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開光摔盆兒

  這趟送鍾法事本來辦的就急,我自己都沒怎麼準備好,就更不用說那些臨時接到通知的遠房親戚了。

  到了晚上,我白天走的那幾家一個都沒來。葉煮這邊還行,基本把德高望重的幾家老戶都請來了。

  平時再不拘小節今天這場合我也得照顧點門面,這種時候阿辰就起到作用了,我讓他扮演我保鏢。有保鏢跟著,氣場一下子就足了起來。

  阿辰有點心虛:「我也沒當過保鏢啊,會不會露餡兒。」

  我給他打氣兒:「沒事,別說話跟著我就行,裝酷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嘛。」

  「我那不是裝酷,是狼性的本能流露。」

  「別扯狼性了,走,陪我去和長輩們打個招呼去。」剛走兩步我又回頭:「能不能別扶我肩膀了,天馬上黑了,還看不清啊!」

  阿辰收回了手:「習慣了......」

  法事還沒開始,葉煮和幾位長輩圍坐在外面聊著北台舊事,不時感慨新時代的變化,很多人都表示文明的進步雖然讓他們失去了很多的傳統傳承,但也帶來了富足的物質享受。然後話題從這裡開始跑偏,慢慢聊到了房子車子保健品,還有聊理財股市比特幣的。不止葉煮搭不上話,我都覺得跟他們聊不到一塊去。

  最終我還是打斷了一群老頭子的線下炫富,客氣的鞠躬問候:「老村長,馬老太爺,劉老太爺,您幾位都挺好的~」

  老頭子們一個個紅光滿面鶴髮童顏,練了什麼邪功一樣。

  見到了我大家都挺和氣,坐在首位的老村長以前確實是村長,都卸任十好幾年了。他是北台老一輩兒里輩分最大的,按排輩他孫子我都得叫太爺,在他面前除了稱呼歷史職務我實在不知道該叫什麼。

  老村長捋著鬍子,手指上的鴿子蛋鑽戒又大又晃眼,戴著這種戒指反手打人一個耳光,都能打出板磚拍臉的效果。

  他打量著我,話語向著葉煮問:「葉開光,小摔盆兒,你們葉家就剩這一個後人了吧?」

  葉煮在這幾位叔父輩分的人面前也挺規矩,點頭回答:「葉家走的路不正,那點根基越來越薄,到了這一輩眼看著要敗光了。」

  老村長擺手,帶起一片炫目寶光:「不要講封建迷信,要學習政策嘛。現在國家開放二胎了,摔盆兒爭點氣,葉家還有重新昌盛起來的機會。」

  我心中不屑,二胎政策對我有什麼用,又不給統一發老婆……

  旁邊的馬家老太爺叼著小擀麵杖一樣的大雪茄:「理是這個理,可我怎麼聽人說摔盆兒出櫃了呢。」

  這歲數還懂出櫃可真不容易,我哭笑不得:「沒有的事兒啊,您這話是從哪聽來的?」

  馬老太爺呵呵一笑:「都是手底下的小保安亂傳,我也沒當真,不過你身後這位小朋友和傳說中的另一個當事人很相像啊......」

  我一腦袋問號,葉煮為我解惑:「馬老太爺手裡有家全台北最大的物業公司,我那個小區的物業就是他們承包的。」

  原來是那些門衛保安造的謠。

  我想解釋,馬老太爺根本沒有聽的意思,側頭和老村長耳語密談去了。看他那小眼神一個勁往我身上飄,估計不是什麼好話。

  劉家老太爺戴著頂鴨舌帽,鼻樑上還駕著一副金絲大鏡片的眼鏡,造型明顯是在模仿90年代香港電影裡的大反派。

  他對我和藹一笑:「人老了就愛逗小孩兒,你呀,到什麼時候在我們眼裡都是那個作妖搞亂的小鼻涕鬼兒。」

  劉老太爺以長輩的姿態為我化解了尷尬,我報以感激的一笑。

  劉老太爺又關心道:「老三媳婦的帳,你還幫著還呢?」

  他說的老三媳婦就是我媽,這些老戶喜歡用這種拐彎抹角的稱呼來表示親近。

  我點頭:「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好孩子,葉家的這股子要強的勁兒在你身上沒丟了。」感慨一番之後他話風一變:「聽說你也沒什么正經的行當,萬一哪天打點不開了就來找我,我手裡有兩家信貸公司,可以給你按最低利息放貸,欠我的總比欠銀行的強,最起碼不上徵信......」

  我無語看向葉煮,他又為我解惑:「劉老太爺一直在做民間貸款,北台現在他是獨一份兒了。」

  靠,我們麼給忘了,劉二愣就是他孫子!

  三個老傢伙看著是賞臉來捧人場,其實打心眼裡沒瞧得起我,我不禁又煩又惱,剛好這會兒有人在門口喊我,我得以順勢脫身。

  我還以為是哪個遠房親戚來了,到院子門口一看竟然是王盤。

  我有些驚訝,但還是大著嗓門招呼了一聲:「王副科長,您一天日理萬機的,怎麼還有時間來我這啊~」

  缺啥顯擺啥,我得讓那些老傢伙看看,咱也是有朋友有面子的。

  王盤沒有在意我的誇張表現,還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我走近小聲道:「你不會是特意過來的吧?從哪聽到的信?」

  王盤往我身後努嘴:「我有阿辰的微信,他告訴我的。」

  我回頭,阿辰低聲道:「猜到您想通知王哥又不好意思,我就代勞了,不用謝......」

  我瞪他:「多管閒事,你知道王副科長一天多忙嗎,怎麼能因為這點事打擾他。」

  王盤拉著我的手握了握:「跟我就別客氣了,要不是你幫忙,我就窩囊一輩子了。」

  我連忙謙虛:「可別這麼說,您是大器晚成,我的生意都指望您照顧呢。」

  「好兄弟相互扶持,應該的。」

  我心中感動非常也感慨非常,這人吶真是一朝得道,誰能想到當初的那個窩囊小職員,這才過了幾天,如今都能給我上人生哲理課了。我拜託你先想辦法把自己的綠帽子摘掉吧,哪來的自信跟我秀優越~

  天轉眼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靈堂中的火燭燃起,葉煮喝了一口酒挑起門帘走出去,用低沉卻有力的嗓音宣布:「吉時已到,請諸位長輩入靈堂觀禮。」

  我在靈位下跪著,按照葉煮的引導致敬答禮。繁瑣流程一切從簡,關鍵的是送終的儀式。

  長輩和賓客落座觀禮,葉煮手持刀剪對我道:「開光啊,給你爹開光吧。」

  這話聽著要多彆扭有多彆扭,我小聲提醒葉煮:「您老注意一下語境啊,什麼開光開光的,這種時候叫我大名感覺很奇怪的。」

  葉煮嗯了一聲,拉著我的手在紙人上完成開光流程,接著又是焚紙祭祀。

  他等土盆兒里的火熄滅後讓我捧了起來。

  「開......」 葉煮剛張嘴,想起來我剛才提醒他的,連忙改口:「摔盆兒啊,給你爹摔盆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