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約呂漫池出來見面的地方,還是上次那個小飯館。
兩個月前,他們在這聊過碎屍案的事情。
見面之後,兩人還是坐在上次那個角落的位置。
蘇洛先問了一下顏秉軍車禍的案子。
反正這又不是什麼刑事案件。
呂漫池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大概講了一遍。
「車禍現場是局裡交管的同事負責勘察的。」
「再加上事故發生的路段有監控錄像,顏秉軍遭遇車禍的全過程都被拍的清清楚楚。」
「從現場以及監控判斷,顏秉軍確實死於交通意外。」
「由於肇事司機當場死亡,根據相關規定,肇事司機家屬或法定代理人應向死者家屬履行債務償還的責任。」
「比較湊巧的是,肇事司機父母雙亡,只有一個老婆帶著一個八歲大的兒子。」
「他的兒子得了白血病,肇事司機為了給兒子看病,跟親戚朋友借遍了錢,他的家庭狀況非常困難。」
「考慮到對方無力償還債務,顏家並沒有起訴對方,這起事故主要的賠償金由保險公司承擔。」
「主要是顏家的經濟實力擺在那兒,顏家根本不在意肇事司機家屬賠錢不賠錢的問題。」
「顏家懷疑這並不是一起單純的車禍。」
「在顏秉軍出事後的第二天,顏家就報案向警方尋求援助。」
「他們認為顏秉軍並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謀殺。」
「接到報案之後,局裡派我們徹查了顏秉軍車禍案的細節。」
「結果我們並沒有查到任何證據、證明肇事司機存在蓄意謀殺的情況。」
「最終,這起車禍以重大交通事故結案。」
聽完呂漫池說的,蘇洛點了點頭。
他沒有表現出很意外,也沒有再提出任何疑問。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知道了,接下來聊聊顏睿峰自殺的案子吧。」
呂漫池聽到蘇洛說的,她臉上露出了非常複雜的表情。
就好像回憶起了某段往事一樣。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蘇洛注意到了呂漫池表情的變化。
「漫池姐,這案子…有啥問題麼?」
呂漫池回過神來:「沒問題,就是…」
話說了一半,呂漫池話鋒一轉:「對了,你為什麼突然這麼關心顏家的案子呢?」
「哦,我是幫我一個朋友問的。」蘇洛回答。
「你小子又拿「我有一個朋友系列」糊弄我是吧?」呂漫池吐槽道。
「不不不,這次真沒糊弄你,確實是幫我朋友問的。」蘇洛解釋道。
「我才不信呢,你朋友叫什麼名字,說來聽聽。」呂漫池雙臂抱胸道。
「顏洛雪。」蘇洛回答。
「啊?你和她是朋友啊?」呂漫池有些意外道。
「算是吧,漫池姐你認識她?」蘇洛問道。
「認識,但她可能不認識我。」呂漫池回答道。
「為什麼?」
「因為當年顏睿峰自殺的案子。」
說完,呂漫池補充了一句:「準確來說,顏家的人我基本上都比較熟悉,但他們大部分人並不認識我。」
「整個顏家,我比較熟悉的人,只有凌秋紅和顏水伊母女。」
剛才在電話里,蘇洛聽呂漫池說過,顏睿峰自殺案是她剛進警隊時經手的第一個案子。
現在聽呂漫池這樣說,他明白這裡面一定有故事。
「凌秋紅和顏水伊覺得顏睿峰不是自殺,對吧?」蘇洛試探性的問道。
「你也這麼覺得嗎?」呂漫池反問。
「我要是不這麼覺得,今天就不會約你出來。」蘇洛笑道。
呂漫池會心一笑。
「既然咱們想法一致,那就開門見山的聊吧,其實我也覺得顏睿峰不是自殺。」
這就是蘇洛願意跟呂漫池溝通的原因。
跟她聊天很痛快,不管是討論案子還是大海社區什麼的。
她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呂漫池喝了一口茶水,開始回憶起五年前的事情。
「五年前,8月3日,那是顏睿峰自殺後的第七天,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當時我剛進警隊實習,還沒經手過命案。」
「那天早晨,一臉崩潰的凌秋紅衝進警局,說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並不是自殺。」
「而害死她丈夫的人,就是她丈夫的二哥、也就是顏家的二兒子——顏嘯東。」
「顏睿峰的案子當時已經結案,根據局裡前輩們的偵查和現場勘察、以及事實推理,判定顏睿峰自殺案並無加害與傷害因素,認定對方為自殺行為,並且局裡早就給顏家開具了顏睿峰的死亡證明書。」
「凌秋紅當時鬧的很厲害,堅決指控是顏嘯東害死了她的丈夫顏睿峰。」
「為了不影響局裡的正常工作,我負責先把凌秋紅帶到訪客室、暫時安撫她的情緒。」
「凌秋紅情緒稍微穩定之後,她向我哭訴了她懷疑顏嘯東的理由。」
「原來,顏睿峰成為顏家的繼承人之後,顏嘯東一直心生怨恨。」
「顏嘯東曾多次跟顏睿峰發生爭執,並且在家宴上屢屢針對顏睿峰一家。」
「通過凌秋紅的描述,顏睿峰生前是一個很樂觀積極的人。」
「他很愛自己的家人、很熱愛自己的事業,絕對不會產生自殺的想法。」
「可他留下來的那封遺書,雖然筆跡是顏睿峰的,但裡面的內容卻完全不像是顏睿峰寫的。」
「凌秋紅懷疑是顏嘯東逼迫顏睿峰寫的遺書、然後逼迫他跳樓自殺。」
「我站在顏睿峰的角度,他確實沒有自殺的理由。」
「再加上凌秋紅反應的情況,我也覺得顏睿峰自殺很可疑。」
「我查閱了顏睿峰的卷宗,發現裡面確實有幾處疑點。」
「可那些疑點根本不足以當成證據使用。」
「所以當時局裡的前輩們才會以自殺結案。」
「時隔這麼多年,那些疑點放在現在,其實也無法證明什麼、一樣會以自殺結案。」
「可我心裡一直有種直覺,顏睿峰自殺案肯定沒那麼簡單。」
「為此,我經常利用閒余時間復盤顏睿峰自殺案。」
「可無論怎麼復盤,仍然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之後的兩年時間裡面,我曾多次找領導申請重審此案,但因為證據不足、缺乏事實依據被駁回。」
「局裡的前輩們也都勸我不要太執著、讓我破案講究證據、不要盲目聽信直覺。」
「我也因為這個案子受到了很多白眼和冷嘲熱諷。」
「大家都說我感情用事,明明案子簡單明了,我卻非不死心一直想翻案。」
「現在想想,也許真的是我執念太深吧。」
「我無數次的勸自己放下執念、不要繼續陷在顏睿峰自殺案裡面。」
「可我沒想到,我根本放不下…」
「這個案子就像一根刺一樣、狠狠扎在我的內心深處。」
「每次回想起凌秋紅傷心欲絕的樣子,這根刺都會隱隱作痛。」
「如今,五年過去了…」
「這根刺還在。」
說到這裡…
呂漫池調整了一下情緒。
她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重新看向蘇洛。
「所以,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想做些什麼呢?」
蘇洛一臉認真的看著呂漫池。
他的眼神無比堅毅。
「幫你拔掉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