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4 年關

  又是一個陰冷的冬日,隨著年關歲尾一天一天迫近,軍機處也忙碌了許多。

  已經將近年末,按照帝國制度,各省郡的軍政主官一批一批絡繹不絕的請進京述職,負責接見的八公主安奕雪毫無架子,一概便裝坐談,以示隨意不拘,從錢糧軍馬整訓,到胥吏俸祿支收、從備耕修渠,到競買開埠,以及地方民情習俗、宗教信仰等等,海闊天空漫無邊際,如同家人般的夜話家常,甚至還有高僧雅士也在其間予以接見,詩文書畫風花雪月無所不談。

  十四公主安琪兒見「政務廳」將官軍吏都是一片無聲忙碌,沒有人有空閒,卻是忙而不亂,有條不紊。再看側廳的休息室內,其中等著等候接見的人還不少,除了數位奇裝怪服的塞上僧俗首領偶爾附耳低語幾句外,武官一色的正襟端坐,雖然房中湯茶點心皆備,甚至還有菸草預備著,但武官們如同泥塑菩薩一般瞠目而坐,煙不吸茶不啜默然不語,就是文職官吏也肅然端恭,偶爾吃點心,點湯點茶,也是用畢即歸原位,絕不交頭接耳,等候的側廳中一片寂然。

  十四公主安琪兒也不清楚這裡的規矩,以為自己也應該在這側廳中等候,便一腳踏進側廳,廳內的武官們立時齊刷刷起身,雙手胸前交叉躬身行禮,十四公主安琪兒的階級比他們都高,這些武官雖然來自不同的駐地軍團,按軍律自當敬禮;而文職官吏則作揖為禮,十四公主安琪兒亦一一還禮,一番忙亂,這時便有「軍機處」射月姑娘奉命過來請十四公主到暖閣就坐。

  寬大敞亮的暖閣里,火爐的木炭燒得紅亮紅亮,暖烘烘的。圍著火爐,安氏皇朝幾位坐鎮帝都的公主拉著十四公主安琪兒白生生的小手聊得正歡,姐妹們傳說歡快的笑聲,一片熱火朝天的架勢。

  「軍機處」暖閣里,除了攝政長公主安陌然殿下,還有三公主安影兒、四公主安小嬈、八公主安奕雪、十公主安嘟嘟等一干安氏皇朝的金枝玉葉在座。

  攝政長公主安陌然殿下雖然與這幾位說著軍政事務,卻不時有「內閣『和」軍機處「的職員遞進手摺條陳來啟稟請示,有的說調防,有的說駐節,有的軍備,有的補給,不一而同。

  「兵工軍火,現在『軍務省』所屬『軍械局』監製著,北庫開礦所用、火器槍炮上所用的火藥,受潮壞掉極多,雖經翻曬炒干,炸力也較前大弱,局長以下、庫官以上諸人,玩忽職守,按律記過罰俸。此件轉『軍務省』存檔。」攝政長公主安陌然向等候座前的「民務省」胥吏口述指示道。

  八公主安奕雪一旁笑道:「如今『民務省』管得太寬,舉凡河渠、水利、塘堰、海防、城關、船政、礦冶、工場,什麼屯墾、營作、修繕、柴炭、橋樑、渡港、漁獵、河運、舟揖、作坊、鑄錢-——民生國脈,雞毛蒜皮,但沾一個『民』字兒就和『民務省』干連。顧二公子現下是河渠漕運、屯田水利、城建物流,一應瑣碎,都是一把抓,都要管一點,怕是事多物雜,難以兼顧啊。」

  「呵呵,」攝政長公主安陌然笑道,「這『民務省』確實是管得太寬。嗯,這『民務省』職掌條例也是時候該修訂修訂了。」

  攝政長公主安陌然順便向不太諳熟「民務省」職掌權務的十四公主安琪兒解說數句之後,馬上接著說道:

  「這眼看著年關越來越近,從今兒個起,這各大行營軍中兵士們過年的米麵、肉菜、果蔬、魚蛋、被服、春聯、軍械軍需、防治凍傷腹瀉的一應藥丸膏散、防寒取暖的油脂手套柴火石炭等物,還有出塞傷殘的將士、家境困難的軍丁家眷、寡婦孤兒,該用錢的,各省各部都應該儘快準備著,要責成各相關部門擬出條名冊上報,一邊『軍機處』所屬的『監察科』要儘快核實名冊,一邊『撫恤資管處』這邊就要擬出匯總大概所需的銀錢額度,該調運的調運,該採買的採買;還有各衙署部門的機關胥吏,年貨獎金都要早早準備齊整。不要怕花錢,這兩頭也儉省不下多少,就不要儉省了。總之這年一定要過好,平平安安皆大歡喜。」

  攝政長公主安陌然這邊一頭說,下頭負責記錄的文員一頭記,說完了也記完了,等轉錄成正式公文,陌然過目無誤後,就可蓋印籤押下發知照各部門衙署辦理了。

  眾人正說著話間,外面忽然一陣歡呼喧譁,這在嚴肅緊張的「軍機處」是極罕見的事情。

  「諸位公主大喜了,塞北報捷!雷黑老將軍與十爺、十二弟爺經拿下羌城!西羌大捷!」眾人正疑惑間,射月笑逐言開的進來報喜,也揭開了外面喧譁的原因。

  攝政長公主安陌然接過捷報文書,無動聲色。

  實際上這個消息長公主安陌然殿下早已經通過北方行營絕密電文傳訊知悉了,秘而不宣完全是故意要給大家一個驚喜。看完了雷黑的捷報,心心中想的卻是自己的親弟弟十二阿哥安筱攀在己方傷亡極大,「黑鷹軍團」上下群情洶洶叫囂著要殺俘虜泄憤的緊要關口,沒有把持不定,而是力排眾議,對於這一點長公主非常讚賞,看來自己這個小弟,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如今已成長為可堪大用、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才,欣慰之餘,口中卻道:」「西羌即下,隨後的設縣守土,瑣事繁多,諸般細務,『軍機處』當儘快與內閣商議妥當,派遣精幹要員接管。」

  放下手中捷報,長公主安陌然殿下並無多少喜色,憂慮似更深,說道:「本宮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十四公主安琪兒奇道:「拿下西羌,斯林老賊去一強助,大姐還有何事要憂心的呢?」

  「本宮擔心的是明年塞上糧食夠不夠吃,塞上一千多萬民口,另外狼群一百多萬軍口,一軍至少當三民,若耗用豆麥粟米餵養馬,則一馬耗糧至少可當五口,塞上大略總有兩三千萬口要吃飯,餓肚子就是大問題。這戰馬所耗豆麥草料雖然以冬春為多,也不能馬虎,明年馬糧儲備從現在開始預儲,前者四爺建言,馬糧儲備要比往年再增加三成。本宮之意,寧多勿少,這賊老天,誰知他明年是什麼光景?馬糧預儲要比往年增加五成才是。塞上這麼多軍民男女、戰馬牲畜,嘴一張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一旦缺糧,軍志懈怠,民心不穩,諸位皇妹切不可輕忽。」

  四公主安小嬈贊成道:「我們從現在起,就得當多方籌集糧食,人吃馬嚼,應付戰事和賑濟。多準備幾手,就真有什麼急難,我們應付起來也有底氣。」

  「另外,塞上戰事打到如今,已經漸現反客為主的態勢,可能用不了多久,斯林老匹夫就要授首完蛋了。這越來越多的戰俘從塞上各地驅趕東來,往帝國內地遷移,我看,西方行營方面小十五那兒要預先籌謀了,這些戰俘奴隸如果大批凍餓而死可不行,呵呵,修路挖渠開荒採礦等各種苦力活計,有了這批戰俘奴隸,帝國青壯勞力不足之弊就可以大大緩解了,後面還陸續有大批戰俘奴隸到來,軍機處與內閣又將不得安生,大大忙碌了。」八公主安奕雪笑著道。

  攝政長公主安陌然搖頭嘆息,道:「沒有別的法子,只有咬牙硬撐了。現在帝國關東是一大堆事情,漠北是一大堆事,眼見塞西還有天南都是有一堆忙也忙不完的事情接踵而來,現在就是再多幾萬戰俘奴隸也不過如此。只是這人手還得增加,層層分權負責,倒也不是很繁難。誰讓父皇麾下的狼群兵將一個賽一個的剽悍猛銳呢?」

  眾姐妹聽罷,都是一陣大笑。

  這時的帝都城外,已近黃昏時分,關東大豪常三太沿著帝國驛道急急奔馳。

  「狼都」平日裡雖然多是在二更初關閉城門,但若有「城防司」軍令,也可能一到起更時分就閉城吊橋了,他可不想今兒晚上在城外白白等上一宿,那可就誤主子了大事了。

  在一般帝國平民的眼中,城裡專門經營販賣獸皮的常三太,是家資饒富急公好義的地方富豪,是長袖善舞經營有方的大商巨賈,如此而已。

  而一些稍許了解常三太底細的人,卻知道在常三太的背後,其實隱藏了一股被他倚為奧援的勢力,關東「黑水派」。

  作為關東重要的武林門派之一,「黑水派」的聲勢一時無兩,常三太其實就是「黑水派」中重要任務之一,,地位相當高。

  常三太本身經常在關東走動奔波,為門派的事,為生意的事,勞碌奔忙,難有消停之時,但是又有誰知道在他的假面之下,還有另一重假面呢?

  揚鞭策馬,匆匆過了城關,常三太總算鬆了口氣。

  半個時辰後,常三太橫穿了半個都城,出現在一家澡堂之前。

  常三太毫不遲疑地鑽進澡堂,上麻石台階,推開閣樓的雕花門,輕車熟路的走入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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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中廳堂富麗堂皇,門窗桌椅、案幾屏風皆古意盎然,壁上掛了幾軸筆墨酣暢恣肆的寫意山水。夜風如絲,微微涼人,常三太獨個坐在閣樓內慢慢飲啜,十分舒適。

  突然間,他感覺到一股陰森隱晦的氣機隱隱逼迫而近,似欲窺探。

  眼中射出凌厲之極的精芒,翻手之間,常三太手底下已經夾了幾柄藍芒幽幽的小匕首,警惕地環視四周,但並無異象。

  疑惑之餘,常三太更加警惕,多年的謹慎小心已經讓他躲過了多次殺身之禍,重新回到閣樓之上,猛見閃出一個女子,在圓茶几邊亭亭玉立。

  定睛一看,肌凝冰雪,艷光四照,娉娉裊裊,如風搖柳,卻是難得的一位絕色美女。

  「咦?夜凝香,怎的是你?」常三太脫口低呼。

  「常師兄,幾年不見了,莫不是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久了,就不認得小妹我這山野醜丫頭了吧?」那美女夜凝香嗤嗤笑道。

  常三太搖搖頭道:「小妹說笑了,公子還好吧?」

  夜凝香掩口而笑,艷媚入骨地道:「霍都公子這次著我來,就是來看看現在鼓動關東各處暴動的情形如何?」

  常三太說道:「現在經過愚兄的策動,現在大量的工匠、學生、商販、農民、商人、作坊主、煤窯主,都已經鼓動起來,秘密的聚集串聯搞得如火如荼,不出意外,將在大年除夕之夜,發起總暴動!」

  「好,公子果然沒看錯你。」夜凝香浪笑道:「我們『天妖宗』霍州總部會給你最大的支援,師兄儘管放手去干,將『狼都』鬧得越亂越好。哈哈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