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說完就偷偷看他們掌柜。
還有句話他沒說。
那家布莊的客人比他們布莊多十倍不止。
看穿著還都是大戶。
周掌柜心裡煩悶。
靠著老李家，他確實能拿到便宜的布匹，還能壓低價格搶到不少客人。
可他沒好的顏料，那些大戶小姐必定不愛來他鋪子。
莊戶人家多是買麻布。
要賺錢，還得靠棉布。
可人家棉布比你的好看，大戶小姐肯定願意多花錢買好看的。
她們也會攀比。
周掌柜想來想去，又拿出銀錢，讓夥計去隔壁的布莊買了匹新布回來。
看著眼前發光的紫布，周掌柜移不開眼，也沒挪地兒。
陳小滿興奮地跑進來時，周掌柜好像已經入定了。
她呼喊的話咽了回去，湊到一個夥計身邊小聲問道：「周掌柜怎麼了？」
夥計將事兒簡單說了一遍，又小聲道：「從我買了布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陳小滿看看櫃檯上鮮亮的紫布，再看看周掌柜身後擺放著的跟蒙了層灰一樣暗淡的紫布，搖搖頭：「人家的布比你們的布好看多了。」
小夥計被嚇了一跳。
「小陳小姐您別再說了，我們掌柜受不得刺激！」
陳小滿道：「沒關係，我有辦法的。」
她跑到櫃檯前，對著周掌柜笑。
她長高了不少，不用踮腳也能把自己的眼睛露再櫃檯外面了。
「周掌柜也要去買敵人的布料嗎？」
周掌柜眼珠子緩慢轉動，目光緩緩落在陳小滿的身上。
隨即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生意還是得做大了才好啊。」
「你也去買好看的顏料，染鮮亮的布吧。」
陳小滿提議。
周掌柜苦笑著搖搖頭：「他們是從西域買的顏料，我們買不到。」
「給錢肯定能買到。」
陳小滿想得很清楚：「人家賣染料也是為了賺錢嘛。」
周掌柜無奈搖頭。
「想買也不知從哪兒買。」
他以前根本沒見過這麼鮮艷的染料。
李初元跟著老李頭進來時，瞧見的就是如同鬥敗了的公雞般的周掌柜。
他走過去跟陳小滿並排站著，道：「你可以找別的辦法補救，不一定要跟著人家的屁股後跑。」
周掌柜苦笑著搖搖頭：「布匹無非就是織的平整度、顏色、花紋，人家的平整度和花紋不比咱差。」
若論平整度，以前他還比不上人家。
那時候青石村的人剛開始織布，肯定不如織了許多年的織娘。
他也只能靠低價來吸引客人。
當然，也因為他的低價，讓許多買不起布的人家也能買布。
他鋪子的口碑反倒好了不少。
現在平整度追上人家了，人家顏色又把他遠遠甩在背後。
「還有別的路子。」
陳小滿從懷裡掏出幾張紙，欣喜地遞給周掌柜。
周掌柜遲疑地接過去，展開看了會兒，便指著圖案問道：「怎麼在衣服上寫了字？」
「這是標註的顏色。」
陳小滿給他解釋。
周掌柜看著上頭的字，實在想不出來是什麼樣的。
陳小滿讓周掌柜拿來顏料，按照上面標註的把顏色填上。
塗完一張，直接遞給周掌柜。
拿過那張紙，周掌柜隨意看了一眼。
「嗯？」
不對勁。
他將目光定在那幅畫上。
上面簡單幾筆勾勒出一個少女模樣。
少女身穿一件淡綠色長裙，袖口衣襟用寶石藍布料點綴，配以流蘇腰帶。
明明沒有過多刺繡，卻用煙色搭配，使得這一身靈動、嬌俏。
「這是？」
「我莊子裡的人畫的成衣花樣子，周掌柜，我們做成衣吧？」
陳小滿埋頭填色，邊道。
「你都有會畫花樣子的人了？！」
周掌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年前那些人還不會紡線織布。
這麼短的日子，就已經會設計成衣了？
李初元道：「是原本就會畫花樣子的人。」
周掌柜看看李初元，又看看低頭填色的陳小滿，有些恍惚。
當初他繡坊那麼多繡娘織娘，也沒幾個能畫花樣子的……
他低頭看了會兒，惋惜道：「可惜，若是再配上繡花，能更出眾。」
「我們的人不會繡花，只能用配色來彌補了。」
陳小滿很惋惜。
沉檀畫得很好看，是她要求改的。
周掌柜雙眼一亮，轉瞬那亮光又暗淡下來。
老李家的人雖然能紡線織布，終歸還是不能幹過於精細的刺繡。
若是他找幾個繡娘……
他把想法說了。
誰知陳小滿卻搖頭：「刺繡很慢的，一件衣服就要繡好多天，你賣不了多少衣服呀。」
她看著娘繡過帕子，光是一個帕子就要繡兩三天。
陳小滿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些裙子配色好了，再弄一些繡花，也會很好看，做起來也快，一天就能做一兩套出來。」
她盤算起來：「一個月就能賣幾十條，我們收貴一點，比賣布匹賺錢。」
周掌柜聽得愣了神。
李初元也道：「隔壁布莊有顏色鮮亮的布，你有好看的成衣，不一定會輸給他們。」
兩孩子一唱一和，讓周掌柜心動極了。
他低頭看向手裡的畫，越看越有底氣。
這些衣服在淮安縣壓根沒見過。
他又看了陳小滿另外一張紙上的裙子，不再猶豫。
「行，咱們試試成衣，你們先弄幾套來，咱們賣著試試。」
老李頭高興壞了。
哎喲，那些女子還能做成衣賣，那就一點都不閒著了。
藥苗種下去後，可以分十來個人出來照看，趁著草藥還沒收上來，可以讓一部分人學著做成衣，又能賺錢。
他恨不得現在就回去。
周掌柜也高興：「他們不是說我只能賣便宜布嗎，他們賣貴布去，我來賣成衣。」
李初元好奇：「周掌柜為什麼不賣貴的布？」
「我倒是想買些絲綢，可惜找不到貨源。」
周掌柜連連搖頭。
也就是他幾位朋友能供給他麻和棉花，讓老李家紡線織布才能維持布莊的布匹供應。
「我們可以自己織絲綢呀。」
陳小滿興致勃勃。
周掌柜一噎，轉瞬無奈搖頭：「想織絲綢，需要養大量的蠶絲，得有大量的人養蠶。要養活那麼多蠶，需要大量桑樹……」
說到這兒，他無奈地搖搖頭。
「需要山地、大量的人，別說咱們，就算朝廷也得不到足夠的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