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沙族金蛇部南方二百七十公里的地方,是一片荒蕪人煙的黑森林。
森林裡古老的樹木繁茂,蔓藤交錯,暗無天日。強壯狂野的幽東揮舞著手中的劃血刀,在前面披荊斬棘,在鋒利的刀鋒之下,擋住去路的纏亂蔓藤和粗壯樹幹紛紛化成碎片,硬生生在雜草亂石中開拓出一條通道來。
在他的身後,小槿戀昏昏欲睡的趴在竺洛主教的背上,暗黑女巫羽訫警惕的走在最後,默不作聲。
就在前面出現曙光、小槿戀興奮的雀躍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卻在林外突然響起。
一聽到馬蹄聲,幽東微微楞了一下,如雷的蹄聲給他一種很不安的感覺;竺洛主教將小槿戀護在身後,與羽訫對視了一眼,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蹄聲沉悶如雷,光明聖教聖騎士安苡丹一行五騎殺氣騰騰出現在視野里。
「奶奶的,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幽東惡狠狠的道。
安苡丹打出停止的手勢,同時拉住了坐騎,身後的四名同伴不約而同的神情凝重起來,紛紛將手按在了佩劍的劍柄上。
「這些傢伙全都是些變態,他們的衣物裝備永遠是乾乾淨淨的,坐姿永遠是筆直的像根標槍,神情永遠是莊嚴肅穆的,像死了親娘,說話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找不出任何毛病-——東子,你說他們還是人麼?」竺洛主教一面發表著自己的謬論,一面拼命往嘴裡灌著黃湯,好似大限將至、沒日子喝了似的,胸前黑色法服上一大片酒漬狼藉。
「豬腳大淫,你說這些光明聖騎士晚上夫妻睡覺-——那什麼生娃娃的時候也這麼有板有眼有分寸、有規有矩有條理嗎?」幽東旁若無人的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驚得同伴險些一口酒嗆到。
「兩個臭不要臉的傢伙!」羽訫女巫做出了中肯的評價,幽東毫不在乎的哈哈一笑,收到池魚之殃的竺洛主教正要為自己辯白幾句,沉重的馬蹄撼動大地,安苡丹等聖騎士挾著無邊的威勢,向他們壓過來。
幽東咆哮一聲,狂性大發,整個人撞上了安苡丹等人的戰馬。只聽一連串的骨骼斷裂聲密密麻麻響起,那五匹馬口鼻流血,頸折腳斷得被幽東撞飛出去。
對方不愧是光明聖教的精銳騎士,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躍下馬去。還未立穩腳跟,幽東已經舞刀衝到,從撞斃戰騎到衝鋒上前,沒有一絲停滯和多餘的動作。
面對疾劈而至的雙手血刀,安苡丹神情莊嚴而肅穆,毫不畏懼用她手上那相比之下細得可憐的聖劍迎了上來。
「鏘」的一聲巨大的金鐵交擊聲,安苡丹震得退開了兩步。
幽東停也不停的衝下第二名聖騎士,那位聖騎士提劍刺出,幽東毫不躲閃,血刀掛風,後發先至,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對手疾劈而下!
那聖騎士面露狂熱之色,凜然無懼硬生生受了幽東兩刀,雙手死死握住了剁入骨肉軀體的血刀不放;幾乎與此同時,另一名聖騎士的聖劍已經刺進幽東空門大開的後背,幽東虎吼一聲,一記「虎尾腳」倒踢而出,偷襲得手的聖騎士胸腔被踢得粉碎,慘叫著,狂噴鮮血倒飛了出去。
離得最近一個同伴飛身撲出,抱住了飛跌的聖騎士,但幽東那一腳力道太猛,未盡的余勢,卻帶著撲救的同伴滾成一團,齊齊撞到巨樹上,腦漿碰裂慘死!
幽東舉手投足之間,連斃光明聖教三大高手,牽引背後傷口,虎軀微晃,搖搖欲墜。安苡丹臉色蒼白,縴手一揚,掌心一道刺眼白光激射向幽東。
「地獄黑炎,著——」暗黑女巫羽訫口綻春雷,瞬間激起一團黑芒,截向半空突至的銀光。
安苡丹向僅存的一名同伴厲喝:「殺了邪靈!」又是射出數道光劍,羽訫心中大急,一連祭起幾個「地獄黑炎」,拼命地擋住安苡丹對幽東的追殺。
那名所果僅存的聖騎士發瘋似的高舉闊劍,沖向眨著一雙天真無邪大眼睛的小槿戀,一身酒氣的竺洛主教拎著酒葫蘆,搖搖晃晃的擋在前面道:「別——別招惹我——」
「滾開——,你這爛酒鬼!」那名聖騎士大吼著連人帶劍殺到近前。
「酒鬼叔叔當心——」小槿戀帶著哭音提醒。
竺洛主教醉醺醺的瞪住來人,滿臉漲紅,倏地一張口,滿天酒雨,疾噴向那聖騎士!
千萬滴酒噴在聖騎士臉上、身上,他麵皮體膚竟頓時多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坑洞,在慘叫聲中倒地死去。
「都說過不要招惹我了——」竺洛主教拼盡全力一口酒箭噴出,仰身摔倒!
聽到同伴摔倒聲,羽訫女巫稍一失神,前胸被安苡丹一道急速光劍射中,倒在幽東身旁;安苡丹正待舉步盡誅四人,黑森林外突然響起如雷的馬蹄聲,宛若千軍萬馬即將到來。
安苡丹神色微變,向緊緊將竺洛主教護在身後的的小槿戀冷漠的道:「我會再來找你的!」話音方落,人影渺渺。
「羽訫姑姑,幽東哥哥——」小槿戀帶著哭腔爬向倒在不遠處的兩名親人。
馬蹄聲停止,頭上的陽光被無數金色的人影遮住,一名左眼戴著金色眼罩的金冠金甲將軍出現在小槿戀身後,在他的左右,數千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正等待著他的命令。
「大王,有兩男兩女,他們都受傷了。」一名前探的騎士回稟道。
「把那兩個小美人帶回金蛇部本大王享用,男的就留下來餵禿鷹吧!」
獨目金甲的沙蛇大王一聲令下,早有幾名如狼似虎的騎士上前拖走不停哭喊求救的槿戀和傷重昏迷的羽訫女巫,蜂擁而去。
幽東掙扎著站起,搶出幾步,「噗通」栽倒,仰天大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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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里外——
「幽東出事了!」安東野中、將頓時覺著心口一疼,失聲道。
魚魚主教嘆了口氣,拍拍兄弟的肩膀,柔聲勸慰道:「東東,你想太多了,幽東將軍他們沒事的,是你這些天一直沒休息好、太疲勞了!」
「也許是吧-——」安東野苦笑著用力搖了搖發沉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他的周圍的沙丘上,或坐或站著剛剛隨他殺出木鷹飛騎與沙盜群包圍圈的一眾狼群兵將。
四零三旅團長安妖翊少將與紅狐傭兵團團長安魑曉各自清點人數,經此一役,又折損了兩千餘人,突出包圍的僅有不足七千之眾。
「我軍要返回教廷控制下的一線天地區,僅有兩條路可供我們選擇,一條是全力向南,突破五沙國邊境守備軍,但我軍在沒有輜重補給和後勤保障的現況下,很難達到目的地;第二條路,就是繞開五沙國防線,向西經過皓月聯盟幾個小國家借路回國,並可從沿途的城鎮得到補養休整,那幾個彈丸小國都沒有什麼軍備戰力,我們大可一試。」對漠北路線極為熟悉的傭兵女首領安魑曉提議道。
「我們能想得到,怕是沙鷹也早該想得到——」魚魚主教沉吟不決。
「不管我們選擇走哪一條路線,都會把追兵帶回一線天的惜淚和子軒,他們面臨的壓力已經夠大的了,這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辦法-——搬水救火還不如釜底抽薪!」安東野抹去安魑曉沙盤上畫出的兩條路線,重新畫了與其路線相反行進的方向,不退反進,向北直進後,又繞了一大圈折返回來。
「如魚魚姐所說,既然沙鷹算死了我們的撤退路徑,我們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非但不撤走,而且還要殺奔他們的老巢五沙城!諸位想一想,如果一線天和駱駝城邊境沙族各路兵馬得到這個消息,他們會有何舉動?」安東野中、將歪這頭,目光掃過屬僚。
幾位首腦人物當場都被發言者這個膽大包天的戰略設想震撼住了,許久之後,四零二旅團長安瑾涼少將乾咽了一下口水,顫聲道:「如果我們殺的人夠多、鬧出的動靜夠大,圍困一線天的敵人大軍必會被激怒、撤回本國圍追堵截我們,一線天之圍不救可解,教廷也可暫時緩一口氣,但是-——我們的處境可就-——」
「我命令——」安東野忽地站起,毅然決然的道:「四零三旅團長安妖翊少將率領麾下所部為全軍後應;狼群近衛旅暫由魚魚主教節制,與安魑曉紅狐傭兵團隨我位於中心;四零二旅團長安瑾涼少將所部和安梓潼主教率領的武裝警察為全隊先鋒,狼群全員都有,呈戰鬥隊形,立刻向五沙酋長國縱深攻擊前進——」
被點到名字的狼群將領一絲不苟的分別敬禮應命,安東野中、將滿意的點點頭,又面無表情的向位於全軍尖刀位置的四零二旅團長安瑾涼少將和武裝警察縱隊長安梓潼主教、追加了一道令所有人自心底直冒涼氣的血腥命令:
「掃清前進路上一切活物,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