頭，以高速度斜著衝過去，先砸死那個指使人開車撞死你父母的人，接著砸死了野村正一。你放心，他們現在已經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絕對不會被搶救回來的。」

  「那就好。」木村北弓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能送我去瀛島火山嗎？我希望自己的身體葬在那裡。」

  「嗯，那好吧！」惡鬼說道。「這是你第二個願望了，不過誰讓我是好心的神呢，滿足你。」

  瀛島火山是千島最著名的活火山，不時就能看到上方濃煙翻滾，還是一個著名的旅遊景點，很多看火山的都會去看看。

  這是個風水寶地，是個最好的葬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