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只覺得雙腳發軟,一手扶著扭曲變形的車廂板,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幾十秒的時間快的仿若一眨眼,慢起來真的如同整個人生一樣漫長的令人想要發瘋。
他抬頭看了一眼車廂里正靠著機搶喘氣的李文強,那從天落下來的雨水砸在發紅的搶口上,飄出一縷縷氤氳的煙霧,那水汽帶著一股子發射藥的味道一起湧進了史密斯的鼻腔里,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此時老傅終於把那輛該死的汽車發動起來了,汽車發動機的震顫順著車身一路傳到了史密斯扶著車身的手心裡,這種顫動讓他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史密斯低頭看了眼手心,轉過身走到駕駛席旁邊,對坐在裡面的老傅說道:「我去看看那輛車。」
老傅一聽這個就皺眉了,他伸頭出來本來是要喊史密斯趕緊上車走人的,可對方這一耽擱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前面冰箱的車還在逃命呢好吧!
你這裡多浪費一秒,人家說不定幾十米就出去了成麼?
可他又不能下車用搶口懟在史密斯臉上,告訴他趕緊走不走爆你頭,所以只能對史密斯點點頭說了一句:「請儘快。」
然後乾脆把汽車掛了個空擋,自己推開車門下來繞到後面想看看李文強的狀況。
扶著搶一路小跑到步戰那裡的史密斯,他一路走到擺了兩條大腿的後門那裡,低頭看了眼大腿斷茬那裡被雨水沖刷的有些發白的肌肉組織,隨手把兜里的手機掏了出來,設定成了靜音方式。
接著他向著車裡看了一眼,結果這人一轉身腦袋一湊過去,首先就被從車廂里衝出來的刺鼻的血腥味和臭味險些給沖了個跟頭。
透過車裡面那剩下的紅色燈光看過去,車廂里噴濺的到處都是的血反而看著沒那麼顯眼了,可隨之而來的便是有些令人難以接受的視覺衝擊。
它就像是三流的血漿恐怖片一樣,整個車廂里都是散碎四處的人體碎片,從外面射進來的子彈撕爛了車廂壁和內部的防破片網後,扭曲變形的彈頭和那些帶進來的碎片一起作用,就像是一道道細小的切刀,把車廂里的成員切得四分五裂的,只能通過殘留的軀幹才能勉強數出來裡面有多少人。
史密斯也沒強迫自己踏進這個如同屠宰場的車廂,他左右看了看,把設定好的手機塞進了頂棚一個特別不顯眼的角落,後退了一步就著外面順著車身留下來的雨水洗了洗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跡。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車裡響起了步話機被接通時發出的沙沙噪聲。
這聲音讓他又轉了回來,踩著有些黏腳的碎肉和血漿鋪成的「地毯」,走到了一具被切得粉碎,連腦袋都不見了的軀幹旁邊,從殘存的作戰背心附袋裡,抽出了一個小巧的步話機。
他翻看了一下這個大約有巴掌大的步話機,它做的很小巧,而且外面還有一層用來密封和防撞擊的黑色膠皮包裹。
當然這並不是史密斯主要注意的地方,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個步話機上面代表著接通的紅燈正亮著。
他捏著這個步話機緩步離開了車廂,一路扶著搶跑回到了車廂那裡,看到老傅在對扶著機搶的李文強說著什麼。
其實現在的李文強狀況真的很不好,一出來的老傅第一時間看到的便是他趴在機搶上的樣子,以及嘴裡流出來的血跡被雨水沖刷稀釋之後,順著搶身輪廓流下來的粉紅色液體。
趴在那裡的李文強看到老傅出來,撐著搶身站了起來,他也沒說話,只是對老傅抬起右手,做了個OK的手勢表示自己沒問題。
此時的老傅看到那手勢,再看到李文強深深凹下去的眼眶,便覺得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太過分了?
講道理,硬要留下來的其實不是老傅,而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留下來的李文強。
所以說真的,如果老傅冷血一些的話,他應該問李文強的是:「準備好了嗎?」
而不是開口就問:「要不要把你留下,我找車來接你?」
雖然這個選項也不是那麼好,可對此時的李文強來說,下車真的就是最好的選擇了,起碼安靜的等待不會讓身上的傷勢隨著顛簸而不斷加重。
這東西就像是慢性自裁一樣,在緩慢消磨著李文強本來就不多的生命力。
史密斯走過來之後,看了眼扶著機搶一臉苦笑的李文強,走過來把手裡的步話機舉到了老傅面前。
此時那個步話機還在發出有規律的沙沙聲,顯然是對面不知道什麼人在呼叫。
在這個情況下,具體是什麼人在呼叫自然是不言而喻。
面對史密斯的這種「坦率」,老傅用很詫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問他為什麼不自己把這玩意扣下,或者是想辦法和對方交換點什麼利益,怎麼就這麼痛快把這玩意給了他了呢?
其實老傅也是想的太多,他能看清楚這件事的結局只能是以要了冰箱的命為結束,史密斯就看不出來了?
真當人都是利慾薰心不要命呢?
並且說點更難聽的,史密斯那個塞進裝甲車裡的手機還不是打著悶聲大發財的意思?
老傅接過這個步話機看了一眼,也沒擰上面的接通按鈕,而是把它又反手扔回給了史密斯。
「強子,要走了。」他走到駕駛座的車門那裡,扒著車門回頭對李文強說道。
「嗯。」李文強點了點頭,用手背擦了下有些發澀的嘴角,叉開腿站穩在了車廂里。
此時的雨水已經小了不少,再加上滿是裂紋的前擋風玻璃太過礙事,老傅乾脆掏出手搶調轉搶口當做錘子,把礙事的玻璃全給敲了下去,之後才發動汽車打亮只剩下一個的前燈,看著前面在雨水沖刷下的泥地中,若隱若現的車轍開了出去。
依舊坐在后座的史密斯對自己剛才耽誤時間的舉動只口不提,他只是低頭看著手裡這個沒有任何標識的步話機,手指在上方的開啟旋鈕上游弋著,猶豫了半天還是擰開了旋鈕。
幾秒之後,從對面傳來的就不是一直響起的沙沙水流音,而是一個聽起來有些沉悶的男聲了。
那個男聲先是叫了一番類似代號一樣的呼號,接著又說出了一串類似暗語的聯絡代碼。
這玩意史密斯哪接的上茬啊?這玩意千變萬化的連早餐吃什麼這種東西都能拿來用,他又不會掐指一算怎麼搭的上茬。
而對面的人也不是傻子,說完聯絡代碼後,耐心等待了幾秒發現這邊沒回應,果斷的就把通訊給掐了。
並且估計是對面連這個步話機的通話權限也給停了,或者乾脆換了個頻道,反正這塊步話機一下就安靜了下來,跟待在史密斯手心的半塊磚頭一樣,除了能拿來砸人外,基本也沒什麼功能了。
他放下步話機,看了眼車外稀稀拉拉的雨水,非洲這邊雨來得快去的更快,遠處天際的烏雲也漸漸褪了下去,須臾之後都能看到一束束陽光從雲層間的破洞射了下來。
那光芒如同從天而建的由閃光構成的利劍,撕裂了遮擋著光明的烏雲,把溫暖的光芒投向大地。
看著那遠處從天而降的光柱,史密斯不禁在心裡想,要是放在幾百年前,說不定就有人跪下說這是神跡了。
或許是神真的展現了他的威能,老傅跟著地上的車轍向前開了十多分鐘後,發現它不再是筆直的兩道了,反而多了一些奇怪的干擾痕跡,看上去就像是這輛車正在失控的邊緣。
很快的,老傅發現這輛車從一條很不起眼的支路上拐下了大陸,這條支路小的都沒出現在他記憶中的地圖裡,就像是傳說中的牧羊人小道一樣。
也正是這條路,讓老傅突然把車停了下來,他回頭對坐在後面正朝著那頭看的史密斯說道:「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廢話,肯定是不對勁了,不然誰逃命逃得好好的非得半路停下來,當過家家呢,還得停著等等你防著別人追上來啊。
史密斯正要說話呢,後面的李文強拍了拍車頂,高喊著讓他們看外面遠方的一棵樹那裡,在稀稀落落的雨水中,一縷黑色的煙霧正在樹冠下面裊裊升起。
因為車輛高度的問題,老傅他們的視野局限性很大,基本都被外面的草擋了個嚴嚴實實,下車之後他才注意到有兩道車轍碾過那些茅草,一路延伸到了裡面,看那歪歪扭扭的樣子,像是司機喝了酒一樣。
老傅正要對史密斯說點什麼,就聽到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於是乾脆對史密斯做了個警戒的手勢,把他放在后座旁邊的搶拽了出來,對站在後箱裡的李文強吩咐了一聲,讓他注意警戒,自己端著搶就打算順著車轍摸進去看看。
可他剛走到草叢邊緣便被李文強叫住了。
「老傅,我跟你去吧。」李文強說著話就要從車上跳下來,可他一彎腰不知道咯了一下哪,動作一下就僵住了,老傅看著他的臉刷一下就白了。
他看李文強這樣也不是能跟上來的,乾脆對李文強揮了揮手,用手勢示意他盯好了在車裡背轉過身,正低頭接電話的史密斯。
接著他轉過身,深吸了口充滿了青草芬芳的空氣,拇指移動把74U的快慢機撥到了連發位置,一隻手執著搶,左臂的胳膊肘向前分開草叢,貓著腰慢慢走了進去。
進去的老傅並不知道,史密斯的電話里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他們剛才炸的那一下動靜太大了,驚動了不少人,現在M國鐵甲正準備派人過來偵查呢。
這也是史密斯一個老關係打過來的,那位還神秘兮兮的問史密斯:「這事跟你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