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心裡很鄙夷。

  小孩子才玩兒的拉鉤，誰信啊。

  「爹不拉鉤，就是騙小滿。」

  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老李頭立刻伸出右手小拇指，跟陳小滿拉了鉤。

  陳小滿很高興。

  碰了一鼻子灰的老李頭卻坐不住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就踱步離開了。

  他一走，那些幫忙的人就又招呼起陳小滿。

  不能直接找小滿問話，還不能多聊聊天麼。

  保不齊就能蹭小滿身上的福氣呢？

  一直到晚飯做好，周大丫來喊人，大家才收了工。

  今天老李家煮的雜糧飯。

  除了一大盆苕尖外，楊慧蓮用昨晚做魚丸剩下的魚頭煮了一盆魚湯。

  幫工的村里人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陳小滿吃得很滿足。

  大嫂煮的魚湯可香甜了！

  吃完一碗雜糧飯，她趁著人少，走進廚房添飯。

  等廚房只有她一個人，心念一動，手裡多了一個瓷瓶子。

  「半仙爺爺，這個倒進人參湯里就可以了嗎？大嫂喝不完這罐水怎麼辦呀？」

  張半仙悠然道：「你舀一些出來不就是了？」

  陳小滿雙眼一亮：「對哦，半仙爺爺你好聰明！」

  張半仙：「……」

  陳小滿跑去水缸拿了葫蘆瓢，從罐子裡舀了一大瓢水起來。

  四處看了看，找到個大湯碗放進去。

  張半仙問她：「你放湯碗裡幹什麼？」

  陳小滿理所當然道：「這是人參水，倒了多浪費呀。」

  張半仙無語了。

  一根人參須煮的一罐水，有什麼資格叫人參水？

  陳小滿才不管他想什麼呢。

  整整舀出一湯碗，看著罐子裡水少了一半，她才將張半仙熬好的藥倒進瓦罐里。

  剛忙完，張半仙就提醒：「有人來了。」

  陳小滿趕忙下來，端著踩在腳下的凳子到鍋邊。

  李大寶進來時，正好瞧見陳小滿夠著手費勁地盛飯。

  他幾步走過去，接過陳小滿手裡的碗跟鍋鏟，幫她盛了滿滿一碗飯。

  「謝謝大哥！」

  陳小滿咧嘴感謝。

  李大寶摸摸她的小腦袋，道：「扶著我下來，別摔著了。」

  說著，伸手扶著陳小滿的胳膊。

  陳小滿下了梯子，捧著飯碗美滋滋去院子裡夾菜吃。

  李大寶再出來時，手裡多了個大木盆，裡面是滿滿一盆雜糧飯。

  一放到桌子上，那些幫忙的同村人一擁而上。

  飯菜全吃光，眾人心滿意足地溜達著回家。

  就衝著飯菜，明兒一準來。

  陳小滿撐得肚子滾圓。

  她兩隻小手捧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一旁的李初元就道：「你吃這麼多幹嘛？」

  陳小滿苦惱道：「大嫂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嘛。」

  楊慧蓮高興道：「圍著院子消消食就成。」

  李初元抓著陳小滿的胳膊：「來吧，走動走動。」

  陳小滿搖搖頭：「不行呀，我還得給大嫂盛藥呢。」

  「讓大嫂自己喝去唄。」

  陳小滿覺得李初元說的有道理，當即就對楊慧蓮道：「大嫂，你要把人參水全喝完呀。」

  楊慧蓮高興地答應一聲，收了碗筷去了廚房。

  李初元牽著挺著肚子的小滿在院子裡轉動。

  沒一會兒，楊慧蓮捧著一個大湯碗出來，滿臉糾結。

  周大丫看著她神情不對，問道：「怎麼了？」

  「人參能把水煮黑嗎？」

  「不能夠吧？」

  楊慧蓮把湯碗往大家面前一送。

  大家探頭一看，滿滿一湯碗黑漆漆的東西。

  老李頭驚奇：「怎麼是這樣的？」

  楊慧蓮就道：「小滿只放了一根，飄在水上，我也沒看，剛剛揭開蓋子就變黑湯了。」

  大家驚疑不定。

  「這……還能喝嗎？」

  李大寶遲疑。

  「能喝！」

  陳小滿拽著李初元就衝過來。

  她指著那碗烏漆嘛黑的東西：「人參很補身子，不能浪費呀。」

  李初元皺了小眉頭：「聞著像藥。」

  陳小滿很沒底氣：「人參也是藥嘛。」

  楊慧蓮一咬牙，就道：「咱們沒見過人參，或許人參煮完就是黑湯。」

  她是親眼見到小滿將人參須丟罐子裡的。

  李大寶遲疑道：「我看還是算了，別喝出毛病來。」

  「不會！喝完大嫂就能生寶寶啦！」

  陳小滿肯定道。

  李初元拉拉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她：「話不能說滿，萬一不行呢？」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她邊說邊把自己胸口拍得「砰砰」響。

  楊慧蓮不再掙扎，捧著大湯碗「咕嚕咕嚕」一頓灌。

  小滿是福寶，她說喝了就能生娃，萬一是真的呢？

  就算成不了，頂多也就拉個肚子。

  老李頭和周大丫心提到了嗓子眼。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嘆口氣。

  老大媳婦為了生孩子啥都顧不上了……

  陳小滿巴巴盯著楊慧蓮喝完，就趕忙問她：「大嫂怎麼樣？身子好了嗎？」

  楊慧蓮仔細感受了下，搖搖頭：「沒什麼感覺。」

  「半仙爺爺，藥沒起效呀。」

  張半仙悠哉地側躺在他的葫蘆上：「靈藥不能給她用，到半夜就會有效果了。」

  陳小滿放心了，便對楊慧蓮道：「半夜會起效果，大嫂別急。」

  楊慧蓮應了聲。

  心裡忐忑。

  收拾完，躺在床上，一直沒什麼反應。

  李大寶無奈：「你真以為一根人參須就能這麼有效果？」

  楊慧蓮失望地摸摸肚子：「萬一呢？」

  「小滿胡鬧，你還真信？」李大寶翻個身，平躺著：「趕緊睡吧，明兒還有得忙。」

  「也是……」

  楊慧蓮搖搖頭，順勢躺下。

  閉上眼皮後，眼前是兩個血淋淋的胎兒。

  她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喘氣。

  眼圈發熱，漸漸布滿水霧。

  她翻個身，背對著李大寶，小聲啜泣著。

  李大寶嘆口氣，轉身幫她順背。

  「你萬一生不出孩子，我也不會怪你，這麼難受幹什麼？」

  楊慧蓮心裡更是酸脹，哽咽著：「我……我不想讓你被村里人瞧不起。」

  「誰敢看不起我李大寶？」

  「咱沒孩子，等咱死了，連個摔瓦的人都沒。」

  楊慧蓮抽泣聲更大了些。

  村里最可憐的，就是沒孩子的人。

  人人都能欺負，搶東西，吃絕戶。

  大寶是個要強的人，她不想讓他過那樣的日子。

  「實在不行，我們去抱養個孩子。」

  李大寶輕聲安慰著。

  楊慧蓮轉過身，淚眼婆娑地對他道：「我太沒用了。」

  李大寶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輕聲道：「這怎麼能怪你？要怪只能怪咱沒福氣。」

  楊慧蓮更難受，淚撲簌簌往下掉。

  怎麼就她生不出孩子？

  她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事？

  情緒上來，就是李大寶安慰也沒用。

  她嗚嗚咽咽哭了許久，累極了，慢慢睡了過去。

  夜漸漸深了。

  月亮從樹枝跳上了樹梢。

  楊慧蓮小腹漸漸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