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的聲音跟雪一樣輕,手裡捧著的一杯熱咖啡已失去了溫度。
君司安坐在旁邊靜靜地聽,心底像是被無數道巨輪碾過,血肉模糊,劇痛難息。
他猜過蘇唐此前的人生應該過很苦,但他沒猜到有這麼苦。
那些如雪一樣輕的話,字字句句都似錐刀,錐透他的靈魂。
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樣的安慰話語,來撫平蘇唐心裡的舊傷。
一句「都過去了」,未免也太過單薄。
哪裡過得去,這種事,怎麼過去?
「蘇唐……」於是他的聲音喑啞晦澀,沉重得難以呼吸。
「都過去了。」蘇唐卻笑著說,「你也不用為我感到痛苦或憐惜,過去了。」
「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知道這些事的。」君司安低聲說。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麼?」蘇唐卻笑。
她偏頭看著旁邊的君司安:「你早就知道了。」
君司安接過蘇唐手裡的咖啡放在一邊,大手捧著她的小手:「我沒有懷疑過你。」
蘇唐卻說,「你沒有懷疑過的是,我會對你怎麼樣,但你心裡很清楚,我來歷不乾淨。君司安,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傻子,你只是不想懷疑我,不代表你真的毫不知情,我一點也沒有怪你,你能容我這麼久,已是不易。」
君司安微濕的眼眶裡含著笑意,他向來知道蘇唐聰明,蘇唐沒把他當傻子,他也不會把蘇唐當個傻白甜。
「你從什麼時候察覺的?」君司安笑問。
「大概是那部該死的電影吧,《孤女》。」
「說說看。」
「雖然Sue是一個爛大街的名字,但當這部電影以如此浮誇的姿態出現在我們眼前時,你不可能一點也不往我身上想。後來我跟你說了那個諾亞之父的事情,你當時應該是信的,但你會去想,喬伊只不過是一個新聞報的記者,她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然後呢?」
「然後你會去查,你在GHOST有暗樁。當初這事兒鬧得挺大的,威廉士一度因為這件事要跟蒼梧開火,逼鳳主交出我,我當時就叫Sue,那麼,你要想到我身上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有一個疑惑。」君司安笑看著她,「你既然想得到這些,當時為什麼還跟我說起來?」
「不知道,可能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吧。」
「真的只是這樣麼?」
「大概還因為,真的太恨他們了,也因為,我可能假裝另一個人假裝了太久,需要說一點真話,讓自己明白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而你又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蘇唐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看白雪觸膚即消,化成一滴水珠,「君司安,你為什麼沒有殺我?」
「你說呢?」君司安扣住她的手指,「你說,我為什麼不殺你。」
蘇唐抬眸看著他,「我不值得的。」
「很久以前你就對我說過句話,你值不值得,由我來決定,而不是你。」
君司安心下嘆息,握緊了她的手指,「你明知我是什麼人,也知道我對蒼梧的態度,當初為什麼還要來君氏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