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完糧食，老李家的簍子裡竟然還剩個四五升糧食。
就連交的麻也多了兩斤。
李大寶提著剩餘東西走時，耳邊全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老李頭也有些恍惚。
等一家子走遠了，李大寶感嘆：「咱來交稅糧竟然還能有剩下的！」
「我們拿得多些，本來就該剩下。」
李初元道。
「哪兒來的本該剩下，你瞅瞅咱們前後，哪家不得多帶些糧食過來？」
老李頭感慨。
真要是按照他們這樣交稅糧，官差們吃什么喝什麼？
「都是污吏！」
李初元罵道。
老李頭嚇得跳過去捂住李初元的嘴，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可別亂說話！」
李初元滿臉不憤。
明明是那些官差貪墨，剋扣老百姓。
可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還要給他們賠罪！
周大丫拉過李初元，問他：「你有什麼辦法？」
李初元就茫然地看著他娘。
才四歲的他雖然比一般孩子聰慧，能看到許多事，卻想不到辦法。
「咱們是莊戶人家，得罪那些官差，咱們一家都得遭殃。你說得多，得罪的人多，咱家命都保不住。」
周大丫盯著兒子的雙眼，細細解釋。
老李頭連連點頭：「對對對，你娘說的都在理，初元啊，咱小門小戶惹不起那麼多當官的喲！」
「剛剛那個年輕人就是亂說話，吃了大虧。還得是他爹反應快，揍了他，要不然他今兒就能被抓進大牢里。」
想到剛剛那個年輕人紅腫的臉，老李頭連連搖頭。
要不怎麼說年輕人沒吃過虧。
這種事壓根不能拿出來說。
陳小滿很沮喪：「莊戶人家也太可憐了。」
「誰說不是。」
老李頭也跟著嘆氣。
誰不想挺直了腰板做人？
挺得直嗎？
挺不直。
「初元哥哥你以後要當個好官，把這些壞人都抓起來！」
陳小滿氣呼呼道。
李初元用力點點頭。
坐在附近，一家人說了會兒話，李二寶跟張桂蘭抱著懷錦回來了。
一見到周大丫，懷錦就樂。
周大丫笑著抱過他逗著：「去玩什麼了這麼高興吶？」
張桂蘭高興道：「二寶帶我們去縣城轉了轉，可太熱鬧了！到處是人，還有不少東西賣！」
「你們逛一上午，什麼都沒買嗎？」
陳小滿看著兩手空空的兩人，好奇道。
張桂蘭擺擺手：「咱有吃有喝，什麼都不缺，還花錢買什麼東西。」
「她看到個銀鐲子走不動道，要不是沒錢啊，我還真得給她買。」
李二寶笑呵呵坐下來。
張桂蘭白他一眼：「咱什麼人家吶，還想買銀鐲子？那些都是給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做的！」
「等我賺錢了，給娘、大嫂二嫂一人買一個戴！」
陳小滿脆生生保證。
三個女人被哄得樂開了花。
「還是小滿貼心！」
「那得等初元當大官了，咱才能享這個福喲！」
「有小滿這個話，我就高興！」
三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
陳小滿擺擺小手：「不用等那麼久，我就能幫你們買。」
大家聽個樂，誰也沒往心裡去。
這麼聊會兒，大家心情都好了。
老李頭把旱菸杆往褲腰帶里一塞，帶著大伙兒就往百味樓走。
老李家的人還沒在縣城吃過飯，一路上高興地討論著百味樓的飯菜。
站在百味樓門口，老李頭又問了一遍，得知確實不用自家掏錢，這才帶著一大家子進去。
剛進百味樓，就有個夥計上前招呼。
「老伯您找人嗎？」
陳小滿脆生生道：「我們來吃飯！」
夥計詫異地看向這一家子。
身上穿的都是麻布，兩位老人身上的衣服還是補丁。
一看就是莊戶人家。
他猶豫了下，才道：「我們這兒一個菜要十幾個大錢。」
老李頭驚得眼珠子瞪得老大。
一個菜要十幾個大錢，太貴了吧？！
李初元朗聲道：「有人請客。」
夥計鬆了口氣，把幾人帶到一個角落的圓桌子上。
此時酒樓的大廳里已經坐了不少人。
他們都是穿著棉衣，有的甚至穿著錦衣。
見到他們進來，不少人往他們這邊看。
老李家的人都緊張起來。
陳小滿一點不怕，還拿出一張草紙出來看。
李初元也翻開自己新買的書看起來。
沒看一會兒，就被陳小滿打斷。
他瞥了一眼，道：「燉盅，燉盅燉乳鴿。」
「燉盅是什麼？」陳小滿奇怪問道。
李初元撓撓頭：「我也不知道。」
於是陳小滿去問周大丫。
周大丫也搖搖頭：「咱家有燉鍋，燉盅還真不知道是什麼。」
「肯定是大戶人家的東西，咱都沒見過。」老李頭應道。
陳小滿「哦」一聲，想問問張半仙。
隔壁桌傳來一位老人的聲音：「燉盅這麼大，平時都是用來燉一些精細的菜。」
陳小滿扭頭看去，就見一個極胖的老人正跟她比劃。
陳小滿雙眼一亮：「爺爺你用過嗎？」
跟在老人身邊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驚呼：「你知道我師傅是誰嗎？他……」
「阿喬，咱們是來吃飯的！」
老人制止那年輕人。
年輕人沒再吭聲。
老人扭頭笑著對老李家的人道：「我是個廚子，一輩子跟這些東西打交道，就懂些。」
大家懂了。
廚子可是個好差事啊。
能月月拿工錢，比他們在地里刨食的強多了。
再看他身上穿的棉布，還有那通身的氣派，老李家的人就知道他日子過得富足。
陳小滿卻是一喜。
裡面寫的很多東西她都不知道，正好請教這位爺爺。
抓著手紙，幾步跑到老人身邊，對著老人咧嘴一笑。
「爺爺，什麼是煸炒呀？」
老人樂了。
這丫頭竟然還識字。
簡單解釋了兩句，目光落在她那張手紙上：「你手裡的是菜譜吧？給我看看，我幫你講講。」
那叫阿喬的年輕人驚了：「師父您要教她廚藝？！」
多少人跪著求他師父教做菜，他師父都拒絕。
他拜師也是經歷了許多考驗，吃了數不盡的苦才能給師父打下手。
師父竟然這麼簡單要教一個小丫頭做菜？
老人道：「我只是教她菜譜上的。」
陳小滿很大方地把手紙遞給老人。
老人笑著看過去，在看到上面的字跡後瞳孔猛縮，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