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豐扯過捆仙繩的一端流蘇,懸空擺動中隱約有一種奇異的模糊之感,好似視線也會在捆仙繩附近被束縛,再細看又沒了這種感覺,十分神奇。→
見邊上兩位友人一直盯著,應豐也覺得異常有面子,看到計緣正在涮菜吃,想到自家計叔叔脾氣如何,便毫無心理負擔地和兩位遠道而來的友人道。
「這就是我之前說的捆仙繩,此寶成於九峰洞天,乃是仙妖五大頂尖高人聯手以我計叔叔的三昧真火煉製,不入陰陽不屬五行,但又可入陰陽可變五行,千變萬化難脫其中,我爹親口和我說的,寶成之刻可是天地獻禮祥瑞萬千!」
「哦……」「嘶……好寶貝啊……」
邊上兩人一邊是辣的,一邊則是真的心中震撼,這種寶貝就在眼前,簡直唾手可得,但別說他們,哪怕是天下最惡的妖怪來了肯定也只有垂涎的分,不敢出手搶奪。
這龍子,簡直說得天花亂墜,偏偏又能感覺出來一句句話都發自肺腑,實在是有趣,計緣在一邊聽得直想笑。
龍子見計緣面露笑容,也算了解計緣的他知道計叔叔在想什麼,一面將捆仙繩還給計緣,一面說道。
「哎,計叔叔您別笑啊,小侄說的可不能算假話吧?難道我爹還騙我不成?」
「確實不假,不過你們再不吃東西,桌上的菜就全被我包圓了。」
計緣夾起一塊肉,在邊上的糖醋碟中蘸一下,然後又在乾粉辛辣碟中滾一滾,才放入口中,嘴裡的味道讓他想起了上輩子的時光,那種享受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應豐回神一看,桌上的食材在短時間內已經被計緣吃去了一小半,不過這也是因為新叫的菜還沒來的緣故,趕緊招呼兩個朋友一起吃。
「吃吃吃,都吃,別因為計叔叔在就拘謹啊!」「呃好!」
「是是是,殿下也吃!」
另外兩個妖怪到底還是放不太開,人家龍子和計先生那是侄叔關係,後者可能還是看著前者長大的,但他們可不敢,所幸這計先生確實算是隨和,當然也絕對是因為知道他們是龍子朋友的關係。→
早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計緣的認知中,一些妖怪真身龐大,在飯桌上吃東西那肯定是就是塞牙縫都不夠,估摸著吃起來應該特沒意思吧?
但隨著了解的深入,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妖怪或者精怪和其他體魄龐大的異族,只要是道行到了化形為人的地步,那構造上就和人區別不大,一口菜入嘴到下肚,滋味和沾滿口腔的咀嚼感,以及吃美食帶來的滿足感是半分不差的,只不過很難吃飽也吃不胖而已。
某種程度上來說計緣也差不多,這是什麼狀態,這是上輩子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身體狀態!所以桌前這四人吃暖鍋,那是真的吃起來酣暢淋漓,不會有什麼不爽的感覺的。
「客官,你們的菜來咯~~~」
一個身手矯健的店小二繞過邊上的桌位過來,一手一個比尋常托盤更大的長托盤,每個托盤中都裝滿了東西,壘起老高,都是蔬菜和切好的羊肉以及剔骨的魚肉。
「客官勞駕搭把手!」
應豐趕緊站起來幫忙,將小二手中的一個托盤擺到一邊架子上,另一個則店小二自己
放,還順便扯走了上頭的兩個架子,原來一邊竹架子剛好可以擱置托盤。
「多謝您了客官,我再收一下空架子,嗯,你們這鍋中高湯也會稍後來加的。」
店小二顯得十分熱情,一個個將空碟收入盤中,忽然聞到桌上的辛辣味,也看到了計緣等人的辣粉碟。
「呃,這本店可沒有啊,客官這是什麼?聞著可夠帶勁的,我能嘗嘗嗎?」
「番椒和花椒粉末炒制的東西,可以用手粘一點試試。」
計緣這麼說了一句,店小二哦了一聲,伸手捏了一點點粉末放進嘴裡。
「嘶……嗬……嘖嘖,這東西可夠帶勁的!」
小二本來想多說幾句,但嘴裡越來越受不了,只能趕緊帶著托盤碗碟離開,到後廚的時候都已經鼻額滲汗了,頓時敬佩起那邊角落四人,這是人能下得去口的?只是在這一天中,這店小二幹什麼活都覺得自己火力十足,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累,外頭的冷風也和春天的微風一樣舒服。→
店小二離去之後,桌上的食材已經補充完全,四人重新開動之刻,龍子覺得計叔叔對邊上兩人確實沒什麼厭惡感,才後知後覺的驚呼失策,開始給計緣介紹起自己兩個朋友。
這兩人都是來自東海,居於海外一處海溝中,雖然和應氏沒什麼隸屬關係,但也屬於隨叫隨到的那種。
時間過去快半個時辰,桌前除了計緣,龍子和另外兩人都吃得滿頭大汗,他們可從來沒體驗過吃頓飯出汗的,但也吃得非常爽。
既然老龍不在,加上聽說龍女還在東海,計緣也就覺得沒有去通天江水府的必要,吃完飯之後就在狀元渡和應豐等人道別,獨自踏上江岸離去了。
龍子就站在江邊目送計緣離去,等看不見了才繼續招呼兩位朋友,若不是這兩人在,他肯定得和自家計叔叔一道走一段路,或者乾脆去寧安縣一游什麼的。
「哎,不對啊,你們兩之前不是一直嚷嚷著想求一個仙人指路的機會麼,計叔叔就在眼前,剛剛怎麼不提啊?」
應豐看著邊上兩人,二者都面露尷尬。
「那,那個……沒膽子說……」
另一人本來還在想理由,聽到旁人如此坦誠便也沒了負擔,老實道。
「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應豐被這二人的話逗得捧腹大笑,之前還一起吹牛,說什麼見著真的高仙一定要嘗試一求,另一個吹牛說要擺出跪地磕頭感天動地的架勢,結果見到了計叔叔,別說豁出臉不要懇求了,話都不敢說幾句。
好一會之後,應豐才止住了笑容。
「走吧走吧,去水府了,凡人估計都比你們膽大。」
一人咧了咧嘴,終於說了實話了。
「那是凡人不知道邊上坐的是誰,殿下,我們二人可不是您啊,可以在計先生面前毫無負擔,不瞞您說,我們原身黑鯊在當年懵懂之時,可是在海中吃過落水漁民的,還不止一次,剛剛能坐穩了正常吃喝,已經算膽大了……」
「是啊,殿下您看我這手心,汗漬還沒退呢,一半是辣的,一半是
嚇的啊……」
應豐收斂輕佻的神色。
「原來如此,確實計叔叔最討厭戾惡之輩,我爹也說過,計叔叔看著好說話,可青藤仙劍下所斬妖邪絕對不少的。不過你們也不用太過在意,計叔叔是真正修真之輩,他剛剛若是對你們有意見,也不會對你們這麼和善了,我可沒那麼大面子。」
「是是,殿下說的是!」「對,這樣最好!」
「走走走,去水府。」
……
雖然沒見著老龍,但吃了一頓暖鍋也讓計緣心情大好,甚至打算自己做一個鍋子,以便以後想吃的時候可以再試試,反正如今他覺得自己不光有修行天賦,做菜的天賦同樣不差。
踏雲不過半日,視線中已經出現了牛奎山和遠方的寧安縣。
一回到寧安縣,計緣就又有感慨,這次一走,算上路上的時間,差不多過去了近七年,對尋常百姓而言,人生能有多少個七年呢?
也不知道孫雅雅現在如何了,算起來都該有十八歲了,是否這七年中都有堅持練字呢?也不知道胡云修行如何了,能有多少長進?也不知道院中棗樹今春可否開花,如今可否結果?
計緣不會事事都算,有些是算不到,有些是不想算,懷揣著種種念頭,計緣照例在寧安縣外頭落地,然後一步步慢慢往寧安縣中走去。
寧安縣好似毫無變化,主要的街巷都沒變,人們忙碌的軌跡都沒變,但寧安縣又一直在變化,每年總會有建起的新房,總會引來新生送走故人。
「是計先生回來啦?」
冷不丁聽到一聲問候,計緣都愣了一下,轉頭看去,是一個路邊攤位前坐著的老翁,攤位上賣的是一些瓜果蔬菜,這老人計緣完全不認識,聲音倒是聽過但不熟,應該是以前沒怎麼和他說過話。
看到計緣駐足,老者站起來細細看了看。
「真是先生您啊,看來我眼睛還是好使的,沒認錯!哦,我是王小九,家中排行老九。」
「哦哦哦,原來是你。」
計緣這完全是客套話,他這會是真的不記得這號人了,不知道王小九何許人也,但對方卻顯得異常高興。
「對對對,就是我,以前在廟外樓幫工的,還給您準備過一桌糕點呢,您和一個老先生還向我致謝,那會我已經幫工兩年,少有人會道謝!」
這麼一說,計緣就立刻想起來對方是誰了,是當年老城隍請他吃早飯時,招呼他們的那個廟外樓夥計。
「先生還記得我啊,嘿嘿嘿,哦對了,先生您看這菜,您拿一些,拿一些去吃,自己種的,光雨豐,糞水足,早晨剛摘的,新鮮好吃呢!」
「呃呵呵,不用了,計某才回來,家中都得好好打掃,沒工夫動灶火,吃飯也會出去吃,以後有機會再來買菜吧。」
「哎好,那改日先生要了,只管來取便是!先生真乃神人啊,該有三十年了吧,見先生恍若隔日之容啊!」
老人十分熱情,計緣只好口頭應諾,然後告辭離去,同時心中想著,或許自己不該在寧安縣維持舊容了,或許將來某一天,計緣應該在寧安縣「亡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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