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所辦事窗口只有一個空閒。

  李前看向林玲霜。

  她來治安所可能和樓頂信號塔損壞有關，所以一路悶悶不樂。

  「你先吧。」

  於是他對林玲霜說，讓開身位。

  李前清楚自己的事情很麻煩，可能說服辦事員需要不少口舌。

  林玲霜沖他點了下頭，走到窗口前，對裡面說道：

  「我是林玲霜，你們叫我來的。」

  窗口裡的辦事員聽到林玲霜的名字，神情明顯一怔，然後仔細看了她一眼，表情鄭重起來。

  「小姐稍等，我去通知一下。」

  說完，辦事員立刻起身，小跑著往樓上跑去。

  門口，黑風衣男子忽然站起身，朝辦事窗口走來。

  沒人注意到他。

  他兩手自然下墜，走動時右手伸進風衣里，握住了什麼，緩緩拔出。

  李前站在窗口旁邊，距離林玲霜僅兩步，正神遊天外。

  忽然，他游離出去的分神迅速集中，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跳驟然加速，腎上腺素不停分泌出來。

  他感覺到，大地的顫抖。

  並且是縱波，還比較強烈。

  他的經驗告訴他，

  是地震，超大，而且震源不遠！

  當年大地震，李前還小，蜷縮在父母懷裡度過數日終於得救。

  地獄般的經歷，讓他對震動、低頻聲音極為敏感。

  屋外駛過的大卡車，雨天打雷，都會讓身體產生緊張反應。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學識增加，他逐漸了解地震原理。

  地震波威脅最大主要是縱波和橫波。

  橫波主要橫掃地表，傳播方向與大地垂直，釋放能量快，破壞極為劇烈。

  而幾百公里外，感受到突突的跳動，就是縱波餘威。

  縱波傳播方向平行於大地，能量損失慢，傳播的更快更遠。

  假如距離震源二百公里，察覺明顯縱波，那麼還有差不多十幾秒的逃生時間。

  橫波緊隨而至！

  「地震！」

  旁邊窗口辦事的治安員忽地彈起。

  「快跑！」

  李前也大叫，同時一把拽住距離最近的人。

  林玲霜聞聲轉頭，手腕就被捉住，朝旁拉拽。

  下一刻。

  嘭！

  鞭炮在耳邊炸裂般的聲響。

  她腦後丸子頭瞬間炸開，髮絲飛舞，其後的辦事窗口玻璃出現蛛網裂紋。

  李前萬萬沒想到，轉頭居然看到噴出火光的槍口。

  是門口一身黑的傢伙。

  黑風衣表情冷漠扣動扳機，眼裡卻浮現錯愕。

  居然躲開了。

  但是……

  他繼續對準目標。

  林玲霜完全反應不過來，表情懵逼，甚至不知道有槍口對準自己。

  旁邊窗口的治安員則目睹全過程，目眥欲裂，伸手拔槍，動作卻明顯慢了幾拍。

  黑風衣扣動扳機。

  「啊！」

  李前腦子一熱，身體潛力爆發，猛地朝前撲出。

  嘭！

  槍口竄出火焰，推著彈丸出膛。

  李前悶頭撞上黑風衣。

  槍口微抬，子彈從林玲霜頭頂划過。

  身後辦事窗口的玻璃再添一團蛛網。

  「你！」

  黑風衣震驚地看著李前。

  他確定這就是個普通人，居然朝槍口衝鋒？！

  然而到了這時候，他躺在地上，也不管李前，猶自抬手舉槍，瞄準林玲霜。

  嘭！

  玻璃上散開第三團蛛網，是防彈玻璃。

  李前前沖，但他一隻手還抓著林玲霜，把她帶倒，又恰好避開子彈。

  旁邊窗口治安員跳出半封閉玻璃，瞄準兩人，卻不敢開槍。

  地震、槍擊，大廳亂作一團，有人尖叫不停。

  通往兩邊的過道，樓梯，更多治安員聞聲趕來。

  黑風衣被李前按在地上。

  他看不到目標，但舉槍盲射。

  嘭嘭嘭嘭！

  連續幾槍，子彈亂飛，也不知道打哪兒去了，李前最後聽到空倉激發聲。

  沒子彈了吧！

  曹尼瑪！

  咚咚！

  他左右開弓，兩拳頭打下去。

  黑風衣眼裡閃過精芒，腦袋左搖右擺，然後結實地挨了兩下。

  第三下，李前用盡了力氣。

  拳頭擦著黑風衣耳朵落在地磚上，地磚赫然裂開！

  李前表情頓時扭曲。

  黑風衣趁機推開李前，一個鯉魚打挺，但失敗，雙腳又正蹬到李前胸膛，身體借力向後滑出，然後手腳並用爬向門口。

  嘭！

  李前背後槍響，黑風衣身體微微搖晃，落下幾滴血來。

  門口幾個市民往外跑，那位推空嬰兒車的女人抱頭尖叫。

  黑風衣一把拽住她頭髮往身後甩去，自個貓腰撞開幾人，鑽了出去。

  身後治安員只開了一槍，撒腿狂追。

  而後七八個治安員一同追出去。

  「小姐，你怎麼樣了？」

  「快扶她出去！」

  樓梯上下來兩名治安員，其中一位是剛才的辦事員，另一位是中年警官。

  李前回頭。

  房東胸口淌血，中年警官將其攔腰抱起，朝門口跑。

  轟隆隆……

  橫波來臨。

  地面立刻左右晃動，幅度極大，人根本站立不穩。

  李前滾向牆邊雙手抱頭。

  「你走！」

  中年警官朝辦事員吼，然後抱著林玲霜也靠牆躲。

  地震強度極高，辦事員根本跑不掉，她站都站不穩，乾脆縮在辦事窗口半面牆之下。

  「我哥，我哥呢……」

  林玲霜胸口中槍，躺警官懷裡，努力睜著眼睛說話。

  鮮血從她嘴裡溢出，流過臉頰，淌過脖頸，留下觸目驚心的顏色。

  「他還活著！」

  中年警官伸手捂住她胸口，但指縫不斷溢出鮮血。

  李前在他們身後，清晰看到房東後背也在淌血。

  「堅持住啊，你哥還在荒島上……」

  劈啪……

  牆上瓷磚接連掉落，摔在李前身旁。

  他抱住頭，感覺身上也被砸了好幾下。

  眼前地面的瓷磚，拱起又落下，有的承受不住擠壓爆開了。

  天花板也掉下來。

  李前以為自己就要被埋起來。

  但震波最終過去了，屋頂沒塌。

  地面還『突突』跳著，大地震過後，這樣的餘震會持續幾十秒之久。

  「搭把手。」

  身後有聲音。

  中年警官用身體護著人，試圖站起，但天花板掉下來一截管道，壓在後背。

  見到這一幕，李前目光怔了下，忙把他身上雜物推開。

  中年警官脫身，沖李前重重點頭，然後抱起林玲霜跑了出去。

  等到李前把額頭受傷的辦事員，和嘴巴里不停喊著『小英小英』的女人帶出治安所，外面街道已然匯聚不少人。

  有人赤足，只穿了睡衣。

  還有沒穿的，蹲在花壇里瑟瑟發抖。

  李前沿著地上血跡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