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忙完了所有的工作，看著最後一個加班的員工離開，這才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把所有的燈都關掉，他來到了員工位置的窗戶之前。

  仰頭看著外面的越來越濃的夜色，他的眼神像是在尋找什麼，玻璃上只有他的倒影，還有遠處輕輕閃爍的光芒。

  他輕輕嘆口氣，真的不會來找他，她真的不會來。

  餘生苦笑一聲，轉身走出了辦公室，沒有注意到暗處一隻有點胖乎乎的小蝙蝠，自暗中展開翅膀，飛離了緊靠窗戶的位置。

  顧小暖煽動著翅膀，以人類的姿態在他周圍監視還是多有不便，連續的這幾天她都是以蝙蝠的樣子，輕鬆了很多。

  人類不會輕易發現她，她也能更好的隱藏自己的氣息和身形。

  一路，她飛在空中，血紅的眼睛盯著下面餘生開的奧迪，緊緊跟隨。

  經過這幾天的跟蹤，顧小暖發現，餘生完全和記憶中的那個小少年，不一樣了。

  年少時候的他輕狂衝動，似乎總有發泄不完的經歷，每天都是吵吵鬧鬧。

  現在的他，沉穩無趣，笑的溫和卻很假，以人類的眼光來看，他實在過的太單調了。

  沒有多餘的應酬，就直接回家，哪裡也不去。

  這個城市的夜生活，似乎從來都和他無關。

  和前幾天一樣，餘生很快就回到了家裡，顧小暖落到了一個不錯的隱蔽角落，可以看見他的行動。

  他變的不再衝動，像是把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即使是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

  暗中角落的小胖蝙蝠，那雙血紅的眼睛看著在家裡走動的他，翅膀慢慢收攏。

  餘生換好衣服，有些疲憊的坐在臥室的沙發上，他的膝蓋上放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時間很晚，他看樣子還要處理工作。

  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過來，他低頭看了看手機，迅速站起身走進衣帽間。

  顧小暖的翅膀微微一動，幾分鐘後他換好衣服匆匆走出家門。

  顧小暖有些意外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會出去，連忙煽動翅膀跟了上去，他沒有開車，而是迅速走到小區門前。

  顧小暖停在小區門口附近的高樹上，向下俯視著他。

  寒風裡，他穿著一身暗色大衣站在那裡，頭髮又梳成了白天一絲不苟的樣子。

  很快，一輛車開了過來，餘生上車。

  顧小暖煽動翅膀迅速跟上，很快，車停在了一處高級會所前，餘生打開車門走了進去。

  顧小暖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可以進入的窗戶。

  暗夜之下，胖乎乎的小蝙蝠擠進了窗戶之內，到達的是一處衛生間，應該是清潔衛生的人沒有關好。

  各個包廂之內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只有音樂在外面的空間流淌，還有淺淺的香氣。

  人類的腳步聲傳來，顧小暖隱入黑暗之中，看見了往這邊走過的人，正是餘生。

  他低低說了些什麼，獨自朝著衛生間走了過來。

  似乎是有感應一樣，他忽然轉頭，看見了暗中那雙血紅的眼睛。

  「暖暖？」

  餘生的聲音帶著無法壓抑的驚喜，他走近一步，她在這裡，她原來一直都跟在自己身邊嗎？

  「這裡有我的同族，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應酬，老總臨時來不了，打電話讓我過來。」餘生苦笑，「我是一定要來的。」

  顧小暖全身隱在黑暗裡，她嗅聞著空氣中的味道，這樣的地方有同族不奇怪，在T市會遇到更多。

  同族在這裡，顧小暖想著季向南囑咐自己的話，微微皺眉。

  「我跟在你身邊。」顧小暖說完，煽動著翅膀自黑暗中出來，餘生忍不住看傻了眼。

  胖乎乎的小蝙蝠飛到他面前，血紅的眼睛看了看他外套上的口袋，剛要鑽進去，卻被餘生輕輕抓在手心裡。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蝙蝠的翅膀，「暖暖，你這個樣子……我是第一次見到。」

  「放手。」

  顧小暖開口，翅膀煽動掙扎著要自他的手中離開，餘生只能鬆開手指。

  小蝙蝠飛到了他的上衣口袋裡，安靜了下來。

  餘生感覺著口袋內的重量，走到洗手台前洗手，這才離開了衛生間。

  這是一場飯局，在座的人中餘生是最年輕的，他頻頻起身，身上的外套卻沒有脫下過。

  顧小暖聽著外面的動靜，這個房間之內沒有同族，同族的氣息在很遠的地方，也感應到了她的存在，並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在D市，顧小暖一直都很低調，不與任何同族交惡，關係不冷不熱，沒有了季向南的庇護，但因為她對食物態度的禮讓，在D市的存在感弱了很多。

  在T市，現在已經會有同族過來找麻煩，在D市，則是沒多少同族關注她。

  這一場飯局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久，到了最後同桌的人紛紛離開，餘生反身進去，準備去刷卡記帳。

  他走的很小心，儘管喝了不少酒，但還是清醒的。

  避開迎面而來的人，側身的時候，手要小心的護好大衣上的口袋，很怕裡面的小蝙蝠受到一絲一毫的碰撞。

  一扇門，在他經過的路上打開。

  身段妖嬈的女人依靠在門邊，掃了餘生一眼，笑著開口，「你的主人呢？」

  餘生一愣，下意識的護好口袋，女人眼底掠過一絲血色，瞧了眼他的口袋，「不是吧，獸類形態？」

  顧小暖整個身體縮在口袋裡，門內的空氣里，飄蕩著只有吸血鬼才敏感的氣息，那是助興的，在吸血的時候。

  她的喉嚨在瞬間就覺得開始乾渴，身體不安的動了一下。

  餘生察覺到她的動作，退後一步，女人挑眉，「你主人沒有教過你規矩嗎？」

  女人走了過來，手指上長度感人的美甲，輕輕的將口袋裡的小蝙蝠提了出來。

  她深紅的眼睛盯著顧小暖，「還是個小孩子啊，過來一起吧，裡面正熱鬧呢。」

  女人手輕輕提著她的小翅膀走了進去，微微回頭掃了一眼餘生，「進來吧，食物。」

  餘生連忙閃身進去，門在他的身後迅速合上。

  這是第一次，他親眼看到吸血鬼的聚會，是什麼樣子。

  他站在門口，突然意識到往前邁出一步的世界，將有多麼的可怕黑暗。

  空氣中充斥著血的味道，還有莫名的一種甜香。

  三四個吸血鬼或坐或站或躺，在他進來的瞬間，猩紅的眼睛都看了過來。

  四五個人類依偎在吸血鬼的身邊，露出的肌膚之上，新鮮的齒痕還帶著吸血的痕跡。

  「怎麼是獸類形態？」

  其他吸血鬼見到女人手裡提著的蝙蝠，都微微皺眉，「這是拒絕吸血的意思？」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小孩子不會天高地厚到，拒絕我的邀請吧。」

  顧小暖的翅膀，被她拉開了一隻。

  餘生站在門口，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裡面，他很想很想走過去，但在這一秒，他的雙腿卻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

  人類，在吸血鬼面前，脆弱的真是不堪一擊。

  不要，不要傷害暖暖。

  這句話，他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不餓。」

  顧小暖感受著翅膀上被拉扯的疼痛，低低開口，「多謝你的邀請。」

  她不敢解除獸類形態，不是因為光著身子，而是因為她怕忍受不住氣息的催發，她不想，讓自己的尖牙刺入其他的人類體內。

  尤其是餘生，她不想咬他。

  「膽子不小啊。」

  女人哼了一聲，餘光掃著站在門口的餘生，「食物，你害怕的樣子真是令人掃興，出去吧。」

  餘生呼吸一緊，他還想說什麼，已經有吸血鬼閃身到了他面前，沒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推了出去。

  餘生看著在自己面前關上的門扉，裡面的所有聲音已經被隔絕，他低頭，這才發現他整個手都在顫抖。

  什麼都做不了，他就這樣被推了出來。

  如果現在是陸一沉，他又會怎麼做，多半也是和他一樣，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推出來吧。

  嗡嗡嗡嗡——！

  餘生的電話突然響起，他看著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接了起來。

  「你們在哪裡。」

  電話那邊，是陸一沉的聲音，冷的像冰。

  「你怎麼知道——！」

  「回答我，在哪裡。」

  電話那邊的聲音，完全和那個微笑溫暖的陸一沉對不上號，餘生呼吸一緊，說出了地址，在他沒有掛斷電話之前，喃喃低語，「你來又能做什麼。」

  電話那邊，是短暫的沉默。

  隨後，陸一沉的聲音傳來，「我能做什麼，你就自己親眼看看好了。」

  電話被直接掛斷，傳來了一陣盲音。

  陸一沉拿起外套，將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摘掉，那雙本來溫和的眼在眼鏡去掉之後，凌厲無比。

  窗戶打開，他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風聲在他身邊呼嘯，吹起了他的黑髮。

  他手中的十字架猛然甩出，被衣服藏起的背部之上，和心臟平齊的位置一道十字刻紋，突然亮起。

  刷——！

  銀色的鎖鏈向前彈射而出，穩穩的拴在了某處建築物上，陸一沉幾個起落，已經在空中滑翔出了很長一段距離。

  啪。

  他輕輕落在地面之上，銀色鎖鏈急速收入到他掌中的十字架內。

  抬手，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他坐了上去。

  畢竟還是人類軀體，想要如吸血一族那般飛翔於空中，是不可能的。

  坐在后座的陸一沉，微微低頭，掌中的銀色十字架閃爍著淡淡光芒。

  這樣也好，只是讓他的計劃，稍稍提前了一點而已。

  【作者有話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