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深淵之下

  姜夏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她依稀記得自己行走在河邊探查柯爾特人的下落,但忽然腰部一緊身體離地就飛了起來!她掙扎的瞬間後腦就撞到什麼堅硬的東西,然後暈暈乎乎的陷入黑暗。

  四周也是黑暗的,之所以知道身下是岩石因為它冰冷堅硬。要不是抬頭能看見遙遠的上方有一條白色的線,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失明了。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這麼黑?抓走我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坎特魯現在怎麼樣了?

  姜夏摸索著想要站起來,腳下的岩石不是平的而是有弧度,她腳滑向下一溜就踩到了水。冰涼的水從她的鞋子邊沿灌了進來,刺激的她猛地收回了腳。

  眼睛慢慢適應了那些黑暗,所以姜夏能看見隨著水花四濺波紋蕩漾開去自水裡冒出頭的那些帶著綠光的眼睛。

  「什麼東西?」姜夏驚恐的往後退,然後踩空的瞬間跌入了冰涼的水裡。掙扎間有冰冷的手將她舉起放到岩石上,極度恐慌之中姜夏卻只是下意識的拔出光劍開始拼命揮砍。

  水中的那些東西在光劍的照耀下顯現出自身的形態,那是來自幻想的造物,只存在於人類童話故事裡的生物「人魚」。

  姜夏沒有很好的視力,所以那些東西飛過來的時候她什麼也沒看見,現在是第一次近距離看清魚型亞人的面貌。淡藍色的鱗片在光芒下閃閃發光,人類的五官和上半身之下的是長長的深藍色魚尾,當姜夏的武器對準他們的時候那些東西就會張開嘴做出威脅恐嚇之態,嘴裡能看到尖銳的牙齒,那是肉食者的證據。

  姜夏站在石頭上儘可能的揮動著光劍阻止它們靠近自己,可是那些魚人們卻一個個圍上來想要靠近她。它們的臉上甚至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張著的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姜夏此刻心裡只有恐懼,根本無暇顧及它們想表達什麼。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那些魚人在急什麼了,水聲和翅膀揮動聲夾雜著硬物摩擦聲和蠕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因為周圍特別空曠,那些聲音不斷在深淵裡迴響!

  最先出現的是巨大的類魚生物,但它們的腹部卻有八根纖長的副足。然後空中飛來黑色的蝙蝠狀生物,看見魚人和姜夏之後就撲了過來一副要狩獵的樣子。四面八方出現了很多蟲子,姜夏無法很好形容被一群蠕動的巨蟲和節肢動物包圍是怎樣的感受,雖然看不清對方,但那些無處不在的爬行聲讓她後背發涼。

  有魚人衝過來抱住姜夏,她猝不及防的被撲倒墜入水中,光劍掉在了石頭上,餘光里姜夏看見那些襲擊者撲過去圍著那黑暗世界裡唯一的光。

  魚人抱著姜夏在水裡起起伏伏的遊動,開始姜夏出於對溺水的恐懼開始拼命掙扎,嗆了很多口水之後她沒力氣抵抗了,只能被迫被那條魚抱在懷裡隨著它身體起伏在水面來回沉浮。後來她逐漸掌握到了規律,開始在浮上水面後吸氣,沉入水底時呼氣。

  姜夏不明白這個魚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把她帶走,不過剛才那群怪物大概是被光劍吸引過來的,深淵裡的光芒從某種程度上講還是很危險的。

  頭頂是無限的白色細線,身下是起起伏伏在水面游弋的魚人,對方冰冷的手緊緊抱住姜夏的胸口,尖銳的指甲好像劃破了皮膚,但恐懼讓姜夏忽略掉了那點痛。

  不知道遊了多久,那條魚人才慢慢停下來,姜夏感覺自己被舉起來放在了一塊有些斜坡的石頭上。伴隨著水聲,那條魚好像離開了。

  失去光劍,也沒有別的武器,姜夏只能伸手在周圍摸索能當成武器的東西。

  深淵的底部黑暗之中,除了水和石頭外似乎什麼也沒有。

  姜夏有種預感,寸草不生的這裡,她是作為食物被抓來的。該逃跑的,可是她看著頭頂的一線天,感覺自己無處可逃。

  她剛站起來勉強走了兩步,那條魚就回來了,而且還往姜夏手裡塞了一團熱乎乎的粘稠東西。姜夏下意識捏了一下,有粘稠的液體從那塊軟東西里溢出,順著手掌滴落在地上,那上面附著的溫度在離開手掌的過程中逐漸剝離只剩下冰冷。

  即使看不見,姜夏也能腦補出這東西是什麼。也許是剛才看見的蟲子,也許是水裡的蜘蛛魚,也許是會飛的巨型蝙蝠怪,也許是蠕動的各種毛蟲……

  姜夏再也忍耐不住了,有一股東西從胃裡直衝喉嚨,然後伴隨著乾嘔聲和液體飛濺聲,姜夏吐的一塌糊塗。

  那魚人看到姜夏嘔吐,竟然下意識伸手去抓她吐出的東西,只能看見陰影的黑暗中,姜夏驚恐的看見那魚人把她吐出來的東西給……

  沒忍住又是一陣嘔吐,手中那塊東西也被她扔到水裡。

  顧不得這水裡到底有些什麼,姜夏漱了口還拼命的洗手。好不容易把嘔吐的感覺壓了下去,忽然肩膀被冰冷的東西抓住,嘴裡被更加冰冷的東西填滿了!

  魚人抓著姜夏的肩膀,用嘴在給姜夏餵食!嚼碎的肉塊帶著粘稠的口水被舌頭裹挾著闖開牙齒之間直接塞進了姜夏的口腔!

  姜夏敢發誓,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噁心過,她幾乎都要把膽汁也一同吐出來了!而且更噁心的是她一吐完漱完口,那個魚人就會抓住她的肩膀或臉頰然後湊上來給她餵食嚼碎的肉塊!像是惡循環一樣,姜夏接下來就會繼續嘔吐不止。

  「不要、不要給我餵這種東西……」姜夏忍無可忍的大聲呵斥,但因為過度嘔吐那聲音非常的虛弱。

  對方在聽到她說話之後居然停止了餵食的動作,然後一個已經冷掉的肉塊重新被塞回姜夏手中。她捏了捏,確定那真的又是帶血的肉塊之後,直接鬆手讓那東西順著石頭掉回水裡。

  「我不要吃這個。」姜夏猜想對方是不是能聽懂她的話,畢竟丘伊也是不同物種都能在這顆星球上語言相通。

  她想的沒錯,對方在聽到姜夏的拒絕之後,就潛入水裡消失不見。過了很久魚人回來的時候給姜夏帶來了幾個帶著尖刺的貝類。

  姜夏摸著那東西,然後嘗試敲開殼,但那種帶刺的貝類堅硬無比,握得太緊手還會很痛。

  那魚人用指甲割開一個貝殼,然後塞到姜夏手裡。看到姜夏吃下去後,那魚人再次消失,回來的時候帶來更多的貝殼。

  在深淵裡,一片漆黑,除了頭頂的一線天和系統的播報,姜夏完全分不清時間的流逝。她聽到系統播報尼爾星系奪回了雙月森林,她聽到柯爾特人因為沒有領地被淘汰出局,她聽到了四首山也被尼爾星系占領,她甚至在黑暗裡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是幻覺吧?這裡怎麼可能除了我還有別的人類……」姜夏趴在柔軟的皮毛里暈暈乎乎的自言自語。

  也許是人類的胃太過於脆弱,在吃過生貝類之後姜夏開始發燒拉肚子。魚人在這期間給她吃過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因為無法進食姜夏在渾渾噩噩之間被對方嘴對嘴餵了很多東西下去。姜夏呢喃著說冷之後,魚人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毛茸茸的皮毛墊在石頭上,就連蓋在身上的類似巨大蛇蛻的東西也是那魚人帶來的。

  姜夏就這樣稀里糊塗的被照顧了很多天,系統一次一次的播報姜夏都沒有錯過。

  在第五次聽到播報之後,姜夏才稍微恢復了精神。

  星海遊戲第二輪,第八日。姜夏調出系統的地圖確定了自己的所在地。安卡寧星系領地,天坑地裂。

  因為昏迷,她沒有聽到系統關於戰力均值的播報,但是沒有武器的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再也離不開這片黑暗了。

  坎特魯會不會發現我失蹤了呢?這麼多天過去了,他肯定已經放棄尋找我了吧。姜夏把頭埋在蛇蛻下面,這段時間一直吃奇怪的東西,她感覺自己竟然能在黑暗中看清周邊景物的輪廓了。

  那條魚人姜夏也看的一清二楚,除去下半身的尾巴和身上詭異的魚鰭,光看那張臉就讓人移不開眼睛。她的星球有個關於海妖的傳說,那是一種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是魚的美麗怪物,他們利用聲音誘惑在海上航行的人,將他們拖入深海然後吃掉他們。

  這條魚人也很美,但是他一次也沒說過話,倒是姜夏的話語他都能理解。

  今天它又給姜夏帶來了食物,帶刺的貝類、嚼起來像海藻的苔蘚甚至還有一種植物的果實。姜夏在吃的時候,對方伸手感知了一下姜夏的溫度,冰涼的手摸上姜夏脖子的瞬間她抖了一下。

  「你抓我來是想做什麼呢?我是你的食物麼?你要吃我麼?」姜夏在吃完飯後躺在皮毛上在黑暗中看向趴在石頭底部的魚人。

  事實證明,人還是不能吃的太飽。姜夏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嘴賤問對方這個問題,因為那條好看的魚人用行動回答了姜夏。

  身下是冰冷的海水,姜夏的手指抓在堅硬的石頭上,指間用力到有一塊指甲都碎裂開來。聞到血的味道,那條魚還伸出手抓住姜夏受傷的手指放在嘴裡吸了一下。然後姜夏被對方抓住下巴,魚人抓破自己的手指把它的血也餵到了姜夏的嘴裡。

  無論姜夏如何哭喊拒絕,魚人都仿若未聞。和它之前無微不至的照顧不同,在姜夏問出那些話之後,魚人的動作簡單粗暴。

  姜夏又發起了燒,在那之後魚人沒有再強迫她,而是依舊每天給她餵食,甚至還弄來了更多的毛皮。

  姜夏感覺自己要被灼熱的溫度融化了,她推開毛皮爬到石頭上,甚至還把雙腿泡在冰冷的水中散熱。

  坎特魯找到姜夏的時候,已經是第九天了。

  那時候魚人不在姜夏身邊,他去給姜夏找食物了,姜夏體溫稍微降了一點,但還是有點熱。

  坎特魯找到她的時候,姜夏半個身子泡在水裡,整個人似乎已經昏睡過去。他看了看旁邊的皮毛和生活的痕跡沒有猶豫直接帶走了她。

  陽光刺痛了姜夏的眼瞼,在睜開眼之後有短暫的失明。耳邊是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自己,溫暖的陽光碟機散了所有的寒意。

  「……」姜夏張口想叫對方的名字,可是喉嚨很乾澀發不出聲音。

  「沒事了,我帶你回去,我們在四首山修建了庇護所,在那裡我會一直陪著你。」坎特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毫無情感起伏,但姜夏莫名的感覺有些溫暖。

  當她和他對視的時候,坎特魯沒有再戴那個眼罩,但是對方的看起來非常的狼狽,甚至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縱橫交錯了許多傷口。

  姜夏想伸手摸一下對方的臉,但抬起之後卻無力舉的更高。察覺到她的虛弱,坎特魯主動把臉湊上去貼在姜夏的手上「沒事的,等我們安全了之後,我就會修復身體。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姜夏,歡迎回來。」

  坎特魯銀色的睫毛被陽光照射著,像是有金色的顆粒附著在上面。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蔚藍的雙眸里只有姜夏一個人。

  姜夏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埋在他胸口。

  有水滴自天空滑落,被陽光折射的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黑色的人形抱著穿白裙的少女,在他的身後是一雙巨大的透明翅膀。風和光加護在他們的身上,元素粒子伴隨著陽光圍繞著他們。

  誰也沒看見,他們來時的方向,有一條藍色的魚人自深淵深處騰空而起,向著遙遠的天際追尋著他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