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杭入了林園,與路靈兒結為夫妻,兩人先後生了兩子一女,過了近二十年的安穩日子,直到那封來自冀州中城的信,引林園眾人走向了深淵。
當時青衣幫騷擾冀州中城的商戶,冀州商會交涉無果,只能尋求林園的幫助。青衣幫是冀州黑道大幫,據點就在寒山道一帶,距離冀州中城不遠。路先擔心他們人多勢眾,就下令林園一眾全部前往,盡全力守護冀州。可惜的是,他們最終只行到寒山道,六十二人全部葬身於此。
奇怪的是,寒山道火雷劫發生後,青衣幫的人便消停了,再沒有侵擾過冀州商戶,那一場風波就過去了,冀州中城安靜祥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只有林園覆滅,六十二人屍骨無存。
只有楊奕,一夕間失去了所有親人。
李若蘭對楊奕的痛苦感同身受,他面對敵人可以無所畏懼,哪怕是死亡的威脅也從未讓他軟弱過。唯有報仇這一點執念算是他的軟肋,若不能讓幕後之人伏誅,他心內定然不安、不甘,那一日火雷炸響,殺死了六十二個人,還帶走了一個倖存者的靈魂。
「那你事後是否調查過寄信給林園之主的冀州商會,還有惹事的青衣幫?」李若蘭追問道。
「青衣幫的人那之後就換了據點銷聲匿跡了,直到前年才又有了行蹤。冀州商會那邊,後來錢叔代我去打探過,只是商會的會長已經換了人,他說因為林園之事在江湖上影響太重,前會長不敢攬下這個責任,所以推說沒有寫過求救信,後來那個會長病故,新會長上任承認確實是寫過信,但是因為事過境遷,林園也無生還之人,無人再追究,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若蘭挑眉,依她的判斷青衣幫當時應該也涉事其中,侵擾商戶是真的,引林園往寒山道就是他們的目的。楊奕所言在火雷炸響之前林園眾人正與人在山坳里惡鬥,應該就是和青衣幫的人,如此推斷火雷炸響之時,青衣幫的人亦沒有逃過幕後之人的算計,理應也有不少死傷,這才有了後來的傾頹之勢。
若一切果真如李若蘭所想,那幕後之人的謀劃可以說是周密又狠辣,引與林園交惡的青衣幫為援,藉助江湖之外的商戶的助推,一舉將整個林園摧毀,又同時削弱了黑道上的勢力,事後還能將罪責全部推給無力還擊的青衣幫,讓江湖正道集體討伐他們。
李若蘭暗自嘆氣,楊奕此時可能還不知道,他要面對的仇人,比他想像的或許要恐怖許多。
「錢叔......」李若蘭詢問起他,面對這個面善的長輩,她亦是心有懷疑的,只不過不想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讓楊奕和他的關係出現隔閡,便說得委婉了一些:「你與他是之前就認識嗎?」
「小時候見過一次,那時候他是漆氏鏢局的管事,一直跟著總鏢頭做事。再後來就是火雷劫發生之後幾個月,我隱藏身份加入鏢局,他認出了我。」
李若蘭聞言提著的心放下了一些,他既然知道楊奕的真實身份還對他加以保護,那應該是沒有問題。她沒再多問,暗暗地記下了楊奕說的所有細節,正好這次入青衣幫,除了龔子堯的去向,還可以順便探知一些六年前的隱情。青衣幫里魚龍混雜,要以一個新的身份混進去並不難。但也正是因為這樣,要找到一個了解全部情況的人並不容易,只能慢慢打聽,再自行拼湊情報了。
楊奕教了李若蘭一些入門的路家劍法防身,她腦子好使,學得很快,連楊奕也自嘆不如:「你若是從小學,也如我一般練習,恐今日我都不是你的對手。」
她開蒙晚,遇到李寒宵的時候都八九歲了,之前只會耍鞭子,而後練了幾年雜技。遇到李寒宵之後,學了輕功,其他的就沒好好學了。她天資高奈何人實在是愛偷懶,總是喜歡跑出去玩,尤其是練好了輕功以後,更是多高的牆頭都困不住她了。
李若蘭混進青衣幫的時間很巧,次日正是幫主娶親的大喜日子,從外面回來恭賀的各路人等足有數十人。李若蘭觀察眾人,彼此間似乎都不太熟悉,這倒是給她行了大方便。青衣幫的幫主黑川虎,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娶小老婆,寨子裡十數個小姨娘都是就近擄掠來的良家女子。
兩年前他與自己的幾個親信合力殺了從前的幫主祖覃,屠戮了半個幫派立威,費盡心力坐上了幫主的位置,而後再次開山立櫃,打著青衣幫的名號重新作惡。倒是沒聽說他們重出江湖後做過哪些大案,但每次出手必然要劫個小娘子回去。
這次娶親也和從前一樣,是搶了冀州一個小商人的女兒,給她當十五姨娘。
「老流氓,早知道就在荒原上直接殺了,留著你一條賤命又禍害人家姑娘。」李若蘭想到那樣一個十四五歲,花兒一樣的小姑娘,要給這個活閻王做小,就覺得十分心疼,自顧自地低聲咒罵道。
「你嘴裡叨咕什麼呢?」
李若蘭喃喃自語之際,身邊路過了一個和她一樣身形瘦小的男人,見她目露凶光嘴裡咕噥著詛咒似的話,便面色不善地質問她。
「沒什麼啊。」李若蘭心道大意了,她如今是喬裝臥底的,怎麼能把情緒掛在臉上,於是趕緊賠笑著圓謊:「我只是羨慕虎哥,這麼好看的小娘子一個一個地進了人家房裡,咱怎麼一個也逮不到。」
小瘦子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小娘子不是多的是,有什麼稀罕的,你想要明日去壺鎮抓一個回來唄。」他自顧自的吹噓著身為青衣幫的人,想要女人是手到擒來,並沒有注意到李若蘭笑意盈盈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凶光。若不是在人家的場子裡,李若蘭只怕會立刻將他的腦殼敲爛。
「兄台怎麼稱呼啊?」李若蘭掩去自己所有的情緒,打斷了他眉飛色舞描述,而後漫不經心地問道。
「叫我川子。」川子挺起腰板兒,做作地挑了挑眉:「你是什麼時候入幫的,沒見過你。走哪條道兒的?」
「在下......李楊。」李若蘭隨口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接著又流暢地編了一套說辭:「從前都在西北一帶,做點殺人越貨的營生,入幫不久,人頭還不太熟,還要勞煩川兄帶我。」
「呦!」川子詫異道:「瞧你這一副細皮嫩肉的樣子,還能做這個呢?」
李若蘭上下打量他,論身量他比李若蘭高不了多少,用面黃肌瘦來形容也並不為過,便報以同樣的不屑還擊:「川兄與我,也不相上下吧。」
川子並沒有介意李若蘭的略帶嘲諷的語氣,笑道:「那怎麼了,我又不賺活人的錢,要那把子力氣沒用。」
李若蘭沒理解,剛想追問是什麼意思,眼睛便瞟到了他身後背的東西里有一把洛陽鏟,瞬間瞭然,「你是挖墳盜墓的?」
大抵是覺得自己乾的營生上不得台面,川子訕訕一笑:「不說這個了。」而後話鋒一轉問道:「李兄也是專門賀幫主娶小娘子的?」
誒!問到點子上了!
李若蘭準備了半天的台詞可算是要派上用場了,趕緊接話兒道:「當然不是。前一陣子不是有懸賞令,一顆人頭一百兩黃金,你記得嗎?人我已經殺了,想領賞錢,可是那個發懸賞令的龔先生卻找不到人了,你知道他在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