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是通過衣著來判定他人身份的嗎?可據我所知,自王國建國以來,包括現今陛下一直強調貴族真正需要重視的應該是個人品行與勇武,而非衣著。甚至還提倡在穿著上節儉。」
聽著卡爾的陳述,伯爵的臉上卻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哼,話是不錯,可閣下若真是新晉的瑞克堡男爵,那想必之前也算個有頭有臉的貴族。不說要穿的多華麗,至少也得穿件像樣的衣服才更符合禮節吧~而且如今瑞克堡已被重重包圍,你倆又是如何脫困而出?在怎麼看都讓人不僅懷疑。」
聽見他的話,一邊的艾麗婭也皺起了眉頭,隨後說道:
「莫爾頓,你的意思是,連我的話也不可信了嗎?」
而換來的則是莫爾頓伯爵又一次的搖頭:
「抱歉,艾麗婭女士,我無意冒犯,但說到底,你也只是一名傭兵隊長,並非王國貴族,你的立場甚至都不一定在王國這邊……」
「你說什麼?」
被莫爾頓的話一激,艾麗婭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已經被一邊的卡爾所攔住。卡爾此時的面容平靜,只是輕輕撣了下肩上的灰塵,隨後又一次抬頭望向伯爵,臉上依然浮現出笑容:
「您說的沒錯,伯爵大人,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奴而已。」
「哼,果然是這樣嗎,所以說,別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莫爾頓順勢擺了擺手,調轉馬頭正想離開,卻聽見卡爾又說道:
「所以我會逃走哦~」
「什麼?」聽到這句後莫爾頓突然勒住韁繩又一次回頭望向卡爾。
「沒錯,我就是個農奴,是因為陛下的膽怯所以硬將我封為男爵來頂替他。這點我相信伯爵大人消息靈通應該早有耳聞。」
「卡爾?」
聽見卡爾的發言,艾麗婭在一邊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可他卻仍不打算停下的繼續說著:
「所以如今好不容易逃出來了,隨便找個深山躲藏度日,和以前的生活相比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什麼?」此話一出直驚得伯爵瞪大了眼睛,同時驚訝的還有一邊的艾麗婭。
隨後莫爾頓又快速的問道:
「你是說,你打算棄城逃跑了?」
卡爾用手撓了撓頭,隨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嗯~說到底我也不過是被強推上來的替死鬼,瑞克堡守不守得住對我來說也沒什麼要緊的?真正害怕的,應該是伯爵大人您,瑞克堡一旦失守,北人南下首先經過的便是大人的領地,到時候大人又該如何應對?」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莫爾頓的臉漸漸陰沉了起來。
「我只是在闡述事實而已,這件事,我能逃,大人卻不能,更何況,我能不能繼續守下去,也取決於大人的決斷。」卡爾繼續平靜的說道,然而雖然說話平靜,他卻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因為他感到了殺意,來自莫爾頓的殺意已經無法掩飾的從眼神中透露出來。
伯爵的手已經緊握住腰間的劍,就這麼陰沉的看著他,直看的他毛骨悚然,隨後哈哈一笑說道:
「不管怎麼說,二位辛苦到此,怕是還餓著肚子,不如我們先進城用餐如何?請吧~瑞克堡的弗蘭道爾男爵~」
來到城鎮,穿過街道,走進城堡,最終在侍從的引導下他們來到了伯爵的廳堂,一間裝飾豪華、燈火輝煌的寬敞房間。
女僕裝扮的美貌少女們不斷地將食物端上桌,而這些女僕的打扮也不像是中世紀人該有的穿著,反倒有點像現代動漫里才會出現的那種:頭戴女僕頭巾,繫著荷葉邊圍裙,身上則是一件黑色的連身短裙,領口則是蝴蝶結做裝飾。這樣的穿著雖然也沒什麼特別,可放在這種時代卻已經是很好了,看來這位伯爵過的似乎無比奢華。
卡爾不找邊際的想著,眼瞅著一名金髮的雙馬尾女僕端著一盤牛肉來到自己身邊時卻突然停下了動作,隨後又異常嚴厲的聲音向他喊道:
「你這僕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和主人一起坐下了?這是你該做的位置嗎?鄉下來的野小子,一點都不懂規矩。」
「呃……」
卡爾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卻聽見那女僕又連珠炮似的繼續叫著,是一點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聽好了,主人們用餐時,身為僕人就應該在邊上安靜的站著~而且看看你的穿的都是什麼啊,穿的怎麼邋遢,怎麼讓主人們安心吃飯?真是的,鄉下來的野小子,一點規矩都不懂!」
而主座上,莫爾頓已經用手帕捂住了嘴,卻仍然難掩其笑意,隨後他輕咳兩聲對著那名滔滔不絕的女僕說道:
「索菲亞,這位可是瑞克堡的弗蘭道爾男爵,不得無禮。」
「男……男爵?」女僕瞪大了眼睛瞪了卡爾好一會後才又說道,「不可能,男爵穿這樣?」
「這分明就是農奴的扮相。」另一名女僕補充道。
「穿的比我們都要髒,這算哪門子的男爵?」
望著周圍的女僕不斷地評價,伯爵並未露出責難的意思,而是戲謔的擺了擺手,隨後對卡爾說道:
「抱歉,我這些女僕已經被我給寵壞了,還請不要介意。」
純粹的下馬威,想讓自己難堪,然而這些事在卡爾看來並不算什麼。
「自然不會,伯爵大人,或許我們可以離開對服裝的爭辯,把問題放到正事上來。」
「當然。」
當艷紅的葡萄酒盛滿半個酒杯時,莫爾頓伯爵向著身後斟酒的女僕擺了擺手,示意其退下,隨後挑起酒杯,輕抿一口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關鍵是,你想要什麼?」
「一些騎兵,最重要的是糧食,現在瑞克堡大概有500多人,而我們的糧食僅夠半個月的,我們需要足夠的糧草,至少能維持到宰相的援軍到來為止。」卡爾絲毫不表現客氣,直話直說。
「啊~這麼多的糧食~」伯爵輕輕嘆了口氣,又灌了一口酒下肚,「領地這幾年的收成一直都不好,凜冬將至,去年的暴風雪讓我們損失慘重,為了救助農民甚至動用了一整年的糧食庫存。你也知道北方的天氣,暴風雪一來勢必就要有人受損……」
「你可以繼續說,但這改變不了瑞克堡的現狀,如果要不到糧,失守就是必然。」卡爾回道。
這一句回答讓莫爾頓有些不屑的輕哼了一聲,隨後放下了酒杯:
「所以你大搖大擺來我這裡討要糧草,以及騎兵,而我卻什麼都得不到?」
「你可以把這認作是瑞克堡向摩根領借糧,待日後我也必將奉還。」
聽見卡爾的話後,伯爵發出一陣冷笑:
「一個什麼都不是的農奴,突然就繼承了整個瑞克堡,還將宰相最精銳的貼身衛隊囊入麾下,如今又仗著形勢危,想來我這裡白拿兵糧,看來天下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盡了。」
卡爾將一小塊牛肉塞進嘴裡,肥美的肉汁與胡椒的微麻一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已經兩年沒吃到過肉了,更不用說還是這種加了香料精心烹飪過的牛排,其味道甚至不亞於他在地球吃到的口味,當然,事實上前世他也並沒有吃過多高級的牛排,對其味道的理解也僅停留在豪尚豪這樣的牛排館裡,可考慮到如今這個世界的生產力來說,眼前這位伯爵的奢侈已經遠超過他的想像。
「我不過是被推出來擋槍的,如果這也算是好事的話。」
伯爵再一次哼了一聲,隨後說道:
「哼,機會總是與風險並存,問題是,在這件事上對我來說只有風險,卻看不到任何的機會。」
卡爾再一次吞下一塊牛肉,隨後放下刀叉,望向莫爾頓:
「能活下去算不算機會?咱們把話說開吧,這事關乎我們所有人的存亡,你沒有額外選擇。」
卡爾的話讓莫爾頓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他用手指輕敲了下桌面,突然抬頭說道:
「這倒也未必吧,比如我現在砍下你的腦袋,獻給大可汗投誠呢?」
此話一出,卡爾突然愣住了,他觀望著周圍,不知何時,那幾名女僕已經退去,而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廳堂周圍的著甲士兵,這是何時發生的,這些人是何時進來的,他竟然只顧著吃和與伯爵談話而絲毫沒留意周圍的變化,隨著伯爵的這句話,四周開始瀰漫著肅殺的氣氛,他甚至看見士兵中已經有人拔出了武器,只差伯爵的一聲令下。他想要起身,卻在慌亂中打翻了手上的酒杯,紅酒順著桌沿一直流淌到了他的褲子上,瞬間染紅了一片,就如同鮮血一般。
而就在這關鍵時刻,酒杯打翻的一瞬間,艾麗婭突然迅速躍起了,一腳踏上了桌子,她身手敏捷無比,在眾人未反應之際,已躍至伯爵跟前,隨後拔出腰間的匕首,瞬間抵住了對方的喉嚨,動作快的幾乎讓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
這一舉動也讓周圍的士兵大驚,所有人幾乎同時拔出了腰間的佩劍。而莫爾頓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驚顫不已,連說話都帶著顫音:
「你,你想幹什麼?」
「與其問我想幹什麼,不如問問你想幹什麼~」此時的艾麗婭語氣中充滿了冰冷,「你是打算背叛王國嗎,伯爵大人?」
隨後她又抬起頭望向卡爾:
「看來你是對的,幸虧我們早有準備。」
「啊?」卡爾有些懵逼的望著少女。
「摔杯為號,我剛才開始就一直等著你的指令呢。」
「哦,…哦~~」然而剛才那只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酒杯而已,卡爾點了點頭,在內心吐槽道。
「殺了我,你們也不可能活著離開~」此時的莫爾頓顯然已經慌張了。
「這有什麼區別嗎?從你拒絕增援開始,我們就已經沒有活路了。」卡爾在邊上回道,「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死,也好有個伴。」
「等,等等!」莫爾頓突然大叫起來,「你以為我不了解情況緊急嗎,可即便我將糧食給你,你又如何保證能夠順利運送進去?而且,這種九死一生的任務,又有幾個人願意去,去了誰又能保證中途不變卦?」
這點伯爵說的對,沒有人會願意去執行一個看上去沒有生還希望的任務,中途劫糧上山,做起一方土匪也不是沒可能,到時候瞅準時機那下一座城堡自封為領主的人也有的是,很多時候國王對於這種靠武力奪權搖身一變成為新貴族的,只要你繼續效忠王國,只要你願意納稅,那基本都是默許的。
「明白嗎?這根本就行不通,不管怎樣都是死路一條。」看見卡爾露出了猶豫的神色,莫爾頓繼續說道。
「這也不是你背叛王國的理由。」而一邊的艾麗婭卻絲毫不為所動,手中的匕首又向著伯爵的脖子緊了緊,拉出一條淡淡的血痕。
而也在此時,門外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摩根大人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絕無背叛王國的意思。」
伴隨著這聲聲音,一名身負重鎧,滿頭白髮的騎士大步走進了廳堂,他目光深邃,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一條醒目的傷疤,手掌搭在腰間的長劍上,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隨後高聲厲呵:
「所有人放下武器,這裡沒有敵人!」
「亨利!你來的正好~」莫爾頓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望向那名老騎士。
「艾麗婭女士,好久不見了。」
「亨利·格雷特男爵~」艾麗婭一臉警惕的望向那名騎士。
而後者只是行了一禮,隨後轉頭望向卡爾:
「瑞克堡的情況確實刻不容緩,放心,你要的糧草會在三天內備齊,而我也將親自帶隊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