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放不下

  蘇洛約呂漫池出來見面的地方,還是上次那個小飯館。

  兩個月前,他們在這聊過碎屍案的事情。

  見面之後,兩人還是坐在上次那個角落的位置。

  蘇洛先問了一下顏秉軍車禍的案子。

  反正這又不是什麼刑事案件。

  呂漫池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大概講了一遍。

  「車禍現場是局裡交管的同事負責勘察的。」

  「再加上事故發生的路段有監控錄像,顏秉軍遭遇車禍的全過程都被拍的清清楚楚。」

  「從現場以及監控判斷,顏秉軍確實死於交通意外。」

  「由於肇事司機當場死亡,根據相關規定,肇事司機家屬或法定代理人應向死者家屬履行債務償還的責任。」

  「比較湊巧的是,肇事司機父母雙亡,只有一個老婆帶著一個八歲大的兒子。」

  「他的兒子得了白血病,肇事司機為了給兒子看病,跟親戚朋友借遍了錢,他的家庭狀況非常困難。」

  「考慮到對方無力償還債務,顏家並沒有起訴對方,這起事故主要的賠償金由保險公司承擔。」

  「主要是顏家的經濟實力擺在那兒,顏家根本不在意肇事司機家屬賠錢不賠錢的問題。」

  「顏家懷疑這並不是一起單純的車禍。」

  「在顏秉軍出事後的第二天,顏家就報案向警方尋求援助。」

  「他們認為顏秉軍並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謀殺。」

  「接到報案之後,局裡派我們徹查了顏秉軍車禍案的細節。」

  「結果我們並沒有查到任何證據、證明肇事司機存在蓄意謀殺的情況。」

  「最終,這起車禍以重大交通事故結案。」

  聽完呂漫池說的,蘇洛點了點頭。

  他沒有表現出很意外,也沒有再提出任何疑問。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知道了,接下來聊聊顏睿峰自殺的案子吧。」

  呂漫池聽到蘇洛說的,她臉上露出了非常複雜的表情。

  就好像回憶起了某段往事一樣。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蘇洛注意到了呂漫池表情的變化。

  「漫池姐,這案子…有啥問題麼?」

  呂漫池回過神來:「沒問題,就是…」

  話說了一半,呂漫池話鋒一轉:「對了,你為什麼突然這麼關心顏家的案子呢?」

  「哦,我是幫我一個朋友問的。」蘇洛回答。

  「你小子又拿「我有一個朋友系列」糊弄我是吧?」呂漫池吐槽道。

  「不不不,這次真沒糊弄你,確實是幫我朋友問的。」蘇洛解釋道。

  「我才不信呢,你朋友叫什麼名字,說來聽聽。」呂漫池雙臂抱胸道。

  「顏洛雪。」蘇洛回答。

  「啊?你和她是朋友啊?」呂漫池有些意外道。

  「算是吧,漫池姐你認識她?」蘇洛問道。

  「認識,但她可能不認識我。」呂漫池回答道。

  「為什麼?」

  「因為當年顏睿峰自殺的案子。」

  說完,呂漫池補充了一句:「準確來說,顏家的人我基本上都比較熟悉,但他們大部分人並不認識我。」

  「整個顏家,我比較熟悉的人,只有凌秋紅和顏水伊母女。」

  剛才在電話里,蘇洛聽呂漫池說過,顏睿峰自殺案是她剛進警隊時經手的第一個案子。

  現在聽呂漫池這樣說,他明白這裡面一定有故事。

  「凌秋紅和顏水伊覺得顏睿峰不是自殺,對吧?」蘇洛試探性的問道。

  「你也這麼覺得嗎?」呂漫池反問。

  「我要是不這麼覺得,今天就不會約你出來。」蘇洛笑道。

  呂漫池會心一笑。

  「既然咱們想法一致,那就開門見山的聊吧,其實我也覺得顏睿峰不是自殺。」

  這就是蘇洛願意跟呂漫池溝通的原因。

  跟她聊天很痛快,不管是討論案子還是大海社區什麼的。

  她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呂漫池喝了一口茶水,開始回憶起五年前的事情。

  「五年前,8月3日,那是顏睿峰自殺後的第七天,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當時我剛進警隊實習,還沒經手過命案。」

  「那天早晨,一臉崩潰的凌秋紅衝進警局,說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並不是自殺。」

  「而害死她丈夫的人,就是她丈夫的二哥、也就是顏家的二兒子——顏嘯東。」

  「顏睿峰的案子當時已經結案,根據局裡前輩們的偵查和現場勘察、以及事實推理,判定顏睿峰自殺案並無加害與傷害因素,認定對方為自殺行為,並且局裡早就給顏家開具了顏睿峰的死亡證明書。」

  「凌秋紅當時鬧的很厲害,堅決指控是顏嘯東害死了她的丈夫顏睿峰。」

  「為了不影響局裡的正常工作,我負責先把凌秋紅帶到訪客室、暫時安撫她的情緒。」

  「凌秋紅情緒稍微穩定之後,她向我哭訴了她懷疑顏嘯東的理由。」

  「原來,顏睿峰成為顏家的繼承人之後,顏嘯東一直心生怨恨。」

  「顏嘯東曾多次跟顏睿峰發生爭執,並且在家宴上屢屢針對顏睿峰一家。」

  「通過凌秋紅的描述,顏睿峰生前是一個很樂觀積極的人。」

  「他很愛自己的家人、很熱愛自己的事業,絕對不會產生自殺的想法。」

  「可他留下來的那封遺書,雖然筆跡是顏睿峰的,但裡面的內容卻完全不像是顏睿峰寫的。」

  「凌秋紅懷疑是顏嘯東逼迫顏睿峰寫的遺書、然後逼迫他跳樓自殺。」

  「我站在顏睿峰的角度,他確實沒有自殺的理由。」

  「再加上凌秋紅反應的情況,我也覺得顏睿峰自殺很可疑。」

  「我查閱了顏睿峰的卷宗,發現裡面確實有幾處疑點。」

  「可那些疑點根本不足以當成證據使用。」

  「所以當時局裡的前輩們才會以自殺結案。」

  「時隔這麼多年,那些疑點放在現在,其實也無法證明什麼、一樣會以自殺結案。」

  「可我心裡一直有種直覺,顏睿峰自殺案肯定沒那麼簡單。」

  「為此,我經常利用閒余時間復盤顏睿峰自殺案。」

  「可無論怎麼復盤,仍然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之後的兩年時間裡面,我曾多次找領導申請重審此案,但因為證據不足、缺乏事實依據被駁回。」

  「局裡的前輩們也都勸我不要太執著、讓我破案講究證據、不要盲目聽信直覺。」

  「我也因為這個案子受到了很多白眼和冷嘲熱諷。」

  「大家都說我感情用事,明明案子簡單明了,我卻非不死心一直想翻案。」

  「現在想想,也許真的是我執念太深吧。」

  「我無數次的勸自己放下執念、不要繼續陷在顏睿峰自殺案裡面。」

  「可我沒想到,我根本放不下…」

  「這個案子就像一根刺一樣、狠狠扎在我的內心深處。」

  「每次回想起凌秋紅傷心欲絕的樣子,這根刺都會隱隱作痛。」

  「如今,五年過去了…」

  「這根刺還在。」

  說到這裡…

  呂漫池調整了一下情緒。

  她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重新看向蘇洛。

  「所以,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想做些什麼呢?」

  蘇洛一臉認真的看著呂漫池。

  他的眼神無比堅毅。

  「幫你拔掉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