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
「有人看？」正拿著電話的顧主任疑惑道。「那行，那我們現在過去。」
趙起武坐在那裡，看著顧主任聯繫去看房子，聽到這話，立刻站了起來。
顧主任掛了電話也站了起來：「走，我們現在過去看房子，這會兒那邊有人在看。」
趙起武鬱悶：「這麼巧，你問房子就有人看？」
「去看看就知道了，按理說那房子沒這麼受歡迎的吧？」顧主任說道。「你別聽小楊說的簡單，那房子很多地方被破壞的更厲害，地方又大，修繕一下的價格，要比你現在這套的預算翻個倍，不然也不會留到現在還沒人接手。」
趙起武不再多說，跟著往外走。
同行的還有剛才給建議的那個年輕人小楊，他負責開車。
趙起武有些感慨，還是京城好，這麼冷門的單位，居然也有車。老家三河鎮那裡，派出所就一輛破的經常得推的綠吉普。
要看的這個房子，離自己家還真近，十幾分鐘的時間，趙起武就先看到了自己家，拐了個彎就到了目的地。
「就這裡了。」顧主任指著旁邊一個虛掩的大門說道。「就大門能看，他們就修了個大門外牆，沒錢了！」
趙起武很是無語，這就是常說的地主家也沒餘糧嗎？
剛才路上顧主任也給介紹了房子的大致情況，房子現在屬於公有的資產，以前有幾個單位都想用，不過都是想想，來占地方的單位都不是太有錢的，發現修繕比新建辦公樓還貴，乾脆搬走了。
這也是單位和私人的不同，私人如果買下來，想怎麼修就怎麼修，反正自己住，怎麼舒服怎麼來。但是單位的就沒這麼自由，萬一修的不好，回頭被人扣個破壞文物的帽子，也沒處說理不是。
推開大門進去，就看到了只剩下光禿禿的一堵破牆的影壁。
再走兩步看旁邊，木柱子已經完全露出來了木頭的原色，連點漆都找不見。而且柱子上方的雕刻都搖搖欲墜，本來威武的龍鳳成蛇鳥，看著淒悽慘慘戚戚。
門口都如此，裡面就更不用提。
……
趙起武看了一圈就發現了個問題，以前覺得自家房子破，好歹還能住人。但是這房子，就只能有一個用途——租給劇組拍鬼片，都不需要他們重新布置，直接拍就可以。
而且這裡面還有樓房，當然不用說，也夠破，樓梯都不敢走人。
建築多也未必是好事兒，因為修繕起來花費就更高。趙起武覺得顧主任說修繕這房子的價格，比自己那高一倍都是謙虛的，這特麼比重新蓋費錢多了！
顧主任和小楊都沒說話，就讓他自己看，反正他自己有類似的院子，也不需要介紹。
趙起武看了兩進院子，就忍不住了：「這房子看地方還值個三百萬，加上這房子就只值一百萬了。花三百萬買下來，恐怕簡單修繕一下八百萬都夠嗆。」
顧主任點點頭：「那就看你的了，大框架還是有的，你要是忍心破壞性修繕，那就能節省不少錢了！」
趙起武一陣無語，聽聽這話，破壞性修繕，這什麼破詞？
不過他也理解顧主任的話，如果僅僅恢復原樣，一切都用現代材料，能換的就換，雕梁畫柱全部現代工藝做出來，直接換一套，比修復原來的省錢的多——但是這樣也就成了他們說的破壞性修繕，因為將來的房子已經只剩下了皮，骨子裡已經不是那些東西。
既然來了，看還是要繼續看的。
正要進三進院兒，前面就傳來了說話聲。
趙起武也不介意，知道這應該是比自己先來的看房子的。所以就和顧主任一起，在旁邊稍微等了下。
然後就看到了幾個人陪著兩個年輕人走出來。
那個年輕人一看到趙起武，當時就精神振奮渾身戰意和剛下場的鬥雞似的：「哈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啊！你來這裡幹什麼？」
趙起武臉一黑，還真是冤家路窄，這不是上次和柯子一起車沒油那天，在路邊自己打了的那倆人嘛！
他還記著名字呢，說話的矮個子綽號王小二，跟著的保鏢叫剛子。
當時就黑著臉回了一句：「看房子。」
「你也想買這個房子？」王小二哈哈一樂。「不好意思，我先看的，這房子我現在就定下來了。孫姐兒，一百萬是吧？明天銀行開門我就給你轉帳，房子我要了。「
孫姐兒是王小二身後的一個中年婦女，穿著倒是不錯，不過一雙肉眼泡把什麼形象氣質都破壞了。
此時聽到王小二決定買房，笑起來大紅嘴唇好像要吃人似的：「好的，王少，我馬上幫你辦理。」
……
趙起武一聽就準備走，又覺得不對，沖正得意大笑的王小二問道：「你說這房子你買下了，多少錢？」
「一百萬啊！」王小二心情好得很。「怎麼了，你也想要，加五十個數，我賣給你。」
趙起武這下真的準備走了。
顧主任和小楊剛才一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兒，見他走就跟了上來。
王小二還在喊話：「怎麼走了啊？來商量商量，真的賣給你……」
走了幾步，趙起武忍不住問道：「顧主任，這房子的價格，是不是太便宜了點？」
顧主任頓時變得臉也和他一樣黑，哼哼哧哧地講不出話來。
小楊悄聲地解釋了一句：「估計是有人討好那位和你有過節的王少的，低價給他，過段時間一轉手，就……」
趙起武聽著聽著就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他做生意現在還算懂行，但是涉及到某些方面的東西，也沒人給他說，畢竟他混的圈子也不一樣。
然後他也壓低了聲音，問小楊：「你說我回去和王小二干一場，真的一百五十萬買下來，到時候出問題會找我還是找他們？」
小楊看了看顧主任，不敢說話了。
他也不清楚兩位大少爺的過節，反正知道面前這位就是拿錢不當錢的，那位也不差，都有人願意把這房子一百萬『賣』了。
這事兒他偷偷解釋一句就是仁至義盡，摻和不好，別說轉正了，工作能不能保住，以後還能不能在京城混下去都難說。
倒是顧主任停下了腳步，轉頭問趙起武：「你真要買？」
「買不買都行，反正真想買還會有別的。」趙起武無所謂。「我想坑他啊！等我買下來我大張旗鼓宣傳一下……他們辦這事兒，肯定得偷偷的，不好太張揚吧？」
「那你按市場價購買。」顧主任說道。「這樣出問題也找不到你，如果你低價買的話，恐怕到時候說不清。」
「那算了。」趙起武懶得多事兒。
三人商量了幾句，倒是讓後邊的王小二又跟了上來。
那傢伙又喊了起來：「喂，你到底要不要了，真賣給你！」
趙起武轉頭：「你又想干架？」
「今個我們可是倆人，你就一個，你確定？」王小二得意的很。「上次你偷襲，這次你可沒幫手了！剛子，去干你……」
趙起武嘿嘿冷笑：「我要是只盯著你打，你能跑的了嗎？」
王小二嗖一下往後一跳，躲進人群里：「來呀來呀！」
就沒見過這麼賤的，趙起武差點忍不住就上去揍他了。
除了剛子稍微往前站了站，其他人都不敢勸，誰知道這倆什麼過節，反正這年頭能拿出來幾百萬的，都沒好惹的。
不過趙起武自己忍住了，今天不想打架。他拿出來手機，衝著王小二冷笑：「還真巧，我這還記了個中心台魯主任的電話，我問他要不要新聞線索，嘿嘿！」
王小二愣了一下：「什麼新聞線索？」
「你買房子啊！」趙起武很好心的給他解釋。「這麼大房子一百萬就賣，可不就是新聞線索嗎？」
「這算個屁的新聞。」王小二滿不在乎地說道。「就這破房子，一百萬都不少了，我買下來還得……」
趙起武沒聽他繼續說下去，打斷他的話呵呵直笑：「你是沒買過房子吧？」
「馬上就買了，還是你想買買不到的。」王小二眉開眼笑。「要不回頭買好了我請你來參觀參觀？」
「我就在隔壁，等你買下來，我天天往這邊扔磚頭你信不信？」趙起武鄙視他。「你這破房子到時候塌了可別找我。算了不和你廢話了，我還得報告新聞線索呢！」
「你等等。」王小二也不是傻子，他聽趙起武說了兩次新聞，意識到不對了。「你說這個算是新聞，我這個價格是高了還是低了？」
趙起武確定了，這傢伙還真沒買過房子，而且還沒腦子，這麼大房子一百萬他就信？
不過他不想給這傢伙解釋，萬一他不買了，自己不就沒法坑他了？
結果就聽王小二看向了一旁的孫姐兒：「孫紅玉，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孫紅玉的面色從趙起武第一次說新聞的時候就一直很難看，這會兒被王小二問話，臉都變得和妖魔鬼怪一樣難看：「王少，你聽我解釋……」
「你就給我說，價格是低了還是高了？」王小二變臉也是快的很，和金子有的一比。
「價格是稍微低了點，不過這房子修繕費用高。」孫紅玉勉強解釋道。「我們這也是合規定的，你買了之後……」
「我明白了！」王小二木著臉。「你走吧，這事兒回頭再說。」
「王少，這？」孫紅玉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這是羅主任交待的……」
「滾！」王小二直接一腳踹了過去。「你讓他等著，這事兒沒完。」
趙起武算是見到了什麼叫變臉快，什麼叫囂張，這麼多人呢，剛才這傢伙還口口聲聲喊孫姐兒呢，一轉眼就上大腳丫子了！
孫姐兒被踹的差點跌倒，靠著後面人才勉強站住，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了王少！」
說完趕緊走，生怕再挨踹。
王小二轉過頭來，對趙起武說道：「行啊小子，這次算欠你個人情，咱們之前那過節就一筆勾銷了！」
「別說話，我正後悔呢！」趙起武看著手機，後悔不已，體會到了什麼叫言多必失。
早點偷偷打電話就得了，現在倒好，王小二不買房子了，這不是看不成笑話了嗎？
王小二本來氣咻咻的準備走，看他這樣被氣笑了：「你就那麼想看我被人坑嗎？」
「是呀是呀！」趙起武一點都不帶掩飾的。「不過我說，你是真不知道房價還是咋的？」
「我知道啊！」王小二居然還給他解釋了。「現在好房子房價一平四五千，舊房子就是兩千。他們給我說這是按建築面積算的，空地兒價格不值錢，算下來一百萬也不少了……」
「空地不值錢？」趙起武鄙視他。「你怎麼不去大安門廣場，把那片空地買下來？反正不值錢。」
王小二怒道：「我特麼怎麼知道這些人坑我？」
「那是坑你嗎？不是討好你嗎？」趙起武繼續鄙視。
「討好個XX！」王小二口吐芬芳。「是不是坑你還能不明白？回頭我說得清嗎？」
趙起武當然明白，不管是討好還是故意坑人，最終也都是坑——自己不就等著看他跳坑呢！可惜他沒跳。
這麼一想又後悔起來，乾脆不說話了，言多必失，以後打死不多說話了。
王小二看他不說話，還來勁兒了：「怎麼了，是不是還後悔提醒我了？哈哈，虧得哥們機智。要不要哥們請你搓一頓，感謝感謝你啊？」
「行啊，吃烤鴨。」趙起武正後悔呢，一聽就接了上去。
「你真去？」王小二一愣。
「為什麼不去？王少，你可是說出來了要請客的，不請的是孫子。」趙起武哼哼一聲。「也別去飯店了，那小你身份，去我家吧，你打電話讓飯店送過來。」
「去就去，咱還能差你一頓飯的錢。」
……
連車都不用開，轉個彎走幾步就到了趙起武家。
王小二納悶：「你都有這房子了還去買那個？」
趙起武還鬱悶著呢，沒好氣地說道：「這房子得修，修的時候我沒房子住，再買一個住的地兒。」
「那房子那麼破，買了你不修就去住？」王小二更納悶。
趙起武不解釋，直接開門。
一開門金子就迎接了上來，趙起武看到了金子忽然就來了主意。
王小二好氣，進來轉了一圈就問道：「這房子你買的多少錢？」
「全部下來五六百萬。」趙起武問完也好奇。「你是京城人嗎？這你都不知道？」
「我是不是用得著你管？我說你太也摳門了，來了連杯茶水都沒有？」王小二不爽的很。
「趕緊打電話，訂飯菜。」趙起武說著對金子招手。「金子過來過來，坐這裡，對對對，別動了！」
王小二覺得不妙：「你讓狗坐這裡幹嘛？」
「吃飯呀，王少請客，我這狗也沒見過世面，也想吃。」趙起武樂呵呵地。「你趕緊點菜，多點幾個。對了，烤鴨多來幾隻，它一個就能吃個兩三隻的……」
王小二站起來就想走，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坐了下來：「算了，我今天不和你計較。點就點……」
拿出手機開始點菜。
趙起武趁機和顧主任小楊兩個商量：「現在這房子我可以買了吧？」
顧主任想了想：「今天出了這事兒，還不好說，明天我幫你問問。」
「金子出去玩去，自己去廚房找肉乾啃。」趙起武拍了一下金子，然後轉頭對顧主任說話。「剛才和他鬧著玩，兩位別介意。」
讓人來家裡吃飯，不管誰請客，哪有讓狗上桌的道理，就是瞎胡鬧。噁心人的目的達到就行，哪還能真讓金子蹲這裡。
顧主任就笑了起來：「沒事沒事，這房子如果不賣你就得找別人去說了，如果要賣的話，恐怕價格還能低點。我試試幫你壓下價，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我也不太會談，也就是剛好趕上這個機會。」
趙起武看他的視線往王小二的那邊掃了一下，心裡有些明白了。
估計那些人的『好事兒』被自己攪合了，接下來要麼惱羞成怒，拖著不賣給自己。要麼就是價格稍微低點給自己，給自己點人情，免得自己還真箇讓這事兒上新聞。
……
一會兒功夫王小二就打了電話，過來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往椅子上一靠：「等著吧，一會兒就送來。我說你到底能不能給上口茶水？」
趙起武不接他話，心疼的看著桌子：「你輕點，我這都是古董好不好？真材實料的，你給我砸壞你包賠嗎？」
「房子你都不修，還買古董往裡面放？」王小二鄙視他。「不過你這麼一擺，屋裡確實有那個味道。看得我現在又想買那個房子了……」
趙起武啪地一拍桌子：「顧主任，我那個修繕方案改一下，後花園我不建了，改成養豬的。」
「你捨得？」王小二冷笑。
趙起武也冷笑：「我這還養過驢呢！你信不信你要和我做鄰居，我花園以後種菜專用農家肥？」
「你非得把我噁心壞是不是？」王小二大怒，站起來一拍桌子。「那你去種菜啊！」
「有啊，現在就有菜！」趙起武呵呵。「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天天親自給施肥……」
小楊在旁邊差點沒憋住笑，見王小二朝自己看，他可不得罪這位，伸手朝大花園那邊指了指：「那邊現在就是菜園子，不過驢好像不在這了。」
這下王小二徹底沒了和趙起武較真的意思，只能感嘆自己算是遇到對手了！
一屁股重新坐下來：「行，算你狠。我去別處買去，以後請我來我都不來，堅決不和你這樣的做鄰居。」
趙起武用鄙視的眼神回話，誰還稀罕你這鄰居了！
等飯菜送來，其他三個人連個說話的興趣都沒有，悶著頭狂吃。
就王小二和老趙兩個人叮叮噹噹槓個沒完，飯都多吃了兩碗。
終於吃完人都走了，趙起武看著漫天星光，才想起來件事兒。
收拾了一下東西，挎上中午買的新包，一團雲霧騰空而起，朝著東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