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1 階下囚

  叱喝如雷,申屠狗心念閃動之間,強自收斂心神,馬刀化作一蓬寒芒,朝來敵捲去,進手拼命,兇悍無前。

  六公主安伊晨撥馬回沖,咆哮如虎,長刀化虹,破風疾劈,刀勢凌厲,刀嘯震耳,隨刀先至,勁如山壓,聲勢驚人之極。

  申屠狗這時無暇旁顧,心志如一,眼前這對手非常不好對付,必需全神應對,已經完全顧不上別的。

  瞬間交錯而過。

  錚!

  一聲金鐵交鳴,以申屠狗的驍勇,在苦戰半夜之後也抵敵不住六公主安伊晨在瞬間連續的幾刀猛劈,刀上如山暗勁如怒潮奔涌,其勢雷霆萬鈞,申屠狗禁不住踉蹌後退。

  幾張捕野獸用的獵網就在這時從天而降,兜頭將申屠狗網了個結實,迅速拖倒在地,申屠狗還想掙扎,卻被幾個靈蛇騎士策馬狂拖,本就疲憊的申屠狗在雪地中被拖得頭昏腦脹,再被網繩纏身,越掙扎纏得越緊,空有一身武技也難施展,只得束手成擒。

  天色大亮。

  雪光映得兵器爍爍生輝,更添陰冷殺伐的氣氛。

  戰鼓敲響,得勝回營的鼓點歡快而流暢,彰顯著最終勝利者的志得意滿,意氣風發。

  正在打掃戰場的狼群將兵都向遠方警惕的眺望,當帝國獨有的狼群大纛上那獨樹一幟的七狼圖騰冒出地平線時,雪原上的狼群將士爆發出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沮喪的顧西樓這時正被五花大綁,被幾個軍士推推搡搡押著進城,與他一起成為俘虜的還有「定西軍'的幾員將官,幾頭兇猛的地獄軍犬惡狠狠的盯著這些俘虜,陰冷的精光閃爍著撕咬的欲望,令人不寒而慄。

  遠方馬蹄聲車輪聲,響徹雪原,大隊人馬正向「伽羅城」開來。

  顧西樓回想起昨夜雪原燭照,火光點點,千軍萬馬,往來衝殺的場景,嘆了口氣,過往的一切都已經是過眼煙雲,如今他只是帝國狼群的階下囚而已。

  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吶喊,如注的熱血——

  中原慈母的蕭蕭白髮,花都春閨夢中的遙望,稚兒幼女的靜夜啼哭,花前柳蔭的訣別,將軍的怒目,袍澤的鮮血,朔風獵獵中飄揚的軍旗-——

  一路煙塵一路風,風飄雲散皆茫茫,戰士的屍骨很快就會化作邊塞的沙堆一座,但是這爭來爭去,又爭的是什麼呢?

  就是維持那點兒可憐的面子,守住那點兒脆弱的尊嚴嗎?

  戰敗被俘的顧西樓這時候已經遠離了權勢和虛華,忽然有了些不同於以往的感受湧上心頭,別是一番滋味,茫然、木然的隨著被俘的一些定西將官往前走。

  李敢策馬衝出重圍時,一乾親兵已然所剩無幾,只有寥寥數人緊隨身邊,大腿上也中了一箭,深達股骨,血流披離。

  奔馳到一處人聲稀疏的地方,饒是以李敢的兇悍好鬥,畢竟是年歲不饒人,身體一陣發虛,只得駐馬不前,命人拔箭,血水涌流,溢滿靴筒,那箭幸好未曾淬毒,否則怕是捱不了這麼久。

  剛剛草草包紮好傷口,便聽遠處蹄聲隱隱,正在急速接近之中,當此落魄之時,李敢雖然是久經沙場也不由色變,趕忙喝令上馬,迅速驅馬奔逃。

  片刻之後,十餘頭地獄軍犬掠過原野,引領著百餘騎兵追到此處。

  帶隊的帝國中尉連長銳利的目光仔細地搜索辨認著地上可疑的蹤跡,稍頃喝道:「只有七個人,快追。」

  呼哨聲中,猛犬如箭離弦,敏捷的向前奔跑,帝國騎士們跟在犬群後面窮追不捨。

  天上,有獵隼盤旋,偶爾發出幾聲悽厲的鷹唳。

  「伽羅城」定西大將軍府。

  後府花園是假山迤邐,曲廊飛檐。假山之下,一方小池早已冰封如鏡,池上東側砌著小小船廳一處,廳外植著數株寒梅,尚是老枝橫斜,未吐梅蕊,還聞不著凜冽清幽的冷香。

  船廳之中,本就攏砌了地炕,現下舉火燒起石炭,廳外寒冷,廳內倒是暖意融融。

  此次隨武皇征討定西的六公主安伊晨、十九公主安小翠、安天命、吳紹祖,還有運作秘諜活動的「暗黑騎士團」總帥羽訫姑娘,各師團的副師長、旅長等齊集一處,一則稍稍歡宴一番,以示慶功;二則商議一下接下來征伐、招撫等諸般事宜。

  廳內幾條長几一擺,各人都是席地而坐。

  雖然說是稍稍歡宴,以示慶功,但軍行簡陋也整不出象樣的美食佳肴,長條矮几上也不過是些大盤盛上的手扒牛羊肉而已,每人面前幾個瓷碗,盛著鹽水、醬汁、蒜泥、蔥姜等調料,余者無他,就是酒也限量,不能管夠,當然這比起征戰在外,宿營野地已經強了很多,這樣的午飯在嚴酷的冬天裡委實是不容易備辦的。

  一邊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一邊熱熱鬧鬧地商議著下一步的計劃。

  武皇安東野甫入「伽羅城」,即已經下達軍伍改編令,以安定西被俘士卒之心,又下令將所有大小軍官一體看押於「伽羅城」內,以待逐一甄別安置,除了幾個主要將領之外,皆允許被收押將官的親朋故舊前往探視,以避免多生事端。

  此次吳氏民團鄉勇與帝國特種師團裡應外合襲取「伽羅城」之後,瑞地、定西大勢已定,剩下的不過是招撫餘眾,擊破殘餘的頑敵而已。

  原文在六#9@書/吧看!

  現在的問題是,由帝國「軍機處」抽調的胥吏加上內閣省部的詮選出來的幹員,仍然在兼程趕來的路途上,未及馬上接收施政,因此只能暫且維持原狀。這定西一帶還與「瑞州」的情形不同,由於戰亂,大姓豪強或是遷徙,或是在戰亂中殘滅,帝國就是接收下來也沒有辦法像「瑞州」等地那樣利用當地強宗大姓的人脈和人力,迅速理清頭緒,安定地方;且現在定西一些府州縣的官吏又多是顧西樓一手提拔起來小軍官,治民理政簡單粗暴,所幸「定西軍」剩餘的編戶之民才六十萬口而已,全部以軍法治理,全民皆兵也不過如此。

  所謂的歡宴,因為酒肉的有限,時間並不太長,待商議部署完畢定西以及西方邊牆一線的防禦,諸將也就各自領命而去,征撫各處。

  廳中只剩下羽訫姑娘,兄妹二人又談了一些機密事項,武皇安東野隨口問道:「丫頭有無意願在其他方面大展一番拳腳?譬如總鎮一方,治民理政?」

  「丫頭唯門牙哥哥之命是從!」羽訫姑娘微笑應聲回答。

  「嗯。如此甚好。「武皇安東野點點頭,繼續道:「我們這就去看看顧大將軍吧。」

  「是。」羽訫姑娘道。

  天色晦暗,彤雲密布。天下紛紛揚揚下起了雪珠子,打在屋瓦上,颯颯作響。

  顧西樓推窗眺望了一下遠處,屋宇瓦上已然覆了薄薄一層,白晃晃的,閃著慘白的光。

  風颳著雪片在院中起舞,天氣越發陰冷。

  放下窗欞,顧西樓回屋坐下,房中一個紫銅火盆,炭火熊熊,嗶剝有聲,驅散了房中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