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祝拾和小碗
眼前這個小男孩居然不認識我。
我的心臟情不自禁地提了起來。小學時期的長安不認識我很正常,只是這個小男孩對應的應該是現實存在的長安。我一時間分不清楚他到底其實還是長安,僅僅被夢境裡的自我認知捲入了,還是說他其實是小學時期的應凌雲。
「我是莊成。」
我先是報出自己的名字,然後再次詢問:「你是祝長安,對不對?」
「莊成……誰?」
即使聽見了我的名字,他也還是表現得相當陌生。好在隨後他便點了點頭,說:「嗯,我是祝長安……你是爺爺的客人嗎?」
我在心裡鬆了口氣,接著以故意考驗的語氣問:「你覺得呢?」
「你肯定是客人。」小長安說,「我們家是有警戒結界的,未經許可的人擅自進入,很快就會在林子裡迷路。你卻走到了房子門口,肯定是爺爺把你放進來的。」
分析的同時,他看著我的眼神也變得信任,只是還帶著些許怕生的意味。
既然已經在精神世界裡找到了長安,那麼接下來我就應該幫助他去對抗銀月的精神了。問題是他現在似乎完全陷入了這個夢境裡面,徹底把自己當成了小學時期的自己。我或許應該先幫助他恢復自己的正確自我認知。
可是,具體應該怎麼做呢?他就連我是誰都不認得,貿然說出他的真實身份和處境,非但很難得到認同,恐怕也會失去他的信任。以朋友為對象,我也不想要使用殘忍暴力的手段。當然,如果不這麼做就不行,我也只有在心裡說聲對不起,然後硬下心腸去做。
在我觀察著他的同時,他似乎也在暗暗觀察著我,同時目光瞥向自家別墅的門。說來也怪,他現在的設定雖說是剛剛放學回家,卻沒有進入自家門裡的意圖。倒也不像是在顧慮我的存在,更加像是對於進入自己家裡這個行為本身有著些許不足為外人道的抗拒。
我想起來,自己對於這個時期的長安好像絲毫沒有認知。小學時期的長安知曉獵魔人和怪異的世界,也接受過獵魔人的訓練和教育,或許在性格上也和之後的長安有所不同。我記憶里的長安是個沒心沒肺的富裕少爺,而眼前這個長安卻是透露出內向自閉的氣質。
難道這個時期的長安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我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深入了解過長安的過去。雖然我知道他是獵魔人家族的一份子,知道他身體裡面有著危險魔物的血脈,知道他小時候失憶過……但我總是在對那些「令人驚奇的部分」刨根問底,卻對於在與自己結識之前的他經歷過何種煩惱和日常缺乏好奇心。
「你不進門嗎?」我問。
他微微搖頭,先是無言地看了一眼自己家緊閉的門扉,然後小聲地說:「先……先不進去。」
「為什麼?」我好奇。
他沉默。
見狀,我就換了個問題:「我看你剛才回來的時候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
「沒有……不,嗯……是有點……」
他起先好像是不想要跟我說話,可或許是心裡積壓了很多煩惱,還是忍不住對著我這個「陌生人」傾訴了。
「學校里有人說我壞話……他們說我是騙子。」他說。
「騙子?」我問。
「我說這個世界上是存在妖魔鬼怪的,也存在討伐妖魔鬼怪的人,但是他們都不相信……」他茫然地說,「我也……無法向他們證明,因為我也找不出來那些事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事物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聞言,我卻是覺得有些奇怪。
印象中,祝拾在私底下有對我聊到過,長安在小時候被封印魔物血脈之後,儘管連帶著記憶也一起被封印,不過對於某些「常識」還有著些許印象,比如說這個世界上是存在著怪異之物和獵魔人的。
問題是他被封印魔物血脈應該是發生在小學剛剛畢業之後,也就是第二性徵開始發育的青春期,魔物血脈之所以會在當時暴走,或許也是受到身體高速發育的影響。
而眼前的長安卻還在讀小學,身上穿著的也是鹹水市小學的校服,這個我是認得出來的。時間順序很明顯不對勁,現在的他應該還沒有被封印記憶,卻出現了未來才會有的精神角度。
或許這是夢境時空設定混亂的緣故,我姑且先接受這個設定。而既然小學時期的他有著自己初中時期的記憶,那麼或許我也可以藉助這種「混亂的時空設定」,勾引他想起來更多的事情。
「那麼……你有沒有跟朋友說過呢?」我問,「你應該有一個對於都市怪談非常感興趣的朋友吧?如果是他,說不定會相信你說的話。」
「朋友……朋友?」他有點迷茫。
「如何?」我問。
「……我沒有朋友。」他居然這麼說。
「一個都沒有?」我更加深入地問。
而他則沮喪地說:「一個都沒有。」
說著,他開始走動起來,卻是沒有進入別墅,而是繞著別墅移動。
我一邊跟隨在他的後面,一邊問:「你要去哪裡?」
「這個時間的話……久幸應該還在接受爺爺的訓練。」他語氣莫名地說。
「久幸……」
我差點沒有反應過來,接著終於想起,問:「你是指祝拾?」
「啊……沒錯,她現在是叫『祝拾』了……」
他點了點頭,沒過多久,他就在某處停下步伐,向著旁邊投去了複雜的目光。
他是在看別墅一樓的其中一扇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裡面一個相當寬敞的房間,令人聯想到大學的舞蹈室。只不過在「舞蹈室」裡面沒有人跳舞,只有一大一小、兩道持劍的身影。大的在旁邊出聲指點,而小的則在反覆揮劍。
那應該就是祝老先生和年幼的祝拾。前者的面容與我認識的祝老先生幾乎沒什麼差別,而後者較之我記憶里那個身材前凸後翹的女大學生,只能說是個小蘿蔔頭,容貌也被我盡收眼底。
年幼的祝拾穿著白色的練功服,雙手握住沉重的鑄閻摩劍,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上舉和下劈的動作。稚幼的臉蛋掛滿汗珠,衣服也被汗水裡里外外地浸透。每次揮動沉甸甸的金屬真劍都會發出一道嫩聲嫩氣的響亮喊叫,其中卻缺乏威風凜凜的氣勢,只能夠讓人感受到痛苦和疲憊。
我不由自主地被小祝拾的外貌所吸引,同時回憶起了麻早用念寫照片列印出來的小碗的長相。
小時候的祝拾,與那張念寫照片裡面的小碗之間,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