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成功率,交換比。」
郵差對一臉憤怒的老傅搖了搖他的手指,接著手腕一動指向老傅的心口,用這個動作告訴他——我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來交換你作為餌。
但做買賣這東西哪有一碗水端平了的,從來都只是相對平衡而已,所以此時在老傅看來就是:你郵差覺得付出的足夠了,可老子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可此時已經爬上樓梯了,老傅有再多的問題,可面對氣喘吁吁的郵差也沒什麼用了。
就算是他問出來,郵差也願意回答,可肺活量在那卡著呢,想說啥他也得能說得出來才行。
說真的,這破鐵樓梯每一腳踩上去都「吱嘎」作響,每一次抬腳都擔心下一次落腳的地方鐵板會就這麼崩塌,把人帶的墜入到下面已經看不清楚,如同深淵一樣的樓梯井裡。
但它恰恰還就沒事了,天知道當年建這個的D國人下了多大的辛苦,過了半個世紀還這麼堅挺。
直到走到最頂上的門口,一路把心吊在嗓子眼的李文強還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他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眼身後陷入黑暗中的鐵樓梯,覺得這玩意真結實。
可那帶著慶幸的欣喜情緒剛浮上心頭,就被李文強悄悄給一把掐死了,他回頭對兔子做了個眼色,用手肘捅了捅前面的老傅,低聲在老傅耳邊問道:「老傅?」
大家這麼長時間在一起,這點默契早就培養出來了,老傅當然明白李文強問的是要不要把眼前這老小子抓回去,到時候朝著椅子上一捆,還不是讓他說一二三就得說一二三。
說真的,過河拆橋這種事老傅還真沒少干,所以對於翻個臉就把郵差抓回去這種事他當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或者該說他一路上就在這麼考慮了。
畢竟這一出來浪費了不少時間,有用的東西基本啥都沒拿到,真要是回去了人家老趙問他:你得到啥有用的信息沒?
這讓老傅怎麼回答?
難道說郵差給他講了一堆不能見人的秘密?
這逗呢!
老趙說不定聽完就招呼人給他捆椅子上,先做個精神病鑑定了。
講道理,郵差說的玩意老傅現在都半信半疑呢,有道是宴無好宴,郵差和冰箱這種主動送上門,嘰嘰咕咕給他提供一堆似是而非的信息的行為,本身就缺乏著足夠的可信度。
說真的,他們說十句話出來,老傅能信上一兩句就不錯了。
並且這一兩句也是要打個折扣的————這幫人早就學會了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即便是說真話,也可能是為了把整個思路導向到他們希望的方向。
也就是說:真話可能後面墊著的就是謊言!
不過把郵差抓回去這個選項,雖然此時看來是最好的。但老傅很清楚的知道,這玩意搞不好也是個燙手的山芋,拿回去能不能捧得住吃的到嘴裡還是問題。
郵差這種搞信息的老人,無論是反審問訓練,還是為了應對熬不住的時候預先準備好的套話,那肯定是一堆一堆不要太多。
並且眼前這位還是逆徒的餘孽————當年逆徒留下的那點東西可不老少,誰也不保證眼前這位到底學了啥在肚子裡。
所以就算是能撬開郵差的嘴,那也是項漫長的令人絕望的工作,並且在那漫長的時間中還得保證郵差不會因為刑訊時間過長而掛了,他自己也不會想辦法自裁。
老傅現在有那時間麼?
他恨不得一分鐘拽成一天用好吧!
說起這玩意來他氣的就牙痒痒,眼瞅著被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前面的責任人還有心情拄著那根該死的文明棍站在門口老神在在的看著他。
於是老傅暗地裡一咬牙,心說反正老子也破罐子破摔了,能抓住啥就抓住啥了。於是他背在身後的手對李文強和兔子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倆準備好,一會門一開就給這老小子先摁住帶回去再說。
郵差也不是傻的,他雖然從老傅的神色上看不出什麼來,可這老小子也知道自己把老傅騙出來當誘餌這事乾的一點都不地道。
他也知道自己這一路能安安全全的走到這裡,純粹是因為這三個人擔心沒他走不出這個地庫,而不是什麼信用之類的扯淡玩意在作祟。
現在眼瞅著要回到地面了,自己最大的依仗也就要失去作用,對方要做點什麼的話也就是趁現在了。
至於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什麼的沒用玩意就別提了,這年頭最有用的是欠人情,而不是什麼傻的信任————相信這玩意的人骨頭上都落了一層灰了。
「看來這次見面就要結束了。」
郵差站在那扇金屬門邊,對老傅友好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包含的複雜意味,讓老傅一時有些搞不明白這老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他用手敲了敲這扇金屬門對老傅解釋道:「我在……」
這句話還沒說完,那扇金屬門就被人猛的拉開,快的讓人都來不及反應。
郵差這老小子利用了眾人的思維慣性,因為之前的每一扇門不是需要複雜的操作,就是乾脆鎖死了需要備用手段開啟;所以老傅一行三人誰都沒想到,這扇門竟然是一拉就開的!
站在老傅身後的李文強下意識抓住老傅的肩帶,想把他拽到一邊去,可他手剛搭在上面,就被從門洞裡伸出來的一支搶給打斷了。
對方顯然是故意的,在搶管下方裝了能被肉眼看到的紅外線輔助瞄準裝置,那個紅點就越過老傅的肩膀,定在了他的額頭上。
並且在因為門被拉開,掀起的灰塵中,李文強還看到起碼有七八束雷射射了進來,它們有的定在自己身上,有的則定在了老傅和背後閃閃縮縮的兔子身上。
「嗯?」面對外面射來的陽光,老傅微微眯著眼睛看向被人一把拽出去,此時已經打理好散亂的頭髮,站在門外的郵差。
他站直了身體,看著郵差因為背對陽光而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努力想辨認出對方的表情,從而猜測出他的行為來。
而在隊伍最後的兔子,則借著李文強身體的掩護,悄悄把身上剛才拿上的小土豆給摘了下來,捅了捅李文強的後腰,塞到了李文強手裡,自己又摘下了一個。
正當這倆人打算把小土豆的保險栓拔出來,起碼也讓對方投鼠忌器一下時,站在門外的郵差卻說話了。
「這是一次友好的見面不是麼?」郵差對站在他旁邊的一位戴著頭罩的人低聲紛紛了幾句,抬頭看向老傅和他身後閃閃縮縮的兩人,「就不能讓友好的開始一直延續到分別嗎?」
老傅心說你想的美,一來二去的全成了你說的了。
他晃動了一下身體,這個動作卻招來了更多的紅點定在他身上。
「哼!」他冷哼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游弋的紅點,抬頭對郵差輕蔑的笑了笑:「友好?」
這反問里的嘲諷藏都藏不住,就差一巴掌扇在郵差臉上了。
老傅此時腦袋特別的清醒,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之前挨了兔子一火箭筒的那位,這東西其實一直都令他很疑惑:從之前的襲擊來看,冰箱的手下是擅長「鐵錘砸核桃」這種做法的。
也就是說,他們不出手則已,只要出手就絕對不會給任何人反抗的機會,這也就是所謂的「鐵錘砸核桃」,錘子舉起來了你就別指望跑,消停的等著被砸碎還能少受點苦。
「外面的那位?」所以老傅一皺眉,緊接著那句嘲諷,對郵差反問道。
郵差當然知道老傅提的是什麼,他很滿意老傅此時的鎮定,所以對老傅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事是他做的。
老傅心裡就剩下這倆字了,一開始自己就掉進了人家的套里,這還傻傻的聽人講故事呢,結果到頭來全是順著人家的套路走了。
正當老傅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的時候,他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機卻響了。
老傅暗地裡皺了皺眉,心說這電話來的不是時候,正在他打算把這事混過去的時候,郵差卻用下巴點了點老傅的側兜:「我相信,對方一定很著急。」
這意思就是這個電話老傅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在他用緩慢的動作掀開衣襟,從裡面把電話拿出來的時候,背後的李文強卻裝作不經意撞了他一下,那後腰上傳來的觸感提醒他撞上去的東西可不是拳頭或者是手肘,而是什麼更堅硬一些的圓柱體。
老傅對李文強的提醒沒有任何表示,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翻過手機把屏幕面對郵差,讓他看清楚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別把我的寬容當做默許。」郵差看都沒看那個屏幕,而是用拐杖指了指站在老傅身後,露出半個身子的李文強,「你們覺得我沒有想到?」
「強子。」老傅回頭看了眼李文強,用眼神示意他別衝動,接著低頭按下了接聽鍵。
還沒等他把電話放在耳邊,郵差的一位手下就跨前一步,從老傅手裡把電話搶了過來,按下了免提鍵把拾音的麥克風孔對準了老傅。
「您好。」老傅對著安靜的麥克風來了這麼一句,用背在身後的手示意李文強他們稍安勿躁,順便做好準備。
要知道他們雖然在郵差那裡補充了一部分爆炸物,可這倆人身上帶著的玩意也沒扔好吧,真打起來還是有點反抗能力的。
真的,面對這種已經讓人把搶口頂到腦門子上的情況,能談的也真是反抗能力了。
並且老傅也不傻,郵差的手下一沒上來就斃了他們三人,二沒把他們拽出來抓走,甚至連武裝都沒收繳,這本身也是一種善意的舉動了。
在此時,電話對面的人聽到這一聲還愣了一下,隨機從外放的喇叭里就傳來了老趙的聲音:「怎麼一直都聯絡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