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內部問題

  在李文強停車的時候,老傅用手捂在電話的話筒那裡防著聲音傳進去,等到李文強拉開手剎把車停穩,老傅才對電話另一頭開始催促的老趙說道:「是啊,這幾天太累了。」

  老趙是個順杆爬的人物,聽到老傅這麼說立馬就是一堆話灌了過來,就跟倒髒水似的,張口就是你何必呢,閉口勸老傅別太累了,身體是自己的累壞了也沒人心疼。

  這麼浪費了半天口水之後,老趙才把話題引導到了應有的方向。

  說是什麼應有的方向,其實也只是老趙一個人在那叨叨,老傅點頭聽罷了。

  具體這個內容呢,雖然不能說是老生常談,但其實也是之前老趙和他說過的東西。

  這位上來就是一堆內部團結的大道理,張口要聯合所有能聯合的力量,閉口便是老傅你一個人不能太獨,人在世上跑著總得有個三幫兩湊的,一個籬笆還三個樁你說是不是?

  老傅一聽這個便知道了老趙的言下之意,他們倆在一起多少年了,老趙基本說上半句他就能把下半句猜個差不離。

  「是那個特派員是不是?」當下老傅便打斷了老趙的話,堵了他一句,「你就這麼著急?」

  老傅的話說的很重,「著急」這個詞的引申涵義可就多了去了,其中既有嘲諷老趙著急回家,也有嘲諷他著急想要甩下這個爛攤子,更有笑話他是個官迷,想要回去著急升上去的意思在裡面。

  他這句話里的意思老趙當然聽的明白,所以電話另一頭的老趙沉默了良久,才嘆了口氣正要對老傅訴苦的時候,卻又讓老傅把話頭搶了過去。

  說真的,老傅現在是特別煩老趙這種說難聽點就是吃裡扒外的行徑:「你是不是又想說是有困難?」

  因為心裡一大堆事壓著,老傅的煩躁可算是找到突破口了。

  「我跟你說,咱們都有困難,誰沒個困難?」老傅說話那是相當的不客氣,「可你不能總把自己的困難壓在別人頭上不是?真要說困難你以為我沒有嗎?那邊一堆人躺著呢你看不著是吧?合著來進了冷庫後,你連味都聞不著是吧?」

  這幾句話幾乎是已經把臉給撕了下來,老傅壓根就懶得去想照顧老趙臉面的問題了:或許是因為電話兩端只有他倆人的關係,再加上肚子裡的火正熊熊燃燒呢,老傅這話便有多重說多重了。

  「我說同志,你得清楚自己的P股坐在誰的椅子上。」老傅沉聲對電話另一頭默不作聲的老趙說道,「咱們是幹什麼的你應該很清楚,咱們是誰的手下你也應該很清楚,論起淵源來誰都得低上咱們一頭。」

  到頭來老傅說話的時候還是軟了一些,他並沒有把話給挑明,而是選擇給老趙留了點面子,不然老傅一句:你吃著自己家的飯,回頭就去舔別人家的盤子,你要臉不要臉?

  信不信老趙立馬就能炸了?

  可就算是這樣,電話另一頭的老趙也不太好受,因為老傅直接便把他自己那點陰私想法掀了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曬了起來。

  這跟把他扒光了,放在數九寒天的野地里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沒人願意自己的想法被人如此痛快的揭出來,尤其是老趙這種心思重的人,老傅這麼一干讓他一下就沒什麼安全感了,或許心裡還騰起那麼點想跟老傅翻臉的意思。

  可現在形勢在老傅身上掛著,或許是老傅看出了點什麼,所以才有恃無恐對老趙這麼不客氣。

  老傅也知道話說七分不能說滿的道理,所以他在罵完之後還是收斂了自己的火氣,對老趙沉聲問道:「為什麼他想要見我?」

  老趙聽到這裡,心說傅爺爺您老人家可算是把話題帶開而不是集中在我身上了,可他心裡讓老傅催的那點火還沒落下去呢。

  說句難聽的,要不是那邊有人卡著,信不信老趙在老傅翻臉的時候就已經把電話撂下先一步跟老傅把臉翻過來了?

  「我怎麼知道。」老趙嘆了口氣,用這個方式凸顯了自己的無奈,「人家一來就指名想要見你,我攔都攔不住。」

  老趙這才是說話的藝術,既把自己從整件事裡抽了出來,還用這種方式訴說著只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痛。

  他就差跟老傅說:哥哥,我也是風箱裡的耗子兩頭受氣好吧!

  可他肚子裡那點東西老傅可是清楚的很:就算對方真的如老趙所說的一樣,一來就咄咄逼人用大道理壓住老趙,非讓老傅過來和他見一面,這裡面也不是沒有可轉圜的餘地的。

  要知道這裡可不是那些人的一畝三分地,說難聽點這裡是他們的基本盤好吧?

  至於那幫人當時在幹什麼?老傅心裡呵呵笑了笑懶得去想了,人家就那麼幾塊瘡疤,他沒必要挨個都揭一遍看看裡面血止住沒。

  老傅在電話這一頭聽老趙把話堵的死死的,心裡也清楚自己不去見這一面估計後面的工作都沒什麼希望了。

  別忘了,人家是來接收這邊的工作的,雖然這裡面固然有來摘桃子搶地盤的意思,可此時這顆「桃子」卻是爛桃子,人家也算是給他們擦P股來了,老傅自己也不能把事做的太難看。

  大家也不是十七八一頭衝勁的小孩子了,有些錯誤是當年能犯,犯了被人笑話一句「年輕人嘛」就能混過去的;而現在再犯的話?呵呵!

  於是老傅看了眼坐在那裡,雙手壓在方向盤上一臉凝重的李文強,心裡嘆了口氣心說這真是外憂內困的,里外都不讓他清閒了。

  「現在是半夜了,那位不休息一下?」老傅想了想,還是對老趙說了個活話,他這邊剛搶來一堆東西,而且還是李文強拿命換回來的,他自己不看一眼也不安心。

  可那邊顯然比老趙更著急,聽完老傅的問題,老趙沉默了幾秒之後才在電話里嘆了口氣。

  其實都不需要聽老趙後面的話,光是這一聲嘆息老傅就知道這事搞不好問題大了去了。

  要老趙當時答應一聲,或者是說問問之類老傅還不會起疑心,可這詭異的幾秒沉默來的卻太不是時候了,讓老傅一下就意識到了老趙並不是一個人在打電話,而是旁邊還有人。

  這小小的沉默里傳達的信息量可就多了去了。

  老傅首先想到的便是老趙是不是已經被那什麼特派員帶人給控制住了,整個人都身不由己,才會給他打這個電話過來?

  老趙那也是老油條級別了,要說他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是不可能的,所以老傅自然就想到了這可能是老趙在通過這個方式給他預警。

  可想到這一層歸想到,但老傅這裡面就想不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時代了?這麼做他至於麼?

  老傅並不是一個習慣推卸責任的人,所以他想到了這裡時,第一時間就開始在自己身上找問題,但他來回想了半天,覺得自己還沒犯錯到讓上面特別從別的部門乃至是毫不相關的另一個機關調人過來抓捕他啊?

  甚至老傅自己都在想,他做的這些東西,包括摻和進突襲Y國人這件事裡面,要是都讓上面知道了會如何?

  老傅想了半天,覺得頂頂嚴重的也就是急召回國,然後來個大過之類的玩意扣頭上。

  至於派人誘捕這種事,妥妥是在他拒絕回國之後才會有的應對機制之一。

  所以話說回來,老傅有拒絕回國嗎?

  說句難聽的,他要是拒絕回國了,至於在現在這麼拼命趕「活」嗎?還不是想在回國前把所有東西都在他手裡畫個句號,給那些人一個說法,不然他學著老趙的樣子表面緊張一點,背地裡磨洋工耗著時間到就好了嘛!

  可老傅的腦袋裡想的卻沒有這麼簡單,不到幾十秒的時間裡他腦袋裡面轉過的東西都列印出來,估計能有個七八千字還多。

  看事情是要有兩面的,老傅雖然第一時間選擇相信老趙,可那幾秒的沉默真的太詭異了,老傅不由自主的把思緒導向了一個更加難堪的方向:老趙想要坑他!

  是的沒錯,老傅第二想到的便是老趙已經想要從這事裡面徹底抽身出來,要把所有尾巴都留在他身上,所以才會如此痛快的倒向那位特派員——就像是對方的提線木偶一般,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這線是老趙自己親手交給人家的。

  老趙這麼做的目的老傅也清楚的很,前面也提到了,無非就是儘量抽身出來,把自己扮演的無辜一些:你看,都是他叫我乾的!

  雖然這玩意到最後出問題的時候肯定也跑不了他的責任,但追究起來也不會把他當做第一責任人來處理。

  可想到這裡,老傅肚子裡的蛔蟲又開始翻騰了,因為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讓老趙這麼果斷的把鍋都甩出來。

  或者該說,到底老趙知道了些什麼?

  Y國人這事老傅相信史密斯如果不是自己找死的話,不會把裡面東西甩的這麼快,不然他也不會派自己的親信,而且還想要讓李文強頂缸了。

  可有些東西是老傅自己永遠都想不明白的,他心知很多東西如果沒有搭配現實以及自己的見聞,很可能就會出個閉門造車的結局。

  但現在對方的牌已經打出來了,他不應也不行。

  說句難聽的,老傅這是給逼進角落裡了,老趙和對方聯合起來的殺傷力太大,讓老傅根本沒辦法用一句:「不去!」來頂回去。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考慮的時間太久了,終究還是得說點東西出來,褒獎一下對方的耐心。

  所以心頭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化成了一句話:「兩個小時後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