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見陳小滿蹲在那兒,雙眼一轉便有了主意。
「這是棉線,比麻線舒服多了,小娘子摸摸。」
陳小滿依言摸了一把。
「好軟。」
「棉線做成的衣服更軟,孩子穿著舒服。」
不等掌柜繼續勸說,老李頭幾步衝過去,將陳小滿牽起來。
「咱買麻線就成,麻線挺好。」
棉線可不是鄉下人家能穿的。
年輕掌柜趕忙道:「這些棉線便宜,一斤只要十個大錢!」
周大丫疑惑:「那不是跟麻線一個價了?」
老李頭懷疑地盯著掌柜:「棉線哪兒能這麼便宜?你可別忽悠我們!」
聞言,那年輕掌柜臉上閃過一抹肉疼。
「去年下大雨,庫房進了水,把棉線都泡了。這些棉線顏色斑雜,只得便宜賣。」
周大丫過去一看,棉線果然混著雜七雜八的顏色。
「掌柜你怎麼不染成深色再賣?」
年輕掌柜連連搖頭:「泡了水的賣出去,讓客人知道,我這鋪子也不用開了。」
周大丫一琢磨就明白了。
捨得買棉線的都是大戶,掌柜得罪不起。
「泡了水的棉線,怕是都壞了。」老李頭連連搖頭。
棉布本就沒麻布耐磨,又泡了水,怕是更不經穿。
他可不想三天兩頭花錢做衣服。
年輕掌柜趕忙道:「咱們的衣服也經常泡在水裡洗,這些線不會壞,就是顏色不好看。」
陳小滿看著框子裡各種顏色的線,奶聲奶氣道:「很好看呀。」
「顏色亂得很,做成衣服傳出去也讓人笑話,咱不要。」
老李頭連連搖頭。
布為啥貴,不就是顏色純正才貴麼。
村里人紡線後,布莊便宜收,染了色後再高價賣出來。
賺的就是顏色錢。
這些棉線上,紅的綠的黃的,還有的直接褪色露出棉線原本的顏色,織成布得多難看吶。
穿不出門。
年輕掌柜心頭一窒。
這些線清出來後放在鋪子裡兩個多月了,今兒還是頭一回被人問,他還以為能賣出一些呢。
誰料到還是賣不出去。
不行只能織布做成布袋子便宜賣。
可這樣一來,虧得更多。
陳小滿巴巴看著框子裡的棉線。
要是她有錢就好了。
周大丫心一軟,就問年輕掌柜:「能不能再便宜點?」
年輕掌柜精神一振,當即問周大丫:「您想要什麼價?」
老李頭急了:「老婆子,你可不能由著小滿啊,這些線買回去沒用!」
「我可以一斤便宜兩個大錢!」年輕掌柜趕忙道。
老李頭連連搖頭:「一筐八個大錢都嫌貴。」
年輕掌柜差點被嘔死。
一大筐線,十幾斤才八個大錢?
他瘋了?!
陳小滿雙眼一亮,搖搖晃晃跑到櫃檯前,巴巴看著他:「掌柜叔叔可以便宜賣給我們嗎?」
被小丫頭這麼期待地看著,年輕掌柜心一軟,差點就答應了。
他趕忙閉嘴,差點咬到舌頭。
周大丫卻動了心思。
她嘆口氣:「這丫頭就想買回去玩,哎,真沒辦法。」
說著,抬頭看向年輕掌柜:「您給便宜些成不?」
年輕掌柜苦笑:「這價格賣給你們,我得虧到姥姥家。」
「掌柜,你放這兒賣不出去也是積灰,便宜點賣給我們,多少能掙幾個錢。」周大丫勸道。
年輕掌柜心裡更鬱悶。
這些顏色差的棉線,有錢人家看不上,窮人買不起。
放在鋪子裡還占地。
可讓他八個大錢賣出去,實在太敗家了。
他搖搖頭:「這個價錢我寧願扔了。」
一見他鬆口,周大丫趕忙問他:「掌柜您想多少錢賣?」
年輕掌柜想了想,道:「少說得五十個大錢。」
「嘶!」
老李頭倒抽口涼氣。
他趕忙道:「買不起買不起,老婆子趕緊走!」
周大丫也一臉遺憾。
太貴了。
「那還是買麻線吧。」
陳小滿卻不肯放棄,拉著周大丫到一旁,小聲道:「我娘用這種線織出來的布可好看了。」
周大丫心思一動。
「你知道怎麼織的不?」
陳小滿用力點點頭:「我幫娘理線了。」
秋娘織布的手藝極好。
當年她就是跟著秋娘學的。
要是小滿記得,織出來的布應該難看不到哪兒去。
老李頭湊過來打岔:「要我說,還是買純色的麻線,又經穿又好看。」
周大丫就道:「老頭子,好歹是棉線,織出來的布舒服,做成裡衣貼身穿也好啊。」
老李頭便琢磨開了。
算下來,棉線比麻線還便宜,能一人多置辦些衣服,倒是不錯。
「小滿沒衣服穿了。」
老李頭就看向陳小滿。
周大丫小聲道:「我的裡衣可以改小給她穿著,裡頭穿棉布衣裳更好。」
陳小滿連連點頭,還附和:「娘說得對!」
老李頭看了眼那個大竹筐,能給一大家子都做裡衣了。
他手伸直了在半空一切:「再狠狠殺價!」
陳小滿更用力點頭:「可以更便宜。」
周大丫想了想,就道:「成!」
年輕掌柜就看著一家三口在不遠處交頭接耳,嘴角直抽抽。
當著他的面密謀真的好嗎?
等了會兒,三人才散開。
陳小滿「蹬蹬蹬」跑到櫃檯前,踮起腳尖問他:「九個大錢可以嗎?」
年輕掌柜簡直要氣暈過去。
合著他們商量這麼久,就這麼個結果?
「不賣!」
陳小滿伸出一根手指頭:「十個大錢呢?」
年輕掌柜磨牙:「不賣!少於四十個大錢都不賣!」
一家三口大喜。
一下就降了十個大錢啊。
老李頭「嘿嘿」笑著走到陳小滿旁邊,「掌柜啊,我們窮啊,哪兒有四十個大錢喲。」
年輕掌柜可不信。
剛剛他們還準備買兩種麻線,少說得三十個大錢。
「這樣吧,三十五個大錢,不能再少了。」
老李頭就搖搖頭,對陳小滿道:「我們明兒再來問價吧。」
年輕掌柜狐疑地看向老李頭。
老李頭就不要臉道:「明天還貴,咱就後天再來問問,價錢總能降下來的。」
竟然有這麼好的辦法?
爹太聰明了!
陳小滿看向老李頭的目光滿是欽佩。
還用力點頭:「那我們明天再來!」
對陳小滿的崇拜,老李頭很受用。
年輕掌柜差點栽倒。
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
這是料定他的棉線賣不出去啊。
周大丫就勸年輕掌柜:「我這老頭子見天沒事幹,掌柜您別跟他計較。」
沒事幹不就有空天天來他的鋪子守著嗎?
為了磨這點錢,至於嗎。
年輕掌柜知道自己磨不過他們,也懶得為這點錢磨了,就道:「算了算了,二十個大錢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