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斌的算計很精明，看著他稀疏的頭髮，我想，這就是聰明決定。
他的選擇，無疑是他現在處境第二明智之選。
第一明智之選，就是繼續迴避胡少卿，內斂低調，甚至是逃避，不與胡少卿發生爭鬥，這樣他可以穩保他大哥之位。
現如今，這條路被堵死了，洪母之死，就證明洪斌沒辦法再逃避下去，刀子如今架在了洪斌的脖子上，他沒辦法再迴避。
正如洪斌所想，洪胡之爭，無論誰勝誰負，大概率都將以慘重結局收場。
雙方頭目必有一死的情況下，手下人，又不知要死多少！
如此一來，縣北江湖易主或是再陷風暴的可能性很大。
而我作為一股新興勢力，還有王鵬的背景，是眼下最大一匹黑馬。
洪斌有求安穩之心，向我靠攏，退位讓賢，保他身份和安穩，是他最明智之選。
洪斌今天此舉，等於給自己安排了一條退路。
若是事態朝好的方向發展，洪斌藉助魏局的力量，抓住胡少卿把柄，達到完勝，那麼他完全可以當今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繼續做他的橫河大哥。
如果按照他預期的走勢，走到了他所不願見的地步，我成為他的一條退路。
我知道這是洪斌打的算盤，也知道，我是一個備胎。
但他的確把話挑明了，給我開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雙贏理由。
答應，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的損失。
如果洪斌完勝，我也沒機會搶那個位置，答應與否，都不重要。
如果洪斌慘勝，與洪斌達成共識後，會讓我在應對其他爭奪者時，輕鬆很多。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洪斌這麼多年的根基，也不是我一朝一夕能吞併的，洪斌的提議，是一種兩全其美，對我有利而無害的方法。
這就是洪斌的高明之處。
即便最後退居二線，退位讓賢，作為將我扶持上馬的老大哥，我礙於名聲，也要對他敬愛有加，保他安穩。
那樣一來，對這位江湖大哥而言，也是一種解脫，一種我可望而不可求的幸福。
「斌哥，您是真大哥。
胡二被公審，市裡的麻老闆被辦，就連省城的宋老闆都不得善終，他們都輝煌過，被無數人羨慕過，但現在，還有人羨慕他們嗎？
沒有了！短暫的輝煌，永不及長久的安康。
混江湖的，輝煌過後，能有一個好的結局，才是人生贏家，您是聰明人，我會支持您的選擇！」
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我真誠的對洪斌說道。
「我老了，江湖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的休息了。」
洪斌離開了，從這一刻開始，我與他達成了某種共識。
我相信他說的話，原因並不是我相信洪斌這個人。
他沒有理由欺騙我，如今他有家庭，有孩子，和我們不同，他牽掛多，退出江湖，是很明智的選擇。
而且，欺騙我對他沒任何好處。
真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洪斌的位置，是名譽，權力，金錢的象徵。
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寶座，他能放得下，這一點，就值得敬佩！
回到屬於我的那間牢房內，坐在床榻上，我點燃了一根香菸。
經過與洪斌的談話，讓我清晰的認知到一點，我選擇迴避，是正確的。
心情開朗了許多，壓抑不住的竊喜。
第一次覺得，我距離自己夢寐以求的位置，如此之近。
接下來兩天的時間內，洪胡之爭，全面開啟。
結果再次證實，逃避洪胡之爭，躲進監獄，是我人生中，最明智的選擇，也是最值得慶幸，讓我感到劫後餘生的選擇。
橫河江湖，繼八三年嚴打，胡二統治勢力倒台後，一共出現過兩次改變江湖格局的大變動。
第一次在一九八六年至一九九一年，第二次在一九九九年至二零零四年。
每一次都巧合的是六年為期。
洪胡之爭，改寫了很多人的命運，也讓很多人失去了鮮活的生命。
這次爭鬥，不僅跨越了魏局的秩序，也遠遠出乎了王鵬與我的預想。
胡少卿曾是一個拿筆的官人，當一個拿筆的人，拾起屠刀時，修羅煉獄，人間惡魔，從顯世間。
胡少卿的瘋狂，讓胡家的凶名時隔近十年，再次響徹整個橫河縣。
包括倖免躲過此事，再之後聽他人言傳的我，都不禁膽戰心驚，嚇出渾身冷汗。
這件事發生的瘋狂而短暫，短短一個晝夜，橫跨兩天的時間，成為了改寫橫河歷史，讓橫河江湖陷入半年冰河時期的『傳說』。
而我李彥秋，則是這場『傳說』的直接受益人！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九日。
今天是洪斌母親出殯的日子，也是胡二的忌日。
在拘留所內的生活，我除了活動受到約束之外，沒有限制。
我可以睡到下午再起，只要我起床，就會有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如同貴賓一般。
實際上，只要我想出去，隨時都可以，他們不會阻攔我。
我沒有重罪再身，只是幾天的拘留而已，簡單的流程，只是一句話的問題。
束縛的牢籠是假，自身的枷鎖是真，我還沒到該出去的時間，就還要繼續在這裡煎熬的生活。
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我特意起了一個早。
洗漱，收拾整齊，隨時等待著手機的鈴聲，和他人的探望。
懷揣著忐忑，興奮，緊張等，各式各樣的心情，獨自一人坐立不安的徘徊在牢房之內，等到著關於洪胡之爭的消息。
這則消息，將關係我接下來的布局與發展。
等待總是漫長的，從清晨等到夜晚，從天亮等到天黑，但卻遲遲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自知等不到消息我，坐在警員的休息室內，吃著他們從外面給我買來的燒雞，豬手，魚皮豆，我和拘留所的值班警員小張，『蹲守』在電視機前。
「小張，這長夜漫漫的，整一瓶啊。」我舉著手中的啤酒，對他晃了晃，示意他陪我喝點。
「秋哥，不行，所里有規定，值班時間不能喝酒的。」小張義正言辭的拒絕道，臉上還掛著歉意的笑。
「狗屁規距啊，要是規距管用的話，我還能做在這裡旋啤酒呀。」將一顆魚皮豆丟進嘴裡，我隨意的說著。
目光盯著電視機中的畫面，手中的酒，一口一口的灌著。
今天我的舉動，確實有些過份。
前幾天，即便是喝酒吃肉，消遣時間，我也會在屬於我的關押室內，做著外人眼中『犯人』的本分。
哪怕是無聊到原地轉圈，也不會走出鐵門半步，更別說囂張到在警員休息室內，喝酒看電視了。
但今天晚上，我卻破了例，做出這件讓小張為難的舉動。
他礙於我的身份，和王鵬的交代，又不敢拒絕。
強人所難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在骨子裡，是一位愛國的人。
而還有幾十分鐘，就到了零點。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的零點，這是澳門回國的日子，我想守在電視機前，見證祖國統一的偉大時刻。
這一夜，我在激動中度過，因為我見證了國家的統一，看到了國家的強盛，雖然我是一個混子，可這並不妨礙我有愛國情結。
也在焦慮中度過，因為至始至終，我沒有聽說到關於橫河的一點消息。
我沒收到消息，不代表這一天，橫河江湖安然無恙。
這一夜，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亂，給橫河江湖，與橫河官方，都帶來了災難性的打擊。
這一夜，幾乎出動了橫河的所有警力，也死了很多人，其中還有幾位是我相識的人。
可我在地方，不是派出所，而是拘留所，這是兩個部門。
所以，我沒有聽到一點點的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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