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看計緣腳邊的骨頭,這腹量大可大得有些誇張了,這一頭野豬不是小野豬了,去掉骨頭起碼還有幾十斤肉,哪怕考慮到烤過之後縮水也依舊不少,而他們三人加一起頂多吃了十斤不到吧。
三人再看看計緣那並不明顯的肚子,就更覺得荒謬了,但靠近計緣的那個漢子還是趕緊道。
「呃呵呵,先生吃得下就好,反正肉烤熟了就是要吃掉的。」
負責烤肉那個明顯是頭領的漢子更是搶在邊上的年輕人說話前,直接指著烤架上的野豬說。
「對對,先生吃得下就好!對了,這還有一隻沒動過的前腿,先生要是吃得下,也只管吃了吧。」
那個綁著野豬的烤架上,還有一個豬頭和一隻前腿,以及一條連著些許肉的脊柱,計緣雖然依舊能吃,但這麼大半頭野豬下來,即便是他也能算是盡興了,笑著搖頭道。
「計某吃得已經十分暢快了,好久沒這麼吃過了,多謝三位款待!」
笑語之間,計緣甩了甩手,手上的油脂就全都被甩到了地上,手上指甲上沒有絲毫污漬油跡,並且在隨後伸入袖中,取出了兩塊碎銀子。
「不知這烹飪後的野豬肉如何售賣。」
計緣看得出來這三人本來是準備將豬肉烤乾之後方便攜帶的,他若只是吃一些充當一餐,別人肯定不會有什麼意見,可一時興起沒守住嘴,差點給吃了個精光,那計緣就有些過意不去了。
不過一看到計緣拿出銀子,對面兩個年長一些的漢子立刻又是搖頭又是擺手。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先生學究天人,一頓教誨足以抵得過區區一頭野豬,這種牲畜還能再捕,先生金言可未必處處可聽!」
「是啊計先生,不過是些許豬肉,我等還苦於沒有招待好,早知道今日能遇上先生,昨日定不會把酒喝光啊!此刻只恨無酒啊,對了,這裡還有一條脊骨,一隻前腿和一個豬頭,先生只管吃個盡興!」
聽到對方不肯收錢,又只恨無酒,計緣也就安奈不住了,當即直接站起來說道。→
「幾位不提計某還忘了,其實計某在後面林子裡還是有些行囊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並未帶來,開始的含糊之詞也希望三位不要怪罪,我那行囊中還有些許好酒,三位稍待片刻,計某去取了酒就回來!」
中間的漢子根本沒有猶豫,直接站起來拱手。
「先生只管去便是,若是酒水沉重,可否需要在下跟隨前往,也好幫忙提一下?」
「不用不用,信得過計某便好,我去去就回!」
言罷,計緣這才轉身朝著林中方向離去。
目送計緣消失在樹林口,一直憋著話的那個年輕人終於忍不住了。
「兩位兄長,這計先生也太能吃了,這頭野豬我們本打算備做一旬之日的食糧,他這一頓就給吃得差不多了,他要給錢,你們幹嘛還不收著啊,剛剛那碎銀子,得小半兩了吧?」
兩人瞅著樹林方向,然後一起看向年輕人,烤肉的漢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小齊,常人能吃下這麼多肉嗎?」
年輕人趕緊搖頭。
「那怎麼可能!」
「那我再問問你,剛剛計先生講尹公的時候,說尹公代表什麼?」
年輕人皺起眉頭,稍覺不解。
「文曲星啊,怎麼了?他還指星星給我們看呢,有什麼問題嗎?」
另一個漢子也忍不住笑了一句。
「小齊,計先生怎麼指給我們看的,我給忘了,你幫兄長我回憶一下?」
「這麼快能忘,不就是……」
年輕人抬頭點向空中,但動作立刻頓住了,眼睛瞪大微微張嘴,手指不知點往何方。→
「星星呢……」
「嘿,小齊,晴天白日的,哪能見到星星啊?」
「可剛剛計先生他……」
年輕人話至此處,已經回過味來,表情誇張的看著兩個兄長,那烤肉的這才點了點頭,再次拍拍年輕人的肩膀。
「小齊,你啊,到底還嫩了點,這計先生學識淵博談吐風雅,絕非凡夫俗子,為了福禍著想,怎可怠慢了他?」
三人等候了許久,計緣就已經返回,臉上滿是笑容,手中多了幾個提繩的翠綠竹筒,看樣子就是所謂的酒壺了。
「來來來,你們請計某吃肉,那計某便請你們喝酒?」
「真有酒啊,那太好了!」「哈哈哈,先生快快入座,這豬頭肉最適合下酒了!」
三人熱情不減,過來幫
計緣提酒,又招呼他坐下。
計緣將手中竹筒分別遞給三人,正好四個一人一個,然後第一個拔開塞子,頓時一股酒香飄出。
「這酒叫大窖酒,產自天寶國,酒烈味醇,十分難得,在這是絕難喝到的,正所謂物以稀為貴,計某就全當抵肉資了哈哈哈。」
「先生說的極是,此情此景,一斤酒抵得過一兩金啊!」
三人接過酒也相繼拔開塞子,只覺得酒香混合著竹子的清香,聞著十分誘人,且看著這竹子就像是新砍的一樣。
「計某先喝為敬!」
計緣早就忍不住酒癮了,之前進林子就自己拿出千斗壺喝了好幾口,這會也端起竹筒對嘴便飲酒,另外三人相互看了看,在唾液快速分泌的情況下,也端起竹筒喝了一口,頓時烈酒灌喉,又是刺激又是舒暢,一口酒下肚,渾身冒汗。
「好酒!好酒啊!」「真是好酒!」
「好喝,真好喝!」
這話真心實意,計緣聽著也更開心,這段時日來的略顯繃緊的神經也不由更加放鬆。
「喜歡就好呵呵。」
剩下的豬肉,三人只是以小刀一點點割著吃,配著烈酒一起送入肚中,算是難得的享受。
酒助興也助膽,漸漸三人也更加放得開了,在計緣快喝光竹筒中的酒的時候,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那個最年長的漢子還是接著前一個話題剛過的間隙,問了一句。
「計先生,您懂得多,見識也多,可否給我們三個指條明路?」
計緣抿了口酒,並沒有馬上說話,那漢子趕緊補充道。
「聽先生今日所講,我等已知我祖越國大變在即,我等只是庸碌的獵戶,並無什麼大願,就是吃飽穿暖安穩度日。」
計緣將口中的酒咽下,笑了笑道。
「那也簡單,放棄去祖越軍寨從軍的想法,回家去好好過日子就行了,以三位的本事,再不濟也不至於餓死。」
「這……」
三人面面相覷,都頗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我等也不是有意瞞著您的,實在是,聽了您之前一席話,就更有些難以啟齒了……」
「是啊,而且不用先生說,就是那南營再好,我等也不會再從軍了!」
聊了這麼久,幾乎吃光一頭野豬,計緣怎麼可能還看不出來三人原本想去幹什麼,這會自己竹筒內的酒水已干,計緣也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向著臉上三人微微拱手。
「吃得酣暢,喝得痛快,酒足飯飽,計某也該告辭了,哦對了,西南方向若要過山,勿走峽谷小道,此妖人之所;正南方向若要越林走平原,莫在夜間停留,此陰人之域,儘量挑白晝一鼓作氣穿過,言盡於此,計某告辭了!」
「呃,先生,您這就走了啊……」
「先生,先生稍等!」
三人中的兩人都站起來,中間的漢子更是又從身後的行囊處翻出一個油紙包,將其中的乾糧抖出到行囊內,然後取了刀將剩下的半個野豬頭的肉快速割片而下,將肉裝在油紙包中,隨後站起來到計緣面前。
「我知先生乃非凡之人,我等無甚貴重之物,一點小小心意,收下吧!」
見那漢子雙手遞來的油紙包,計緣略一猶豫,還是接了過來,想了下左手伸到右手袖中,摸出了三個青翠的果子。
「差點忘了,我等吃了這麼多肉食,正膩得慌,這棗子清甜可口,最是解膩,一人一個吧。」
將棗子塞給三人,計緣提著油紙包,朝著遠離河岸外的東北方向離去,等計緣都已經走遠看不見了,贈肉的漢子忽然狠狠一拍大腿。
「哎呀!我們好糊塗啊,連姓名家門都還未曾報過,難怪先生不待見我們啊!」
「啊?哎呀!只顧著聽先生講天下事,忘了這一茬了呀!」
見兩個兄長懊悔,年輕人趕緊道。
「那現在去追?」
「哎,算了算了,估摸著也追不上的。」
男子懊悔之間啃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頓時清香溢出唇齒生津,就連之前喝多了酒的醉意都被這股清甜驅散了……
而此時計緣早已走遠,縱然是三人真的追來也肯定追不上,他手中拎著依舊帶著餘熱的油紙包,掂量了一下後就笑著收入袖中。
荒野河邊這一頓,不光是吃得舒坦喝得酣暢,計緣也算是藉此了解祖越部分民眾的心態,這本就是他想在祖越國了解的事之一,比起祖越國京師朝廷和那些現今上了祖越國這條船的所謂仙師法師,計緣也更關心民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