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在進攻之前卡爾便設想過很多意外,比如在前進的過程中提前被發現;比如偷襲並未達到想要的效果,對方進行了有效的反擊。但這所有的設想中唯獨不包括這件事:努拉竟然會出現在這裡。這是他無法想通的,從一開始他覺得自己有機會也是因為大可汗阿提基拉將自己這位女兒單獨派出,繞到了他的後方,這使得努拉的部隊遠離大本營,中間甚至還隔了一條河道。無論怎麼想她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才對。在卡爾眼中這位少女身上充滿了不可思議,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兩年裡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竟然還有類似魔法的超自然力量存在,自首次交鋒之後,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這位對手。而如今不但迎面撞上,更要命的是,對方的人數遠勝自己。

  而對面的努拉也同時注意到了卡爾和艾麗婭,少女的眼中微微露出了怒色:

  「是你們?你為何在這兒,我爹爹怎樣了?」

  而也在此時艾麗婭突然朝對方大喊道:

  「與其關心他人,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說什麼?」

  艾麗婭輕哼一聲,臉上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哼,不過是個手下敗將而已,竟然還有臉現身~」

  她的話成功刺激到了對面的雪公主,努拉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你說我是手下敗將?」

  此時連卡爾都能感覺從努拉身上那不斷散發出的殺意,他看見少女已將手中的武器握得緊緊的。

  而艾麗婭則像是沒事人似的,仍然一個勁的在那兒嘲諷:

  「難道不是嗎?上一次是誰被打的落荒而逃的?在那之後你甚至都沒再敢來面對我~」

  「你說我不敢面對你?」少女的語氣中殺意更重了,一瞬間,周圍溫度驟降,直讓卡爾打了個哆嗦。

  「菜就多練,輸不起就別玩,衝鋒時記得適當放慢點速度,讓別人先沖。」艾麗婭繼續譏笑著。

  此時努拉的整張臉都已經變成了藏青色,隨後她輕輕吐了口氣,突然怒極反笑,抬起手中的長矛指向艾麗婭:

  「好~你說我不如你,那你可敢在此與我一戰?僅你我二人!」

  而艾麗婭僅是輕笑一聲,將手中的長戟一架回道:

  「有何不敢?」

  「很好~」努拉甩了甩手中的長矛,接著又回頭對身後的人喊道,「所有人,沒我的命令,不准動手!」

  「可是公主殿下……」

  「我說了,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手!」

  「是……」

  「哼~」艾麗婭輕笑一聲,也學著努拉的樣子回過頭對所有人說道,「你們也是,不准動手,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戰鬥。」

  接著她開始策馬向前走去,在經過卡爾身邊時,突然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

  「待我與她交戰,你便偷偷策馬離開,沒人會注意到你。」

  「什麼?」卡爾有些疑惑的望向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而艾麗婭只是露出了一個略顯悽美的微笑: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而這時努拉冰冷的的聲音再次響起:

  「做好死的準備了嗎?」

  艾麗婭微微一笑,隨後,猛踢馬肚:

  「駕!」

  一聲長喝,隨後她如出弦的箭般沖了出去,如同一道紅色的閃光。

  「死!」

  而努拉也在同一時刻衝出,手中的長矛閃爍著藍色光輝,其身後拉出一條由冰晶構成的白色尾帶。

  紅色的長戟與藍的的長矛在兩陣之間碰撞,彈開,同時迸發出紅色與藍色的火花,一紅一白兩人在短暫的交鋒後又順勢擦身而過,又在同一時間勒住韁繩,調轉馬頭。這一下雙方勢均力敵,然而卡爾卻看見,在艾麗婭的長戟表面浮現出一層白霜,戟尖甚至已被完全凍住。就和之前的交鋒一樣,或許兩人實力一樣,可武器之間的差距始終沒法彌補,又是幾次對沖後,那長戟毫無疑問的被凍住折斷,艾麗婭在失去武器後不得不沿著人群圍成的場邊打轉,在接過他人遞來的一柄長槍後,再次回身殺去。

  在卡爾看來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或許艾麗婭能堅持很久,但最終獲勝的一定是努拉。所以她那句話是要自己跑,她所做的只是盡力拖延時間而已,從努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計劃就已經破產了,一切的努力都付之東流。而她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拖延足夠的時間,讓自己有機會抽身!不,這事不應該這樣結束,卡爾有些不甘的搖了搖頭,他再次將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雙方似乎打的有來有回,但此時的艾麗婭已經換過三次武器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開始漸漸落入下風。

  努拉,這個外貌美麗的少女卻是卡爾遇到的最痛疼的對手,能讓艾麗婭都吃癟的逆天戰鬥力,以及那屬於作弊的魔法武器。而她那幾乎是衝動易暴的脾氣,這脾氣和她那寒冰的屬性簡直格格不入,所謂的雪之公主不應該是更冷艷矜持點的才合理。也正是因為如此被艾麗婭輕易挑釁就上鉤了,這算是胸大無腦嗎?可仔細看胸也不大啊……恩,為何這時候還在想這種不正經的事情,卡爾晃了晃腦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抬起頭,接著大聲向著場內的二人大吼道:

  「夠了,都停下吧!」

  「什麼?」這一聲吼確實也有點效果,在聽見卡爾的喊叫後努拉突然停住了攻勢,轉頭望了一眼卡爾,而艾麗婭也趁著這個空檔撤出了對方的攻擊範圍,順勢又換了把武器,但也並沒有急於攻擊,也是轉頭看著卡爾,兩人似乎都好奇卡爾想要說什麼。

  面對兩位美女期待的目光,卡爾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繼續說道:

  「努拉,你就不關心如今大可汗的現狀?」

  「爹爹……」聽見大可汗這三個字後,少女的表情明顯有些動搖,「爹……大可汗他如今怎樣了?」

  看見對方上鉤後,卡爾整理了下思緒繼續說道:

  「暫時還沒事,宰相大人的部隊突襲了他的營地,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手下的護送下往西北跑,如今宰相大人本部一直在後面追趕他,至於現在如何,那我便不清楚了。」

  「宰相亞倫?你說他在這裡?」聽到這話後努拉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不可能,亞倫的援軍不可能這麼快就到來,你在騙我!」

  她不會就憑這麼幾句話就上當,當然這也在卡爾的預料之中,他輕笑一聲又說道;

  「你不信?那你如何解釋你們的大本營被燒?」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不遠方那熊熊燃燒的可汗中軍大營。

  「你不會真覺得這僅憑我就能做到吧~」

  聽見卡爾這番話,努拉不禁皺了皺眉頭;

  「憑你一人確實做不到,但也絕不可能是亞倫本人到來……時間不對,他不可能這麼快……」

  少女正順著自己的思路走,真正的殺手鐧要來了,卡爾微微點了下頭:

  「沒錯,在你們的預設里他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因為你們認為宰相大人會集結到足夠的兵力才出發,那麼光兵士的集結就要花上至少半個月的時間,甚至更多。可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這麼做呢?」

  「你說什麼!」聽見卡爾的話,努拉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是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集結兵力,而是直接拉出自己的本部人馬就出發了,而且清一色全是騎兵~目的就是為了出其不意!為了在你們認為不可能出現的時間點突然出現,打你們一個措手不及!」

  艾麗婭轉頭望著卡爾在那裡扯著謊,那慷慨激昂的表情,仿佛這一切都是真的一般。

  而卡爾則在那裡手舞足蹈的繼續訴說著: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湊足兵力和你們正面對抗,這一次,他是衝著斬首來的,突襲本部,速斬大可汗,到時候別說南下,恐怕你們整個部族都會陷入內亂之中!這才是宰相大人的謀略!」

  「你,你說他要斬殺爹爹……你說謊,你是在騙我!」

  「你可以不相信,然後繼續在這裡和我們耗著,但如果這是真的,你承受得起後果嗎?」卡爾繼續說道,語氣平靜。

  「如果是真的,你就應該在這裡拖住我,而不是告訴我實情!」此時努拉雖然還在辯駁著,但聲音卻明顯顫抖了起來,神情中透露出難以抑制的害怕與擔憂。

  她繼續喊著:

  「所以,你為啥要告訴我這些!除了是說謊,沒有別的理由!」

  聽見她的話後,卡爾卻只是低下頭,然後故作深沉的嘆了口氣後,壓低了嗓音說道:

  「我之所以要告訴你是因為,我只是想守住瑞克堡僅此而已,從未真的想要你們父女死……」

  「你說什麼?」少女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他,似乎有點不理解剛才話的意思。

  卡爾請搖腦袋之後,突然抬起頭,用無比清澈堅毅的目光望向她,竟把少女驚的有些不知所措:

  「雪之公主努拉!那次夜晚的交鋒,你是唯一一個把我逼入絕境的人,是我遇見過的最強大的敵人,也是最勇猛的武士!」

  「你,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卡爾繼續說著:

  「我不想失去你這樣的對手,像你這樣的勇士更不應該在這種不光彩的偷襲戰中隕落!」

  「你這是……」

  「所以……我希望你們父女能活下去。」說到這裡卡爾閉上了雙眼,抬起頭,露出一副憐惜的神色,「然後有一天,我們再次與戰場上相見,堂堂正正一較高下!」

  「瑞克堡男爵……」

  「所以,你就把這當成英雄惜英雄吧,啊,有點大言不慚了,說實話我可算不上什麼英雄,但我卻實打實敬佩你這樣的英雄。」說這話時,卡爾微微眯眼偷瞄了一下努拉,竟發現少女的眼睛莫名有些濕潤。

  漸漸的,努拉放下了架起的長矛,當她望向卡爾時,眼神中竟流露出少許敬佩:

  「卡爾·弗蘭道爾,這個名字,我記住了。大恩不言謝,如果我能活下來,今日的恩情我也必會償還~」

  接著她又調轉馬頭向著身後的騎兵大聲喊道:

  「所有人,跟我走,去救大可汗!」

  伴隨著這聲喊聲,雜亂的馬蹄聲響起,幾百人的騎兵與卡爾那可憐的50來人擦肩而過,氣勢洶洶向西北奔去,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了夜幕中。

  卡爾騎在馬上,目送著他們的離去,直到完全聽不到馬蹄聲好久,他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瞬間癱軟下來:

  「嚇死人了,還以為這次要完蛋了!」

  當回頭時,卻看見艾麗婭正用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他。

  「嗯,怎麼了?」他問道。

  「沒什麼。」少女回道,「只是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男人的嘴,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