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元拉著陳小滿就走。
「我們別理他了。」
劉書言趕忙追上來:「你們什麼時候再去縣城?幫我給我奶奶帶個信啊,就說我可慘……」
話還沒說完,就見李初元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陳小滿往教室門口指了指。
劉書言看過去,就見村裡的二狗子低著頭跟劉先生說什麼。
劉先生點點頭,二狗子朝劉先生鞠躬,轉身就往外跑。
沒幾步,就遇到陳小滿三人。
見他眼圈紅紅,李初元關切問道:「你怎麼了?」
二狗子已經有十歲了,個頭比三個孩子大許多。
他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啞:「我不能再讀書了。」
陳小滿驚訝:「不讀書去幹嘛?」
「種地,我爹說地里的莊家都快旱死了,得全家給地里挑水。我年紀大了,該幫家裡幹活了。」
二狗子很傷心。
他才上了兩年學,已經會學很多字了。
娘說再學幾年,就能托關係給他在縣城找個活兒干。
可爹和哥哥們不願意。
「我以後要在地里刨食了。」
他擦了把眼淚。
陳小滿心裡也很不好受。
「你求求你爹,讓你繼續讀書,以後考科舉可以當官的。」
二狗子搖搖頭:「爹說了,我考不上科舉的,家裡也沒那麼多錢供我。」
他看了看李初元,又看向陳小滿:「我沒你們那麼聰明。」
李初元給他出建議:「你們不能跟劉地主家買水嗎?」
「田裡的水能買,地不行,地太高了,水流不過去,得人力去挑水。」
劉書言驚訝:「你們不能讓下人去挑水嗎?」
原本還能忍住的二狗一聽這話,當即嚎啕大哭:「我家沒下人!」
劉書言被嚇得不敢說話了。
二狗子走後,三人深一腳淺一腳進了教室。
劉先生上了兩節課,發覺三人提不起勁兒。
等休息時,將三人叫到跟前。
三人將二狗子的事說了。
劉先生沉吟片刻,才道:「讀書本就是個花費極大的事,莊戶人家的孩子能來上兩年學已經不錯了。」
束脩、課本、紙、墨、筆都得花錢買。
「只讀兩年書,不能考科舉呀。」
陳小滿提出自己的疑問。
劉先生耐心給三個孩子講解:「能去參加科考的,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其他人都是普通百姓,為了生存奔波勞累。」
他看向李初元:「民生疾苦,往後走得越高,越要努力為百姓謀福祉。」
李初元心有不甘:「他們只讀兩年書,不是白費了嗎?」
「讀兩年書,就能認識一些基礎的字,不至於當睜眼瞎,也更明事理,並不算白費。」
劉先生舉例:「能去縣城找個活兒干,若是運氣好,還能當帳房先生。」
劉書言點點頭:「我家的管事都要識字。」
「你家的管事是奴籍。」
李初元反駁。
聽說奴籍已經不算人了,生死都掌握在主家手裡。
「可是他們吃得好穿得好,比二狗子過得舒服呀。」
劉書言反駁:「他們可以吩咐下人幹活。」
陳小滿覺得這樣不對:「下人也是人,他們幹活也會累的。」
劉書言一愣:「可不交給下人干,能交給誰干?」
「可以大家分擔著幹活呀。」
陳小滿應道:「大家一人分擔一點就可以了。」
劉書言更愣了:「那我還要下人幹嘛?」
「那就不要下人嘛。」
「誰做飯給我吃,誰打水給我洗臉?誰幫我洗衣服?」
劉書言反問。
陳小滿指著他:「你自己可以干呀,你在這兒沒下人使喚,不也生活得很好嗎?」
劉書言疑惑地眨巴著眼睛。
對哦,他好像沒下人也能生活。
劉先生詫異地看向陳小滿。
「這些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想的,先生我說得不對嗎?」
陳小滿有些疑惑。
劉先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思索起來。
「讀幾年書就能不那麼辛苦,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送孩子讀書?」
李初元很疑惑。
陳小滿應道:「二狗子說啦,家裡要人幹活。」
「還有年紀小的孩子在村里玩,家裡人也沒送他們來讀書呀。」
李初元反駁。
陳小滿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想不出原因。
劉書言一臉懵懂地看著兩人。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劉先生無奈道:「莊戶人家要一年到頭在地里幹活才能填飽肚子,並沒有閒錢能拿出來給孩子讀書,便是存得下來錢,也得修房子、給孩子娶媳婦。」
李初元和陳小滿若有所思。
劉先生不再耽擱,帶著他們去教室,讓他們讀會兒書。
自己坐下來時,卻在思索陳小滿和李初元的問題。
從出生開始,人與人就不同。
文人們就算感慨一句底層百姓艱辛,怕是也沒想過為何他們會如此艱辛。
明明都是人,為何老爺們能輕鬆過日子,而老百姓活著就如此艱難……
陳小滿和李初元不知道自己的話會引得先生好幾日茶飯不思。
下午放學,他們收拾好興沖衝要回家。
卻被劉書言攔住。
「你們帶我一個啊,我想看看陳小滿你是怎麼招水的。」
劉書言巴巴看著他們。
陳小滿立刻道:「你要聽我們的。」
「沒問題!」
劉書言拍著胸脯答應。
陳小滿剛要答應,就被李初元攔住。
「他寫不完作業會怪我們的。」
「那我們不帶他了。」
「別啊,你們幫我寫不就好了?」劉書言急了。
他真的很想出去玩。
陳小滿搖搖頭:「劉先生認識我們的字跡。」
「作業要自己做才有用。」
李初元邊點頭邊道。
劉書言只能放棄心裡的小算盤,承諾自己只是去玩。
陳小滿和李初元這才答應帶他回家。
才到院子門口,就察覺家裡的氣氛不對。
李初元和陳小滿對視一眼,匆匆跑進屋。
老李頭坐在堂屋裡,一口一口吧嗒著旱菸。
其它人分散坐著,一個個冷著臉不說話。
陳小滿跑到周大丫跟前:「娘,發生什麼事了?」
「咱們家的田埂都被人挖了,田裡的水都沒了!」
張桂蘭氣呼呼道。
李二寶用腳狠狠攆著地上的一根稻草:「肯定是劉地主家乾的!」
「劉宗太壞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把老李家的人的目光齊齊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