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超凡主義3

  第82章 超凡主義3

  說到最後,陸游巡的態度格外莊重。

  這裡是燒烤店的外邊,我們中間的塑料桌上還擺著熱氣騰騰的烤串,照理說不是那麼嚴肅的場合。然而他過於認真的眼神把這些情景要素都給壓了下去,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想要嚴肅對待這份邀請的情緒。

  我先是想了想,然後說:「在答覆你之前,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陸游巡點頭。

  「我現在已經明白羅山註定會成為這個社會的統治者,但是你之前也有提到,祝拾所處的山頭和你所處的超凡主義山頭,目的都是成為這個統治者,只是統治的方式不一樣而已。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非要選擇你,而不是選擇祝拾呢?」我反問。

  「你會選擇祝拾,是因為你喜歡她嗎?」他好奇。

  「祝拾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優先選擇她。」我說,「另外,我還有一個難以接受你們的理由。」

  他認真地問:「是什麼?」

  「你們超凡主義要仗著暴力奴役普通人,我不會說這件事情不合理,但是我感覺有些沒品。」我說。

  「沒品……」他愣了愣。

  說到這裡,我意識到這似乎是個機會,正好可以趁機問出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問題。

  「而且,你們過去使用的手段也同樣讓我感到沒品。」

  他面露困惑之色:「我們對你做過什麼嗎?」

  「不是對於我,而是對於那個失魂症少女。」我盡力維持演技,「孔探員對我提到過,你們對於那個善惡尚且未知的少女使用了捏造罪名潑髒水的手段,還想要先斬後奏,要求公安部門落實這個罪名,對吧?

  「就算是那個失魂症少女能夠成為失魂症治癒方法的線索,你們這麼做也過於不擇手段。既然你們認為自己代表的是浩浩蕩蕩的大勢,何不展現出光明磊落的風度,非得使用這種不走正道的方式?」

  他似乎被我問住了,露出了複雜的表情:「這……」

  只不過,我真正想要問的並不是這個。我對於道德指控毫無興趣。接下來的內容才是我的目標。

  「不需要藉助公安部門的力量,你們自己就有著把那個失魂症少女找出來的技術,不是嗎?」我說,「就比如說你,你不是有著占卜的法術嗎?雖然我不是很懂占卜的道理,但如果只是要找個下落不明的人物,對你來說應該是手到擒來吧。我們之前能夠找到那個怪人,不也是藉助了你的力量嗎?

  「就算你自己力有未逮,你所處的山頭,或者是其他的山頭應該也有擅長占卜的獵魔人吧。難道負責尋找那個失魂症少女的就只有你一個,沒有其他人能夠參與進來?」

  聞言,他頓時長嘆一聲:「恰恰相反啊……」

  「相反?」我奇怪。

  「想要尋找那個失魂症少女的人,在羅山實在是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這其中既有我所處的山頭,也有其他的山頭。還有很多你所說的『其他占卜者』。」他給出了超出預料的答案。

  我心中疑雲更重:「那……按你所說,為什麼她至今還是下落不明?」

  「因為競爭。」他說,「想要找到失魂症少女的人太多了,但是失魂症少女只有一人。誰先搶到手,其他人都只能空手而歸。這其中也有些人,意識到自己手慢,無法拔得頭籌,便想著『反正自己搶不到,那就至少不能讓自己的對頭搶到』,然後對其施加了妨害。」

  「也就是說,她之所以無法被占卜者找到……」我隱約意識到了個中緣由。

  而他果真給出了那個令人大跌眼鏡的答案:「她過去所處的醫院裡面有著她的血液和毛髮等生物材料。有的人意圖利用這些材料作為媒介占卜她的行蹤,而有的人反而以此作為媒介,為不知道身處於何處的她施加了強力的反占卜防護。

  「上次我之所以能夠讀取土地記憶得到她的照片,是因為我要占卜的目標原本是與她毫無關聯的對象,這才打到了個相當走運的擦邊球。現在的我已經對其產生了意識,縱然讓我重複上次的行為,也無法再得到相同的成果了。」

  我簡直傻了。

  對了,是我想當然了。明明知道羅山有著很多山頭,卻還是無意識把羅山視為整體,覺得他們會意見一致地尋找麻早。

  然而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我就說為什麼過去的我能夠把麻早藏匿在家裡那麼多天,為什麼如此神通廣大的組織怎麼會找到現在都找不到麻早——他們居然在找到麻早之前,自己先在幕後打起來了。

  我過去成天操心的「在幕後洶湧的暗流」,居然就是這麼洶湧的!

  「那麼,你們之所以會做出那種先斬後奏的行為,也是因為……」

  「關於這件事情,我不會找藉口。確實是我們不夠光明磊落。」陸游巡嘆息,「我們之中有人見到還有那麼多競爭對手,難免心裡急切。人一急,就容易不可理喻,生出抄近路的念頭,縱使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

  「原來如此……」我只覺得長久以來在頭頂上籠罩的疑雲終於散去。

  「希望你不要對我們產生太多誤解,那種不走正道的做法不是我們的常態。」他說,「而對於你,我們也會採取儘可能和平的交往方式。」

  見他把話題扯到我身上來,我不免警覺:「比如說?」

  「你想要對其他人隱瞞自己真實的力量水平,我會幫助你隱瞞。」他居然這麼說,「先前我對於你的刺探,只是為了善儘自己身為羅山游巡的職責。而現在的我則要代表超凡主義向你表達善意。」

  「如果我希望你對於自己的同僚和上級也隱瞞呢?」我試探。

  他居然毫不遲疑地點頭了:「可以,就照你說的做。」

  這樣也可以?他是認真的嗎,不會是在騙我吧?我一時間拿捏不定他的用意。

  「既然已經確定你是就連元素化都能夠掌握的超級強者,那麼我自然會尊重你的意志,至少不會做出會觸怒你的事情來。」他一本正經地說,「另外,你之前說我們超凡主義會奴役凡人,是吧?這個觀點同樣也是祝拾對於我們的誤解,是一種刻板印象。」

  「什麼?」我再次意外。

  「接下來的話,我口說無憑。正好我先前給了你黑繩鎖心戒指,你可以對我使用。」他示意。

  「你認真的?」我反問。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倒是個使用新道具的好機會,我也有想要試試的欲望,只是將其用在認識的人身上真的好嗎?觀察十幾秒鐘之後,見他不像是在虛張聲勢,我便拿出了他剛剛送給我的那枚仿佛用鐵絲編織而成的戒指,將其佩戴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

  旋即,我只覺得右手忽然一輕,像是整隻手掌都消失不見一樣。實際上右手還在,只是變得像是虛影一樣半透明。用這隻手去抓烤串也抓不起來,好似成了幽靈的手掌。

  再次看向陸游巡,他面色如常,雙手放在桌面上,挺直腰部注視著我。若是再扭扭捏捏,難免讓人小看。於是我便不再客氣,伸手抓向他的胸膛。

  我的右手穿過了他的衣服,穿過了他的皮肉和胸骨,然後觸碰到了某個堅韌而又活潑,健壯且有規律地跳動著的濕潤之物。

  正是他的心臟。

  我把他的心臟握住,一道明悟從心中升了起來,又像是戒指在對我訴說——接下來的他,無法說謊,也無法沉默,只能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超凡主義會奴役普通人是祝拾的誤解,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這不止是祝拾的誤解,也是部分超凡主義者的誤解,實際上超凡主義真正想要描繪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奴役凡人。」

  縱使心臟被握住,陸游巡依舊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說:「在超凡主義的世界達成之後,就如同獵魔人將會變成修士,羅山也不會再是羅山,而是改頭換面,得到更加貼切的名字。可能是『天庭』,也可能是其他……我們將會立於天上,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不是很明白。」我看著他的眼睛。

  「在古代的神話里,就算是神仙的奴僕,也不是凡人可以當的。」他坦然地說,「就如同在西遊記裡面,能夠為神佛看家護院的,怎麼說也得是靈獸;而縱使是天庭最低級的兵卒,也不是凡人可以勝任。當然,我們超凡主義遠沒有西遊記裡面的天庭那麼威風,但確實沒有必要讓凡人代替自己的手腳,為自己忙前忙後。」

  「你這也吹噓得太過頭了。普通人體力確實遠不如獵魔人,腦力卻並非如此。他們依舊可以操縱科技造物,產生出巨大的力量。」我一邊質疑,一邊握著他的心臟,卻無法從這穩定的心跳之中感受到絲毫說謊的意味。

  「你這就是祝拾所處山頭的論點了。然而修士和凡人之間地位懸殊。人類之間就算是膚色和五官特徵的差異,都足以成為彼此鄙視仇恨的導火索,更何況是如此懸殊的力量?」他沉聲道,「超凡主義不關心凡人的生離死別,這種無情的統治反而才是對於凡人的公正。

  「反觀祝拾他們那些想要和凡人融洽相處的修士又如何?我能夠賭上自己的心臟向你預言——到時候真正會去奴役凡人,把凡人統統變成奴隸的,絕對不會是我們,而是他們。

  「他們的思想才是最危險的。」

  他的心臟穩定如故地跳動著。

  就算是在回家後,這種感覺也仍然殘留在我的掌心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