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瀘水大捷

  還是那句話,有限的兵力註定了漢軍不可能迅速吃掉晉軍,即便是在後世的長水機場一帶再次大破晉軍,仍然還是有數量眾多的晉軍敗兵成功逃回了谷昌,再加上繳械後被漢軍釋放的晉軍戰俘,晉軍敗兵便迅速塞滿了谷昌小城,以至於把所有民房全部強征都不敷使用,導致大量的晉軍士卒只能是直接露宿街頭。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晉軍隊伍才得到機會清點士卒數量,統計味縣大戰和敗逃路上的總損失,結果統計下來的數字也讓望大爺臉色一片蒼白,八萬四千多抵達味縣戰場的晉軍將士,最終逃回谷昌的竟然才只有五萬三千餘人,有超過三萬士卒在戰鬥和逃亡中陣亡或者失蹤,兵力損失之慘重,已經大大超過了上次牽弘南征的總損失。

  不止如此,餘下的五萬三千左右晉軍將士中,還有超過萬人在逃亡中失去了盔甲和武器,再加上晉軍又把隨軍輜重基本丟光,所以這上萬士卒等於是直接失去了戰鬥力,在重新獲得武器裝備前基本無法上陣作戰。

  知道漢軍是如何對待晉軍俘虜的,胡烈和王渾等晉軍將領當然都十分懷疑這些丟失了盔甲武器的士卒,肯定有許多人是當過漢軍俘虜,把盔甲和武器換成了方便麵和糖果又逃回來,建議司馬望嚴查此事,抓一些典型代表殺雞儆猴,讓晉軍士卒知道故意投降漢軍是什麼代價。

  「這些事交給你們去辦吧,別殺得太多就行。」

  很是不耐煩的把處理典型的差使交給了部將辦理,司馬望又說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撤出南中,谷昌城裡的糧食吃一天少一天,位置又距離味縣太近,和賊軍對峙耗糧,我們是絕對耗不過賊軍的,只有趕緊撤退才是上策,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撤出南中,你們可有什麼好的主意?」

  「老都督,最好的辦法,應該是留下一支軍隊堅守谷昌,拖住賊軍主力,為我們的主力北撤爭取時間。」畢竟是未來的滅吳名將,雖然從來沒有帶過軍隊,王渾還是馬上提出了一個相當靠譜的主意。

  「上策。」胡烈馬上附和道:「谷昌緊扼賊軍的追擊糧道,只要在這裡留下一支軍隊,賊軍必然不會追擊我們太遠。」

  司馬望盤算著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這個差使很可能是一個送死的差使,你們覺得誰能挑起這個重擔?」

  「龐會可當此任!」王渾馬上就說道:「誅殺關羽滿門的龐會與蜀人仇深似海,絕不可能叛變降賊,讓他留守谷昌可以絕對放心。另外,蜀人也深恨龐會入骨,讓他留守谷昌,張志賊軍還有可能會放棄追擊,優先攻城報仇。」

  望大爺也畢竟是望大爺,只是稍一盤算,司馬望就下令把龐會叫到面前,然後又拉著王渾和胡烈一起對龐會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許下種種承諾,然後才滿臉嚴肅的把留守谷昌的重任交給了龐會擔當,而龐會雖然明知留下等於送死,更清楚漢軍放過誰都不會放過自己,可是因為妻兒兄弟全在洛陽充當人質,龐會還是硬著頭皮接過了這個差使。

  「龐將軍不愧是我們大晉忠臣,老夫沒有看錯人。」司馬望非常歡喜的說道:「請將軍放心,回朝之後,老夫一定會向陛下稟明將軍你的忠心耿耿,請陛下為將軍封侯賜邑。另外,老夫也不要求將軍你死守谷昌到底,只要確認了我們的主力撤過了瀘水,將軍你就可以馬上率軍突圍,撤回越嶲與老夫會合。」

  「多謝老都督。」龐會趕緊道謝,又在心裡暗嘆道:「賊軍如果真的全力圍攻谷昌,本將軍還能逃得出去,那真的只能說是奇蹟了。」

  就這樣,安排了龐會率領三千精銳留守谷昌後,才剛到了第二天的夜裡,司馬望和胡烈等人就率領著五萬多晉軍敗兵出城,以此前留在谷昌沒有參戰的三千生力軍殿後,連夜撤往了秦臧方向,龐會則按照司馬望的安排,在第二天清晨時遣使寄書,用書信大罵張志的祖宗十八代,故意激怒張志,妄圖引誘漢軍全力圍攻谷昌,給晉軍主力撤退爭取時間。

  張志的厚臉皮給了龐會一個大大的驚喜,看完了龐會的書信後,已經在讓漢軍將士拔營的張志連回信都懶得寫,直接就告訴龐會派來的使者道:「回去告訴龐會匹夫,就說他運氣好,本都督這次暫時饒他一條狗命,要等收拾了司馬望老匹夫再回過頭來找他算帳。」

  「還有,叫龐會匹夫把身上洗乾淨點,等本都督把他生擒活捉以後,會把他關在一口棺材裡,然後放上一百條沒有毒的蛇,讓蛇把他活生生咬死,給我們大漢的關將軍全家報仇。走吧,本都督很忙,沒時間搭理你們了。」

  輕描淡寫的打發走了龐會派來的使者,張志馬上率領漢軍出動追擊,先是掩護著霍弋和閻宇率領的輜重大隊越過了谷昌城,然後才剛拉開了和谷昌的距離,立即就帶著漢軍主力輕裝追擊,殺向必然要渡過即水和瀘水的晉軍主力,任由龐會暫時掐斷自己和味縣的聯繫,留下龐會在谷昌暗暗歡喜,慶幸自己躲過一次大劫。

  因為拔營和掩護輜重隊耗費了一些時間的緣故,再加上晉軍方面也擺脫了輜重負擔是輕裝急行,漢軍並沒有能夠在即水南岸追上晉軍主力,錯過了一個半渡而擊的機會,不過張志卻毫不氣餒,只是率領軍隊迅速渡過即水,繼續北上追擊,終於在此前大破牽弘的元謀盆地,再一次追上了撤退中的晉軍主力,讓指望龐會拖住漢軍追兵的望大爺再度大吃一驚,還忍不住破口大罵張志的不懂軍事——天下那有糧道被斷還敢率軍輕裝追擊這麼遠的莽撞主帥?

  再怎麼大罵也沒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望大爺和晉軍主力也算是被漢軍給徹底打怕了,所以司馬望根本就不敢回頭交戰,只是命令夏侯咸率領三千生力軍死戰殿後,帶著主力急速北逃,同時派遣騎兵先行,緊急趕赴江邊渡增援那裡的守軍,以免重蹈覆轍,又被漢軍搶在前面切斷他們的歸路。

  漢軍也因此在元謀盆地打了一個極其漂亮的殲滅戰,在張志的指揮下,漢軍利用局部的兵力優勢徹底合圍晉軍後軍,從四面八方猛攻結陣而戰的晉軍,也成功的在一番激戰後幾乎全殲了晉軍的三千後隊,陣斬當年參與滅蜀之戰的夏侯咸,為曾經的蜀漢主力軍隊出了一口惡氣。

  再接著,最為關鍵的時刻也隨之到來,依然還是三縫附近的江邊渡,狼狽北逃的晉軍主力遇到了歷代兵家都最為頭疼的渡河難題,張志和漢軍則遇到了如何利用敵人必須渡河的機會,盡最大限度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問題。

  與退路被漢軍直接切斷的牽弘不同,司馬望和晉軍主力無疑要幸運得多,之前汲取教訓留下三千軍隊守衛江邊渡,江邊渡一直都牢牢掌握在晉軍手中,除了在河面上搭建了一道相當堅固的浮橋,讓軍隊可以直接踏橋過河外,還有大量的船隻可以協助運兵渡河,所以晉軍方面只要拼著犧牲一部分軍隊死戰殿後,讓主力大隊渡過瀘水肯定問題不大。

  著急北逃的晉軍將領也紛紛向司馬望進言,建議司馬望乘著漢軍追兵距離渡口還有十幾里路程的機會,趕緊率領軍隊發起渡河,能保住多少軍隊算多少,然而司馬望咬著指甲盤算了片刻後,卻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能現在就渡河。」

  「現在渡河,我們是可以撤走一部分軍隊。」司馬望緩緩說道:「但是浮橋太窄,大軍很難迅速通過,我軍又連戰連敗士氣低迷,渡河期間賊軍一旦發起突襲,我們極有可能兵敗如山倒,損失過半甚至更多的軍隊,所以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

  「都督,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王渾忙問道。

  「背水結陣!」司馬望咬著牙齒說出了一個不是十分常見的軍事俗語,又咬牙說道:「拼死一戰,殺退賊軍,然後再從容渡河!」

  王渾臉一白,忙說道:「老都督,此舉請三思,我們之前已經連續與賊軍陣戰多次,每一次都是以敗北收場,現在背水結陣,如果戰敗的話,後果肯定更加不堪設想。」

  「此一時,彼一時也。」司馬望咬牙說道:「我們之前陣戰連敗,不是輸在賊軍以逸待勞,就是處於同樣急行體力嚴重下降的情況,現在我們搶先抵達渡口,有時間休息吃飯恢復體力,又有三千生力軍可以充當先鋒衝擊敵陣,殺潰長途追擊而來的賊軍,肯定希望極大!」

  「老都督所言極是,急行軍追了這麼遠,又和夏侯咸打了一場惡仗,賊軍士卒就算是鐵打的,也肯定支撐不住了!」以勇猛著稱的胡烈大聲附和,又說道:「依末將之見,我們乾脆效仿西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自行燒斷浮橋,遣散船隻,逼著我們的將士和賊軍死拼到底!」

  聽到這話,司馬望難免有些心動,然而勉強能夠在司馬望面前說話的杜鑫卻是大吃一驚,忙出列向司馬望拜倒在地,說道:「老都督,請恕末將斗膽直言,千萬不能用破釜沉舟這個戰術啊。張志逆賊虛偽無比,抓到我軍將士不但不殺,反而發放吃食遣散,這一點在我軍之中早已廣為人知,倘若破釜沉舟,戰情一旦不利,我軍將士不僅不會死戰到底,還一定會紛紛投降,對我軍更加不利啊。」

  聽到這話,司馬望頓時臉色一變,胡烈卻大怒說道:「住口!一個小小護軍,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玄武,冷靜。」司馬望開口喝止,然後說道:「這個少年郎的話很有道理,張志匹夫的虛偽手段,確實對我軍士卒影響很大,所以浮橋不能斷,舟船也不能遣散,還是留下來預防萬一吧。」

  「老都督,能否再讓末將斗膽直言一句。」杜鑫又壯著膽子說道:「依末將之見,我們最好還是趕緊渡河,儘量保全軍隊,否則決戰一旦失利,我們的損失註定只會更加慘重。」

  司馬望這次沒聽杜鑫的逆耳忠言,只是虎吼道:「傳令三軍,即刻結成魚鱗陣,騎兵居前,渡口守軍為第二隊,待賊軍追至,立即發起突襲,殺賊軍一個立足未穩!告訴全軍將士,就說想要活命,就給老夫和逆賊死戰到底!」

  然而望大爺卻嚴重低估了張志的臉皮厚度和賴皮程度,抱著必死的決心在渡口等待了一段時間後,派去探察漢軍動向的斥候竟然飛馬來報,說道:「稟都督,賊軍在南面七八里外停下了腳步,結成了圓陣休息。另外賊軍還飛派人手,從路旁的打臘山谷中搬出了許多的午餐肉和可樂,緊急分發給賊軍士卒。」

  「狗娘養的!簡直無恥到極點!發現老夫準備迎戰,竟然停下來休息避戰,還結成圓陣……。」

  還是在罵到一半時,望大爺才猛然發現情況嚴重不對,忙向斥候問道:「你說什麼?賊軍從路旁的打臘山谷里搬出了許多什麼?」

  「回稟老都督,搬出了許多午餐肉和可樂,還有那種可以直接吃的乾脆麵,緊急分發給賊軍士卒。」斥候如實答道。

  「路旁的山谷?」司馬望徹底傻眼,說道:「怎麼可能?路邊的山谷里,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午餐肉和可樂?」

  「都督,賊軍該不會是在這裡有一個秘密倉庫吧?」胡烈指出了惟一的可能,說道:「上次牽弘南征時,賊軍曾經在這一帶長期駐紮,極有可能利用什麼山洞修建秘密倉庫,囤積能夠長期保存的午餐肉和可樂,以便緊急時取用,所以賊軍才不去擔心龐會切斷他們的糧道,堅持追擊我們直到這裡。」

  望大爺緩緩點頭,同時骨子裡隱藏的貪婪基因也逐漸發作,讓望大爺在稍一盤算後,果斷做出了一個驚人決定,說道:「傳令全軍,結陣南下,到南面去和賊軍決一死戰!」

  「結陣南下?」旁邊的王渾大吃一驚,忙說道:「老都督,你要主動進攻?」

  「除了主動南下,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司馬望反問道:「張志賊軍駐步休息,擺明了是避敵鋒芒,不肯和我們在渡口拼死一戰,也擺明了是想和我們比拼耐心,等我們渡河時再發起突襲,我們的軍帳輜重基本上全丟了,不可能在渡口長期駐紮,不主動出擊,和賊軍拼死一戰,難道還要給賊軍把我們半渡而擊的機會?」

  駁斥了王渾的質問後,望大爺又果斷下令道:「立即傳令,結陣南下,告訴我們的將士,就說南面的山谷里有賊軍的秘密倉庫,殺潰了賊軍以後,倉庫里的午餐肉和可樂,一半平分給他們!」

  軍令如山,雖然都很清楚把握不大,然而位高權重的望大爺下達了這條命令後,五萬多晉軍士卒還是硬著頭皮主動南下,向著已經結成圓陣休息的漢軍隊伍殺來,包括那些已經沒有了武器盔甲的士卒都是如此,隨時準備著撿起陣亡同伴的武器繼續作戰。

  又一場血肉橫飛的激戰就此展開,在漢軍立營休息的打臘山谷附近,晉軍步騎輪流上陣,頂著漢軍施放的密集箭雨,向著漢軍的嚴密圓陣發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瘋狂進攻,鋒利的長矛不斷捅穿兩軍士卒的身體,雪亮的鋼刀劈下頭顱四肢,呼嘯的羽箭也不斷射到兩軍士卒的臉上身上,鮮血灑落曠野,屍骸躺滿戰場,慘烈和激烈的程度,甚至還超過了南征晉軍最鼎盛時的味縣之戰。

  然而無法,漢軍的圓陣實在是太堅固了,再加上士卒體力和武器裝備方面的差距,輪流上陣的晉軍將士不管如何捨生忘死的拼命衝鋒,始終還是沒有沖潰漢軍的堅實圓陣,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戰事的持續,以稻米和小麥做為主食的晉軍將士,也逐漸露出了疲態,晉軍的攻勢明顯放緩,從上到下都頹勢盡顯,對漢軍圓陣的威脅幾近於零。

  見此情景,司馬望的心中也逐漸開始慌亂,不得不在太陽開始落山時下令停止進攻,安排殿後軍隊向渡口方向撤退,而張志也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令旗揮舞間,之前被嚴密保護在圓陣內部的吳軍吳麻所部立即輪換上前,推到了隊伍最前列,然後漢軍的圓陣也迅速變換成了張志最拿手的錐形陣,釋放出了漢軍由守轉攻的信號。

  晉軍上下也的確是被張志這一手給打怕了,漢軍迅速完成變陣後,還沒等張志下令敲響進兵戰鼓,指揮漢軍發起進攻,司馬望就已經忙不迭的下令鳴金收兵,晉軍匆忙撤退,漢軍則大步進擊,向著荀愷率領的晉軍後隊發起進攻。

  沒有任何懸念,體力相對比較充沛的漢軍精銳沒用多少時間,就成功殺潰了晉軍的殿後軍隊,逼得荀彧的曾孫荀愷只能是拍馬逃命,然後漢軍又繼續大步向前,宛如一頭猛虎一樣沖向瀘水渡口時,而當漢軍衝殺到了渡口附近時,已經開始匆忙渡河的晉軍敗兵,也徹底變成了一群待宰羔羊。

  絕望的哭喊聲音響徹瀘水渡口,為了能夠渡河逃命,晉軍士卒爭先恐後的衝上浮橋,搶奪船隻,期間你推我搡,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漢軍則乘勢發起總攻,包括張志都裝模作樣的操起刀子加入衝鋒行列,率領著漢軍將士瘋狂砍殺只有一條狹窄退路的晉軍士卒,晉軍上下則毫無戰心,一個勁的只是拼命爭搶上橋,河面上也因此迅速飄滿了掙扎求救的晉軍士卒,密密麻麻,幾乎將河面掩蓋。

  晉軍士卒大規模投降的情況也再度出現,以王衡為代表的眾多晉軍士卒十分聰明的不去搶橋搶船,只是乘亂撒腿逃到遠處,然後在遠離戰場的地方扔下武器,往地下一跪就等著漢軍分發糖果和方便麵。

  再接著,當漢軍勇士成功砍斷了幾根固定浮橋的支柱後,早已不堪重負的浮橋立即傾翻入水,橋上的密集士卒也慘叫著大群大群落水,還沒有來得及過河的晉軍士卒則徹底絕望,紛紛扔下武器,跪在了地上嚎啕著慘叫,「投降!我投降!我投降——!」

  同一時間的瀘水北岸,帶頭逃過瀘水的司馬望也痛苦得直接沖向瀘江準備投水自盡,以死謝罪,被親兵死死拉住後,司馬望還痛苦的哭喊道:「放開老夫!放開老夫!輸成了這樣,老夫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陛下?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朝中同僚?還有什麼面目去見我們司馬家的列祖列宗?!」

  望大爺的這些話確實是發自內心,然而望大爺並不知道的是,他真正的噩夢,還只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