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堡的宴會廳內,出乎意外的簡樸,大部分的裝飾品在國王撤離時便已被帶走,這使得寬敞的宴會廳顯得有些空空蕩蕩。但即使如此它仍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牆上掛著僅存的幾幅描繪城堡建造過程的畫作,長桌上被簡單鋪上了一層布,上面擺放著木製的餐具和簡易的陶瓷酒杯。
宰相亞倫坐與主座,其左側依次是亞倫的女兒蜜爾娜,卡爾與艾麗婭,而右側則坐著莫爾頓伯爵,亨利男爵,以及那名與伯爵隨行的名叫伊倫的騎士。
當所有人坐定後,僕人們開始將菜端了上來。最先的開胃菜是一道由本地野菜熬製而成的甜湯,配上小麥製成的麵包,在卡爾的示意下,僕人們開始給每人的碗裡盛湯,並將麵包切塊分發。
莫爾頓伯爵僅僅是用嫌棄的眼神瞥了碗裡的湯一眼,便將它往前輕推,完全沒有喝的打算。
而蜜爾娜在喝了一口後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這是什麼啊~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東西?」
卡爾在聽到她的話後也趕緊喝了一口,一股苦澀外加甜膩的味道瞬間在口中擴散,以現代人的角度來說這確實不好喝,可放在這個世界要說難喝也不至於,至少在他當農奴的這段日子裡,比它難吃的食物那可多得多了,有的甚至吃一口就會讓你反胃。當然卡爾也並非特意就想拿出這種食物招待,只是在瑞克堡被圍困時期,蔬菜作為易腐食品是最快被消耗光的,而這是如今卡爾唯一能找到的素菜了。
「哼~瑞克堡還真會招待人~」莫爾頓伯爵在一旁趁機譏諷道。
而就在這時卡爾突然說道:
「這是一道軍糧。」
「嗯?」他的話立刻引起了蜜爾娜的興趣。
「行軍打仗之時,最可能面臨的威脅便是給養短缺,而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兵士們就必須就地尋找食物,而這種野菜也是最常見的,久而久之已這種野菜烹製而成的這道甜湯就成為了軍中常備的食物之一。」
他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又說道:
「一名優秀的騎士必然對這食物異常熟悉。」
在聽到優秀騎士幾個字後,蜜爾娜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哼,你是想說本小姐不夠優秀嗎?不就是個破湯麼,你看好了!」
她說著端起碗,捏著鼻子一鼓作氣,頓頓頓的喝了個精光,隨後表情扭曲的再次望向卡爾:
「怎樣?」
亞倫在看見自己女兒在卡爾激將下的幼稚舉動後,只是無奈的輕嘆一口氣,隨後盛了一勺子湯塞入口中,輕抿幾口後說道:
「說起來,我曾經與老國王出征塞外時,被圍困與邊城,那時軍中斷糧,我們喝的也是這種湯,說起來它可是救過我一命啊~」
在聽到宰相開口後,一邊的莫爾頓伯爵也是坐不住了,不得不端起勺子努力喝了一口,隨後露出了極度厭惡的表情,就像是喝了什麼致命毒藥似的。這種表情直到僕人們將烤肉端上來後才有所緩解,隨後每人的酒杯中又被盛上了麥酒。
亞倫率先舉起杯子,隨後所有人依次舉杯,最後將酒一飲而盡。在喝完這種民間普通釀製的酒之後,莫爾頓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一切都被宰相亞倫看在了眼裡,然而他也未多加理會,而是帶頭說道:
「無論如何,我們首先要感謝瑞克堡的男爵,也是我們王國的英雄——卡爾·弗蘭道爾閣下。他為我們……」
「行啦,爹爹,咱們還是討論下實際點的問題吧。」還沒等亞倫說完,蜜爾娜已經率先說道,「首先是帳篷的問題,如今堡內嚴重缺乏帳篷,我聽說很多人只能露天睡覺,這都還下著雪呢,有人睡著睡著就凍死了,莫爾頓,這事你說該怎麼解決?」
此時的莫爾頓伯爵剛好將一塊肉塞進嘴裡,在聽見她的話後險些沒把自己給噎死。
「嗯,關於這個,摩根領自然願意提供足量的帳篷,甚至只以市價的一半賣給瑞克堡……」
還沒等莫爾頓說完,蜜爾娜已經打斷了他:
「你是說,你要瑞克堡掏錢來買你的帳篷?」
莫爾頓先是一愣,隨後不確定的問道:
「呃,這有什麼問題嗎?」
而蜜爾娜則繼續不客氣的說道:
「瑞克堡為王國禦敵,為北境禦敵,如今物資缺乏,民眾有難,你身為北境伯爵之一,難道不應該主動承擔些什麼嗎?區區一些帳篷,你倒是做起生意來啦~爹爹,這就是所謂的北境伯爵的做派嗎?完全不像個貴族,倒像是個做生意的,如果已是這樣,那北境也是時候立一位公爵來管束一下……」
「小丫頭胡說八道什麼?莫爾頓伯爵自然是有擔當的,但我們也要考慮他的的難處。」而也在此時,亞倫突然開口打斷了自己女兒的話,又轉頭望了一眼莫爾頓,又說道,「如果有什麼困難,盡可提出來。」
「沒,沒有。」莫爾頓搖著頭說道,「小姐說得對,帳篷我們會負責,而且免費提供。」
望著莫爾頓的窘迫,蜜爾娜則變得更為得意起來,隨即又說道:
「哼,僅僅是帳篷也不值什麼錢,我倒是聽說擊潰大可汗的關鍵一擊,是莫爾頓派出的援軍的功勞。」
「啊,小姐過贊了,我這也只是綿薄之力,關鍵還是亨利男爵,與卡爾男爵的計謀高明,指揮得當~」莫爾頓裝出一副謙遜的模樣說道。
「有出力就應該誇讚,只是,這援軍援到後面,你怎麼又要別人付錢了?」
「啊,這……」蜜爾娜這突然的話鋒一轉,讓莫爾頓再次猝不及防。
「我聽說你不但要讓瑞克堡來支付騎士們的酬勞,在對於陣亡者撫恤金上似乎也打算讓對方支付,甚至連運過去的糧食都要斤斤計較一番~爹爹,就我的理解,這瑞克堡的戰鬥可事關整個北境,乃至整個王國,照理來說每個人都應該盡其所能提供幫助,而不能只是瑞克堡自己作戰。要我說,莫爾頓伯爵既然如此精打細算,也別叫啥伯爵了,不如改叫奸商莫爾頓如何?」
「哼,又胡言亂語,堂堂一名伯爵,被你說成什麼了!」正在此時亞倫又一次的用手敲了下桌面,露出一絲怒意呵斥道,接著他再次轉頭望向莫爾頓,「我這女兒寵壞了,口無遮攔,你不要介意,不過她有一點說的在理,防禦遊牧族,不是瑞克堡一方的時,這關係到整個王國,每個人都應該盡責。你覺得呢,莫爾頓伯爵?」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關於這次援助的事,是我沒處理好,我保證,我將盡到責任,絕對不會讓瑞克男爵在這件事上掏一分錢~」莫爾頓此時已經覺得自己的頭上在冒汗了,這哪是請自己來吃飯,這根本就是鴻門宴!
「伯爵大義,當然,關於伯爵在這次戰鬥中的功勞,我自也會稟明陛下,我相信對於有功之人,陛下也必然會大加讚賞。」
「啊,是,是,感謝宰相大人~」莫爾頓不斷點頭說著。
卡爾聽著三人的對話,在內心偷偷笑著,他斜身對著艾麗婭輕聲問道:
「蜜爾娜這些話,都是你教的?」
「我確實教了些,但也不全是,她說的有些東西怕也是亞倫所希望的,否則不會任由她在那裡說而不干涉。」艾麗婭回道。
卡爾笑了笑,再次看向蜜爾娜,這宰相小女兒雖然驕縱,但因為艾麗婭的關係,至少她是向著自己這邊的,即便她厭惡自己,踢了自己,當中說菜難吃,還打了吉姆一巴掌……這些都是小事,全都可以忍。說起來,吉姆這一巴掌……他清楚吉姆這人是個好人,淳厚老實的那種,這種人很忠誠,但也有缺點,他說話耿直,說難聽的就是不過大腦,如果不改正,早晚吃大虧……他漫無目的的想著。
艾麗婭這時又說道:
「不過,這也只能解決部分費用,至於城鎮後續的修復重建,都還需要我們自己解決。」
卡爾贊同的點了點頭,是的,雖然有蜜爾娜的幫助,已經減去了不少費用,不過需要用錢的地方還是不少,接下來如何賺錢要成為最重要的議程了。
在回到自己的客房之後,莫爾頓先是一臉別紅的坐在了沙發上,隨後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了怒吼:
「他們都是串通好的!尤其是那個叫蜜爾娜的丫頭片子!哼,宰相最寵溺的小女兒是吧~這麼一個人設往那裡一立,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的話就借女兒之口來說!然後大不了就是女兒寵壞了,說話口無遮攔,不懂事,別見怪!真好啊,真是方便啊!」
他怒氣沖沖的又站起身,繼續喊著:
「那卡爾,那卡爾是什麼來頭,這老東西怎麼幫他?啊?不過是個下賤的農奴而已,也想來占我的便宜!」
「他想讓自己的勢力插足北境,拿這個新晉的瑞克堡男爵做突破口。」伊倫此時靠在窗台上,用冰冷的聲音說道,他的臉隱藏在兜帽中,看不出一絲表情。
聽見伊倫的話,他似乎變的更來氣了,憋紅的臉上開始爆出了青筋:
「哼,占我的便宜來賣好,老東西狡猾的很啊~」
而伊倫的聲音還是那麼平淡冰冷:
「可說到底他也是宰相,你能奈他何?」
「你說的對,他是宰相,我再怎麼憋屈也得受著。」莫爾頓無奈的點著頭。
而伊倫則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在手上劃了幾下,繼續說道:
「所以說,明道上搞不定的事,為何不選暗道呢?」
「你說什麼?」
「如今我們都住在瑞克堡,假如宰相那個小女兒在這裡出了什麼事,首先要負責的人是誰呢?」伊倫說道。
此話一出,莫爾頓渾身一個激靈,隨後他咆哮了起來:
「你胡說什麼?好大的膽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雖說是咆哮,可卻把聲音壓得特別低。
「我只是在說一種可能性而已~」
「可能性?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都做騎士這麼久了,還在想你以前齷齪的那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禍從口出懂不懂。」
說到這裡,莫爾頓先是氣急敗壞的敲了下桌子,隨後又向靠在窗邊的伊倫勾了勾手,待對方靠近後壓低聲音輕聲問道:
「具體說說,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