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爺立馬明白她的意思。

  他道：「被我關家裡了，還不知道鳳凰山的事。」

  周大丫道：「他們能往外頭傳消息不？」

  「劉管家盯著呢，他們出來修橋就是來幹活的，找人說話就是偷懶，咱的鞭子可不是擺設。」

  劉老爺說那叫一個狠辣。

  他是萬萬不敢讓鳳凰山土匪知道他家還關著土匪的。

  周大丫放心了。

  該問的問了，也是時候打發人走了。

  她笑著問劉老爺：「劉老爺在家吃個午飯再走？」

  按照常理，這時候就是主家讓客人走了。

  可劉老爺不是不普通人啊。

  能在外頭蹭一頓飯，家裡就省一頓飯的糧食。

  他趕忙道：「老嫂子太客氣了，我飯量大，得吃三碗。」

  周大丫嫌棄地看著劉老爺。

  兩人大眼瞪小眼。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劉老爺總算熬不住了。

  「老嫂子別客氣，家裡做好飯等我呢。」

  周大丫立馬道：「那我就不強留你了。」

  劉老爺只能打著哈哈，依依不捨地離開。

  才轉個身，就聽周大丫教訓兩孩子：「他不是好人，以後少跟他打交道。」

  劉老爺委屈。

  他還修橋呢，怎麼就不是好人了？

  可惜兩孩子聽不到他內心為自己的辯解，還齊聲附和：「知道啦娘。」

  知道不是因著自家引來的土匪，周大丫就放心了。

  等老李頭回來，就把事跟他說了。

  老李頭也安心。

  陳小滿卻道：「劉地主借利息錢給村里人，想把村里人的田地換走。」

  老李頭一驚：「你怎麼知道？」

  「他自己跟我們說的。」

  這個我們，當然包括了李初元。

  老李頭爆了句粗口：「狗日的劉地主！」

  「這是想趁著大家沒辦法了占便宜吶！」

  「我得找村長說說這事。」

  老李頭坐不住，又站起身。

  還不等他離開，外面傳來老村長的聲音。

  「滿倉爺在家嗎？」

  老李頭應了聲，村長直接進了廚房。

  「正好大丫奶也在，事兒好商量。」

  老村長笑呵呵跟周大丫打招呼。

  李大寶麻溜地端了把凳子給他，老村長也不客氣。

  「村里人被抓的事，大丫奶都知道了吧？」

  周大丫也端了個凳子坐他對面：「這麼大的事兒，咱再不打聽也知道。」

  老村長也就順著往下說：「大丫奶，咱們村難啊，家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去服個徭役，還被土匪抓了。」

  「那些土匪一開口就是六貫錢，咱莊戶人家去哪兒找六貫錢給他們？！」

  「咱們村好幾家坐不住了，找劉地主借了利息錢。哎，利息錢好借不好還，我看遲早得把田地搭進去！」

  陳小滿很驚訝。

  「原來村長知道了呀。」

  張半仙道：「都這麼會兒了，肯定有人跟他說了。」

  「那他為什麼要來找我娘呀？」

  張半仙悠悠道：「整個青石村，只有你家能借出錢，這種大事，得過你娘這關。」

  果然，村長繼續道：「咱們村也就滿倉爺和大丫奶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能幫襯幫襯。」

  周大丫看向老李頭。

  見老李頭輕輕搖頭，就明白這事兒村長沒跟他提。

  還是村長會做人吶。

  周大丫心裡感嘆了一句。

  她為難道：「我家日子好些，也沒寬裕到能拿出錢來救全村的人吶！」

  老村長精神一震。

  她沒一口回絕，就是有戲。

  「各家各戶手頭都有些錢，有些人家實在沒錢的，咱們給湊湊，等他們收了糧食，賣了就還錢。」

  周大丫道：「都是一個村的，能幫我是願意的，可咱前些日子又是買糧又是買牛的，實在沒剩幾個子了。」

  老村長有些失望。

  若是周大丫執意不肯，李滿倉肯定不能答應。

  他只得繼續說好話：「我也理解你們的難處，可村里近百條人命，總不能說丟就丟啊！」

  陳小滿聽得很難過。

  那些人她都認識大半呢。

  老村長又說了幾句好話，就起身道：「我再去其他幾個富裕人家走走。」

  李大寶親自把人送到院子門口。

  等老村長拄著拐杖走遠了，老李頭才道：「真不幫？」

  周大丫搖搖頭：「咱沒法全幫，幫誰不幫誰？真要是出事，以後保不齊怪我們身上。還有，這事得大家都願意才成。」

  說完，目光就落在兩個兒媳身上。

  「要是完全不幫，以後全村都得怪我們了。」

  楊慧蓮嘆口氣。

  「往日村里人也幫了咱不少，上回還幫咱抓土匪了。」

  張桂蘭也道。

  村子裡總歸是沾親帶故，平時鬧得再凶，遇到這種大事，大家還是願意都幫手。

  周大丫心下安定。

  她本意也是想幫一把，不過她得先當個惡人把事兒擋了。

  若是有人不答應，這事兒也就了了。

  若是都答應，讓老頭子再去當個好人，這事兒也就成了。

  老村長也是有這想法，才來找她。

  她可以頭髮長見識短，老頭子總不能不識趣。

  周大丫把家裡錢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除了買糧食買牛的花銷外，咱們家最近賣了不少酒，又掙了些，如今手頭滿打滿算有九十二貫錢。」

  大家許久沒盤帳了，突然聽到有這麼多錢，一個個都瞪大了眼。

  家裡攢錢這麼快的嗎？

  老李頭在心裡默算了下。

  嗯，算不出來。

  他就問李初元：「能救多少人？」

  「救十五個人。」

  李初元幾乎脫口而出。

  老李頭就拿出旱菸，半彎著身子吧嗒一口，悠悠道：「差得遠吶……」

  「村里別家也能湊湊吧？」

  張桂蘭趕忙道。

  楊慧蓮也跟著點了頭。

  「最近村里人修橋賺了不少工錢，還有家裡原本攢的，也該夠了。」

  老李頭搖搖頭：「都買了糧食吶。」

  「可以把糧食賣了呀。」

  一個軟糯的聲音響起。

  大家齊齊看向陳小滿。

  陳小滿縮了下脖子，遲疑起來：「我說錯了嗎？」

  「沒錯，就賣糧！」

  周大丫雙手用力一拍。

  陳小滿小小地鬆了口氣。

  小手拍拍胸口。

  嚇著她了。

  老李頭卻道：「咱們買糧食是為了災年吃，這會賣了，災年得餓死人。」

  「都這時候了，肯定得先緊著救人，沒糧食了還能勒緊褲腰帶。」

  周大丫堅定道。

  「如今一斤高粱就能賣二十個大錢，一百斤就有兩貫錢，家裡的錢再湊一湊，咱們借點，李石頭家都能把人贖出來。」

  李大寶也贊同他娘的話。

  光靠他家肯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