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聶紫陽獨自敲開了眾盟鏢局的大門,只不過他並不是以楊奕的朋友的身份,而是以無涯門主的名義,不客氣的點名要見總鏢頭桑元義。接待他的人是個年輕人,看起來機靈圓滑得很,他知道聶紫陽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他與楊奕的關係,但看聶紫陽只身前來,一人一劍也不像來尋仇的樣子,便客氣地招待他入內了。
「我是鏢局的新管事,生意上的事我能處理,我們總鏢頭近日有事在身,可能沒辦法親自來接待聶門主,還請您見諒。」
聶紫陽早想到了會如此,淡然的一笑而後點頭,推掉了小廝端上來的茶:「我不是來找你們做生意的,而是聽說北方眾盟恐有劫數,特來襄助桑總鏢頭。」
年輕的管事的神色明顯一滯,但馬上又恢復了自然,陪笑道:「聶門主說什麼,小的聽不太明白。」
聶紫陽擺擺手無所謂道:「你不明白不要緊,你去告訴你們總鏢頭,他自然明白,你也不必怵我,我雖是楊奕的朋友,但大敵當前分得清輕重緩急。」
說到這裡,年輕管事終於收起了客套的笑容,點頭退了出去。不消多時,桑元義帶著錢管事便來了。聶紫陽在堂內站著,遠遠瞧見兩人走來,心內打鼓,於是暗暗吐了一口氣紓解緊張情緒,待人至近前,他已經調節好了心緒,平靜地抱拳拱手:「久仰大名了,桑總鏢頭。」
桑元義倒也不與他客氣,剛露面還沒說上幾句,就召來了數名鏢師將他圍在堂中。
「總鏢頭這是何意,我是誠心前來襄助,你就是這麼待客的?」聶紫陽假作鎮定道。
「聶門主當我不知道,你與楊奕是結義兄弟?」桑元義冷笑,「且往日裡我多次向你父親發出加入眾盟的邀請,總是不成,如今楊奕方才與我反目你便來了,當真以為我看不穿你們的用心?」
沒等聶紫陽再說話,桑元義身後的高手們便上前要捉他,聶紫陽閃身避過,可只走了七步他便被逼至死角,眼看著便要刀斧加身了,楊奕適時趕來,飛身而至擋在他身側,一把打落了砍向他的兵刃。
「你果然還在冀州。」桑元義見到他,深邃的眼底難掩失望,他開口便似嘲諷一般:「你是瞧著我眼下腹背受敵,要在這個時候帶幫手來向我發難?」
楊奕覺得可笑,桑元義明明是加害者,明明是他不順心意便使手段要人性命,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地顛倒黑白,三言兩語就將他塑造成趁人之危的小人。
「我不欲與你爭辯,但此行我與聶門主是為眾盟,不是為你。」
聽他這樣說,桑元義半信半疑,倒是錢叔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未免再打起來傷了和氣,他急忙從中斡旋:「你真的願意回來?」
桑元義的信任可沒這麼好得到,見錢叔如此他不悅的拂袖:「老錢!」
被喝止的錢叔回頭,低聲在與他說著什麼,桑元義的眉頭從頭到尾都皺著,目光時不時撇向楊奕,目光中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而此時與他對視的楊奕亦是如此。
「兩位這樣當著我們的面說悄悄話,可是有點不尊重人了,我雖年輕,但也是正經繼位的無涯門主,上趕子來幫忙禦敵,卻被你們這樣招待,真不把我們無涯門放在眼裡。」聶紫陽不滿道。
那兩人不知在一旁說了些什麼,總之說完以後,桑元義便不再橫眉冷對,但也沒有十分和善。
「你們既然誠意相幫,總鏢頭自然是歡迎的,眼下我們鏢局之內剛出了叛徒,難免要謹慎一些,還請聶門主勿要見怪。」
錢叔與他們客套著,用手勢命令著其他人退出去,只留楊奕二人於他和桑元義對話。
「聶門主這次帶了多少人來?」桑元義很自然地進入了合作的正題,聶紫陽和楊奕對視了一眼,唯恐他還是試探,每說一句都格外小心翼翼。
「跟著我來的不過十餘人,眼下他們並未入城,餘下的人也早已出發前來,不消幾日便可至城外。」
說話間,已有年輕的小廝端了茶水上來招待,片刻之前的刀光劍影之勢業已不再,且仿佛從未發生一般。正說著聯手對付劉然一事,可桑元義忽然話鋒一轉指向楊奕,凜然發問道:
「你夫人呢?」
楊奕不動聲色,沉聲道:「她沒有進城,周大哥傷勢嚴重她在照顧。」
提起周卓又是一樁解不開的舊怨,楊奕說完表情更冷下去了。聶紫陽卻還帶著春風般和煦的笑:「楊奕,莫要失禮了。」他提醒著楊奕此刻雙方是合作的關係,錢叔也趕緊趁機緩解尷尬,點頭道:「既然都是盟友了,舊日的不快就暫且放下吧。」
四人聊了一會兒,準確的說是聶紫陽與錢叔相聊甚歡,楊奕觀察到桑元義臉色不太好,似是有傷在身。那日楊奕離去之時並未重傷他,想來這幾日裡唯一可能傷了他的,便只有那剛剛露了身份的寒月教主劉然了。
「你們是否早知道這劉然的身份?」楊奕想到這裡便直截了當的問道,他的語氣不是疑惑而是質問。劉然出雙鉤之時,桑元義應該就能確認了其邪教的身份,卻還是默許了他在身邊待了這幾年,足可見桑元義野心之大。或許今日若不是劉然想先拿眾盟開刀入侵中原,桑元義還想著借他的力量深入中原腹地,到時候西北西南的武林勢力也都要為他所控。
「若早知道,怎會留他到今日?我亦為他所傷。」
對於自己偷雞不成反蝕米的蠢念頭,桑元義還是死不承認。
「總鏢頭受傷了?傷情可嚴重?」聶紫陽聽到這裡假惺惺的關心道,客套又疏離的樣子甚至讓楊奕有些想笑。
「不礙事。」桑元義不咸不淡地回應道。
那日楊奕回來,劉然本想著他能殺了桑元義,眾盟失主必然一夕大亂,自己便可坐收漁利,不想楊奕忙著救周卓落入陷阱,他只好自己鋌而走險行刺殺之計,亦沒有成功。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想到了聯合楊奕的辦法。倘若桑元義那日死了,邪教只需趁亂入局便能輕而易舉地瓦解眾盟。而今回想,楊奕有些後怕,當時他懵然不知自己為捕蟬的螳螂,身後的黃雀卻在虎視眈眈,若真的在那時報了仇,他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邪教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