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9 一個名份

  大陸歷六百零一年年末,「阿不都凱恩都里」大陸最大的財閥集團「天依商業聯盟」盟主安天依小姐,帶領多達六百人的商務訪問團,抵達薩滿教廷政教中心「花都」,請求覲見沐風教皇陛下。

  對於這位「金元帝國」名副其實的「無冕女王」的到來。「花都」各階層呈現了截然相反的態度,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蠅狗小民,無非是多了一份好奇和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對於以三大權臣為代表的教廷精英們,則如在沸騰的油鍋里,倒入一瓢涼水。

  當下大陸,列國征戰,當時被列入五大強國的五個國家,都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了大小不同的變數:曾經威赫一時的「五沙酋長國」,由於狼群先後兩次長途奔襲以及國內諸部內戰不斷,國力日衰,難有作為;「皓月聯盟」在「赫連堡」之役後,成員國紛紛外投,也竟將面臨分崩離析的命運;「滄浪帝國」在失去了大半總體戰力和全部的陸上領土後,困守鼓搗,聲勢大落;「修羅」帝國大帝駕崩,四大護法天王決裂,其精銳軍團於「修羅河」一線對峙,內戰一觸即發;而薩滿教廷,也在萬般無奈之中,迎來了枝強幹弱、武夫當國的政教沒落時代。

  天依商盟地位超然,其盟主安天依小姐,以無可爭議,等同君主的尊貴地位,一言一行,無不左右著大陸動盪不安的格局。對於商盟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敏感時期的造訪,三大樞密主教是身懷戒心而有小心翼翼的。

  五星級商務會所里,門禁森嚴,三位教廷樞密大主教正襟危坐。

  「聽聞納蘭大人很喜歡小妹曉依,並認了她做螟蛉義女,這麼說,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安天依指間挾起一根香菸,侍立身後的安曉依急忙卑微的躬身,用打火機為姐姐點燃。

  「是啊。你們姐姐妹妹,在我們老人家心目中,都是一樣的。」帶著複雜的心理,對面的納蘭若初樞密大主教,不無感慨的說:「東北大陸,包括薩滿『狼都』及周邊廣袤萬里的無人區、『風翼王國』全境、『滄浪帝國』陸上二十一郡省,目前出現了權力真空,天依小姐可是居功至偉啊。」

  「您過獎了,納蘭大人。「安天依用手掠了掠黃色秀髮,道:「那並不是依兒一個人的力量,準確的說,是賤妾與外子安東野大將軍同心協力的結果。」

  會所內的薩滿群臣不禁一陣騷動,從話語稱謂中猜度出這位大陸第一富姐與安東野不同尋常的關係後,位置在眾人之上的內閣三權臣更是神色各異。「安東野」這個名字,在過去的兩三個月里,以極高的頻率出現在」花都「的街頭巷尾和唇槍舌劍、爭吵不斷的內閣會議上,那幾乎是一個代表著禁忌和叛亂的名字。

  假傳教諭、計殺友軍、鯨吞風翼、殘毒滄浪、無視上命、獨霸軍政,當這一系列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像炸彈一樣,一個一個傳到「花都」時,整個帝都翻天了,即便是久歷風雲變化的三位權臣,也不禁震撼的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滄浪帝國」駐「花都」大使的怒吼,讓三位老奸巨猾的樞密大主教,同時了解了事態的嚴重性,緊接磋商後,立即運作所有情報檢索網絡著重收集東北的戰況,並在下令「伽羅」一線駐軍,進入一級臨戰體制。

  而在征東狼群大軍在東北大陸摧城拔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陷地萬里的時候,「伽羅」前線的定西大將軍唐風,並沒有向教廷方面回饋一點信息,甚至可以說,定西地區與中央切斷了一切聯繫,一種不祥的預兆,始終籠罩著薩滿軍臣的心。

  「天依小姐,您應該知道,安東野如此簡膽大妄,無法無天,這可是謀逆之罪。」矮小隱晦的內務大臣元北顧樞密大主教陰陽怪氣的責問,讓另外的兩名同伴,東野的生父唐恕與舉薦人納蘭若初臉色都相當難看。

  「此番來『花都』,外子東野大將軍本欲同來面聖,怎奈敵寇未靖,戰事不平,不得分身,所以東野只能托賤妾,把『風翼王國』長公主安汐顏簽署的降書並大將軍的奏章,一併轉交於三位大人座前。」安天依揮手示意,一名錦衣英俊僕人將兩文件,雙手畢恭畢敬的交予了閣臣之首納蘭大人。

  急切的看過數遍,納蘭若初樞密大主教才驚喜的連連道:「這都是真的嗎?天依小姐,『風翼王國』的長公主果真願意放棄王位繼承權、將整個王國併入我教廷版圖嗎?」

  「當然是的,各位大人。」安天依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答道。

  失去分寸的元北顧,從唐恕手裡接過奏章,逐字逐句念到:「仆臣征東大將軍,安東野,奉詔帶甲百萬,海外討賊,幸得薩滿神庇佑、教皇陛下威福、內閣諸大臣指揮有方、上下將士用命,方克強敵於萬難,收復狼都,箇中艱險,仆臣之本分,不足道於陛下聖聽;現將風翼國獻於陛下御前,願吾主神光永在,千秋萬代。仆臣,三拜。」

  這份奏報,自然不是出於某野的手筆,而是書記官安沐希的精心所作,再由安東野呲牙咧嘴、百般不情願的抄寫了一遍。短短數行文字之間,把某野描繪得仿佛是按照教皇天命征討海外的大將一般,而非幫助盟國友軍,直接毫不客氣、更不臉紅的將自已的謀亂行為,定格在為教廷開疆拓土的功臣位置,如此一來,某野在東北的所作所為非但無罪,更是有天大之功。

  「狡辯!簡直是狡辯!」元北顧乾癟無肉的臉頰,氣成了豬肝顏色。

  侍立座後的教廷群臣議論紛紜,喧譁不止,納蘭若初與唐恕兩位大人的臉色也是一時間陰晴不定,就聽安天依笑道:「貴國有如此名將如安東野,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想必天依小姐是誤會了,內閣早已解除了安東野那孽畜的軍職,他現在也沒有資格再繼續統帥征東軍了。等待他的,將是薩滿神的震怒和法律的制裁。」唐恕大元帥陰沉著臉道。

  「這樣啊,這可真是糟糕透頂啊,唉——」安天依故作姿態的話語和停頓,理所當然的招來了未來准公公的疑問:

  「這話怎麼說?天依小姐。」

  從錦座上站起來,貌不驚人的年輕女首富娓娓道來:「在狼都城下、在風翼國土之上、在滄浪二十一郡省,貴國的征東軍團擊敗比自身多上數倍的強敵,並將廣大肥沃的領土,雙手奉給貴國的教皇陛下,賤妾想問的是,這是貴國教廷的勝利嗎?你們不會想像,在那屍橫遍野的戰場,在那被征服了的敵國城頭上,無數的狼群將士只在向一個人歡呼,因為是那個人率領著他們贏得了勝利、榮耀和財富。你們應該深信,這個人只要一聲令下,那些忠實的狼群將士們,可以為他去面對任何敵人,甚至於是——死亡。」

  「你這話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那六十萬教廷將士,會將軍刀指向自已的母國嗎?」唐恕勃然大怒,質問道:「天依小姐,您這是在向我們教廷宣布,你們商盟將會支持那孽畜在東北的叛亂行為嗎?」

  面對尚未公開表明身份的「准公爹」如此嚴重的指責,安天依只是微然一笑,道:「「我想您老誤會了,外子並沒有背叛貴國的意向,但是——」黃豆般大小的的眼睛環視場中的薩滿群臣,她繼續說道:「可看貴國教廷上下,偏聽偏信,接受奸人挑撥誣陷,非要將蓋世功臣以『莫須有』的罪名,施以重罰,說不得,外子安東野大將軍會臨時改變主意,以求自保;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賤妾已委身於東野大將軍,自然也必將傾盡全力助夫家更上一層樓。當然,這一切要看三位大人的意願了。」

  笑容滿面的安天依,一番話說出來,頓時讓薩滿群臣同時陷入深深的沉默。

  安東野謀逆之心,現在已是昭然若揭,他麾下的狼群主力,是由經過漠北殘酷戰爭洗禮的原第四軍構成,進入東北大陸之後,連戰連捷,將一個個老牌強國勁旅打得灰頭土臉,其實際對等數量的戰鬥力只怕可與教廷最精銳皇家親衛軍一較高下;而率領著這支狼群軍團的叛亂者某野,在國內大概也只有另外三位大將軍和英親王百葉流風這四個人,在用兵和威望上可以與之抗衡匹敵,而要命的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這四個人出兵鎮壓安東野的叛亂,幾乎是不可能的。

  難堪冷場的氣氛在會所大廳里蔓延,許久之後,納蘭老人乾笑一聲,道:「那麼請問天依小姐,東野大將軍倒底有什麼要求?」

  安天依微微一笑道:「一個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