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出去找小滿的人漸漸回村里。

  見老李頭跟周大丫挑著擔子，也沒多想，只道：「這麼晚還去地里忙活吶？」

  「地里的菜快乾死了，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去挑些。」

  一個比老李頭年紀還大的老人感嘆：「真沒想到滿倉叔也有這麼勤快的一天。」

  陳小滿好奇地看向那老人。

  爹很勤快呀。

  見老人不再開口，她只好快步跟上兩人。

  到山腳時，天還沒完全黑。

  等老李頭將枯葉扒拉開，露出小魚山時，周大丫眼皮直跳。

  「這也太多了！」

  老李頭頗遺憾：「我來時還活著，這會兒都死了。」

  陳小滿也很遺憾。

  要是爹沒來，她可以把魚養在靈湖裡，帶回家還是活蹦亂跳呢。

  聽到她的嘀咕，張半仙氣得鬍子都在抖。

  他這是靈水，陳小滿竟然想用來養魚？！

  敗家啊！

  忒敗家了！

  周大丫卻是滿臉欣喜：「能得這麼多魚就不錯了，哪兒還能貪心想要活的？」

  陳小滿就更可惜地嘆了口氣。

  這些魚可有勁兒了，都是從河裡飛出來的。

  眼看四周越來越黑，兩人不再耽擱，紛紛蹲下身子往桶里撿魚。

  陳小滿擼起袖子，露出兩條白白的胳膊。

  一蹲下，就緊緊抱住一個有她一半大的魚，高興地站起身放進桶里。

  兩老一小忙活時，李初元沖回家。

  在將整個家都找了一遍後，他由興奮變得慌亂起來。

  沒人。

  村里人明明說找到陳小滿了。

  爹娘該帶她回家的。

  李初元腦子裡突然閃出一個念頭：陳小滿會不會被狼咬死了？

  他被嚇得待在原地。

  村里人說，孩子死在外面是不能帶回家的。

  會不會爹娘隨意找了個地方埋起來？

  李初元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渾身顫抖著。

  陳小滿是被他氣走的。

  是他害死了陳小滿！

  一股濃烈的悔恨席捲全身，他慌得眼睛生疼。

  「啪嗒！」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李初元抹了把臉，上面全是淚。

  他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熱得更厲害，一眨眼，淚珠子就往下掉。

  越擦越害怕。

  「嗚嗚……」

  李初元小聲抽噎起來。

  越哭越傷心，漸漸地，從嗚咽變成了痛哭。

  ……

  等裝滿四大桶魚後，周大丫和老李頭一人挑一擔子外，老李頭還背了滿滿一背簍。

  一看到這麼多魚，老李頭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恨不能一個人挑兩個擔子。

  三人摸黑往村子走。

  這會兒村里人都回家吃晚飯了，一路上倒是誰也沒遇上。

  遠遠的，就聽到有哭聲。

  「哪家大晚上打孩子，瞧孩子哭得多傷心吶。」

  老李頭感嘆。

  周大丫擰了眉頭：「怎麼像咱家初元在哭？」

  「啥？！」

  老李頭驚呼一聲，腳步加快，直接朝家裡跑。

  周大丫將扁擔換了邊肩膀，腳步也更快。

  兩人衝到家，就著月光看到李初元正站在堂屋閉著眼大哭呢。

  老李頭把東西一丟，抓起扁擔就怒道：「哪個孫子欺負你了？」

  李初元抽噎著睜開眼，就見老李頭旁邊又是擔子又是背簍。

  他腦子裡想到以前村里死了人後，村里人去縣城買東西回來的場景。

  跟這一樣又是擔子又是背簍。

  李初元慌得更放聲大哭。

  「哇……我把陳小滿害死了。」

  老李頭被嚇了一跳。

  「怎……怎麼就死了？」

  小滿不是在他身後麼。

  周大丫也是一頭霧水。

  將擔子放下後，她走過去，擼起自己的衣擺在李初元臉上一抹，將他的眼淚擦了個乾淨。

  「你胡說什麼吶？」

  看到周大丫，李初元又委屈又難受。

  因著哭得太厲害，他一抽一抽的。

  「我……我沒想害死……她……」

  「嗝……我想……想她回自己家……」

  「我嗝不想她自己嗝回家……」

  站在院子裡的陳小滿聽到這兒，可算鼓起勇氣走進堂屋。

  「初元哥哥，我在這兒。」

  「鬼啊！」

  李初元驚恐地大喊一聲，用力朝周大丫懷裡鑽。

  陳小滿緊張地退到門外。

  周大丫好笑地拍拍李初元的頭。

  她可算聽明白了，這臭小子是想岔了。

  「小滿活得好好的，不信你看，她有影子，鬼沒影子的。」

  李初元淚汪汪仰頭看向周大丫：「我不敢看。」

  周大丫樂了：「有娘在你怕什麼。」

  李初元用手背擦了眼淚，又抱住周大丫，這才扭頭看向院子。

  睜開一隻眼看向地面。

  見到地面的影子後，他驚訝地看向陳小滿。

  見到揪著兩隻手的陳小滿後，他瞬間高興地衝到陳小滿前面。

  「你怎麼沒死啊？」

  陳小滿眨眨眼：「我為什麼要死呀？」

  李初元就問她：「你去哪兒了？」

  「我往河邊走了。」陳小滿往幾個桶一指：「你看，河邊有好多魚。」

  李初元一下就明白過來了：「娘你們去挑魚了？」

  周大丫沒好氣道：「可不是咋滴。」

  「我以為你們去收屍……」

  才最後一個字，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他用力抹了把臉，嘴角就往上咧。

  「你們怎麼不帶我去？」

  「你不在家怎麼帶你去。」

  周大丫又氣又好笑。

  這傻小子，把自個嚇得嗷嗷哭。

  李初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隨即傻樂出聲。

  邊笑，眼淚還邊往下掉。

  他笑著哭著。

  陳小滿無助地看向周大丫。

  周大丫幾步走過來，摟著李初元的肩膀。

  「一點事沒有，哭什麼。」

  李初元用衣袖擦了眼淚，想到什麼，鄭重對陳小滿道：「你等等！」

  他一扭頭，衝進屋子。

  屋子裡傳來老李頭的驚呼：「別撞到我的魚！」

  周大丫氣的磨牙。

  回頭要狠狠教訓這小兔崽子！

  收斂了心神，周大丫蹲下身子，毛糙的大手一下下摸著陳小滿的小腦袋。

  「以後可不能像今兒這樣跑了。」

  陳小滿鼻子酸脹得厲害。

  淚珠子在眼睛裡打轉。

  「小滿以後不會讓娘擔心了。」

  周大丫情緒沒絲毫緩和，還鄭重道：「這兒是你的家，在家裡受了委屈，就找爹娘告狀，知道嗎？」

  陳小滿吸吸鼻子，用力點頭：「嗯！」

  小滿有家了。

  娘，小滿遇到了好多好人，他們都對小滿很好。

  小滿好幸福。

  小滿會努力對他們好。

  娘不要擔心小滿。

  陳小滿揚起小腦袋，對著天上那輪明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