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滿太奇怪了。

  剛剛還捨不得拿糧食換魚的人，怎麼突然都要換了。

  福地里的張半仙道：「之前是壓你價，如今看你們要去賣給大戶，他們怕自己不換吃虧。」

  「為什麼換給大戶，他們就吃虧？」

  「大戶能攢下家底，肯定比他們想得多。他們跟著大戶走，也能賺錢省錢。」

  陳小滿不明白。

  自己覺得划算就換，不划算就不換嘛。

  為什麼要看大戶怎麼做呢。

  大戶也會做錯呀。

  張半仙頓了下，道：「從眾才是常態。」

  換了糧食的人匆匆過來，挑了合適的魚和蘿蔔，用糧食和錢換走。

  也有人會鑽空子，提出用錢買魚。

  陳小滿不答應。

  最後只能換成糧食。

  一開始，張桂蘭還手忙腳亂的。

  漸漸熟練後，她從容不少。

  老婆子買完糧食，就趕緊跑過來。

  在簍子裡看來看去，最後挑了條最大的。

  「有九斤呢。」

  李貴稱完，笑著對老婆子道。

  張桂蘭感嘆：「婆婆怎麼買這麼大一條魚啊？」

  「你們只能用糧食換，我換的越大，用錢買的就越多，這才划算吶。」

  老婆子應著，還在籮筐里挑了一番，找了最大的一根蘿蔔。

  這蘿蔔是張桂蘭昨天傍晚在自家蘿蔔地里拔的。

  拔了整整兩籮筐，只半上午的時間，就已經只剩下十幾個了。

  不過大的蘿蔔早就被挑完了，剩下的這些，重的也只有一斤左右。

  老婆子惋惜啊。

  「我早該跟你們換的。」

  她可是頭一個跟小娘子說話的人吶。

  「婆婆明天再來呀。」

  老婆子精神抖擻地看向陳小滿：「你們明兒還來？」

  「來呀，我最近天天要來賣魚。」

  陳小滿脆生生道。

  老婆子高興地應了一聲，還叮囑她：「你別把魚都賣給那些大戶，他們糧食多得吃不完。咱們普通老百姓缺糧啊，還餓著肚子吶。」

  陳小滿很為難：「很多人不願意換魚呀。」

  「誰說不願意，你瞅瞅你這魚，不就換得剩不了多少嗎。」

  老婆子還安撫起陳小滿：「大家就是沒轉過彎，如今糧食多貴啊，都捨不得。」

  她還想跟陳小滿多說會兒話，又有人來換魚了。

  眼見陳小滿忙起來，她只得挎著籃子回家。

  一會兒還得來排隊。

  到時候再跟小娘子說。

  眼看著魚越來越少，那些排隊的人反倒急了。

  恨不得立馬去買下來。

  等看到那個一開始嘲諷的年輕男人要最後一條魚時，他們惋惜起來。

  今兒他們是沒法換魚了。

  李貴還是頭一次跟陳小滿他們來做生意。

  他欣喜得不行。

  他想過這生意能做，卻沒想到能賣得這麼快。

  張桂蘭臉上也滿是笑意：「咱們先回家還是在縣城轉轉？」

  「咱們等二哥一起回家呀。」

  陳小滿提議。

  張桂蘭也想等李二寶一塊兒回去。

  要不然，二寶就得走回家了。

  李貴卻擔心起來：「咱牛車裡這麼多糧食，在縣城跑一圈，被人盯上了怎麼辦？」

  糧價都漲上天了，多少人餓肚子喲。

  人餓急了什麼都幹得出來。

  到時候搶了糧食就跑，能拿他們怎麼樣？

  陳小滿想了想，道：「我們可以把糧食送去百味樓放著呀。」

  李初元抓著陳小滿的手腕，道：「我們不要去玩了，找大戶們問問誰家要魚，咱們記下來，明天一塊兒送去，剩餘的再來這兒換。」

  陳小滿高興道：「我們先去葫蘆巷吧。」

  李貴瑟縮了下：「葫蘆巷都是貴人，萬一衝撞了怎麼辦？」

  「不怕，我在葫蘆巷有兩個熟人。」

  陳小滿信心滿滿。

  李貴小小驚了下。

  在葫蘆巷有熟人就算了，竟然還有兩個？

  想到昨天縣太爺對陳小滿和李初元的架勢，李貴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連縣太爺都能搭得上關係，肯定也認識別人。

  他們先去了趟百味樓。

  將糧食放下後，就往葫蘆巷去了。

  敲響的第一戶，就是張主簿家。

  門房已經認識陳小滿了，見她來了，立馬問道：「是來找大小姐的嗎？」

  等陳小滿應了，他把門關上。

  門打開時，張小姐已經跟著一塊兒出來了。

  一見到陳小滿，她就欣喜地跑過來：「今兒帶什麼好東西給我了？」

  「我明天要撈很多魚來賣，你要嗎？」

  一聽是魚，張小姐立馬沒了興致。

  「魚那麼腥，要來幹嘛。」

  她還以為是酒啊、好看的布呢。

  「用來吃呀，魚做好了很香。」

  「那都是廚房買，我不管這個。」

  陳小滿不願意放棄，還問她：「你家有很多糧食嗎？」

  「夠吃的，怎麼啦？你家沒糧食吃嗎？」

  「我們村好多人都靠吃魚填肚子，能省好多糧食。」

  陳小滿還把自己今兒用魚換糧食的事說了。

  「魚也能填飽肚子嗎？」

  「聽說沿海的漁民都是把魚當糧食吃。」

  陳小滿應道。

  李初元幾步走過來：「沒糧食吃的時候，連樹皮都吃，魚肯定也能吃。」

  張小姐從小日子過得舒服，哪裡能想到還有人要啃樹皮過活呢。

  「他們為什麼不買糧食呢？」

  「買不起呀，聽說興陸縣的人都在啃樹皮吃觀音土了。」

  李初元小臉很凝重。

  張小姐被嚇到了。

  要是她家糧食吃完了，她也要吃土嗎？

  她臉色一白。

  太嚇人了。

  「他們不去撈魚吃嗎？」

  「淮河沒經過興陸縣呀，沒有魚撈。」

  陳小滿嘆口氣：「咱們淮河的水沿著水渠灌溉整個縣的水田，等淮河幹了，咱們也沒魚吃了。」

  半仙爺爺說了，別的縣也有可能修水渠。

  這麼多水田要灌溉，淮河的水會越來越少。

  李初元驚了：「那我們得多抓魚啊！」

  陳小滿點點頭。

  抓了魚就能換糧食呢，就要多抓魚。

  張小姐嚇得不行，趕忙道：「那我也要買一些。」

  娘最喜歡吃魚，她得多備一些。

  陳小滿立刻熱情地問她：「你要多少？」

  「一百斤？」

  陳小滿嘴巴咧得更大：「我要用糧食換，半斤糧食三斤魚。」

  不是還有一斤蘿蔔嗎。

  李初元壓下疑問，看向張小姐：「你家有糧食換嗎？」

  「你們把魚送來好了，我讓管家把糧食給你們。」

  陳小滿應了聲，「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