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傳承基業定

  趙黍聞言便知緣由,問道:「前輩要飛升了?」

  「不早不晚,也就這三五年的事。【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含元子抬頭望天:「上景宗有規矩,門人飛升之後,不得再涉塵世。我估計百相王不會這麼快出關,而我也不打算刻意拖延時日,該走就走。」

  趙黍點頭道:「境界既至,便該順乎自然。梁韜當年明明能夠飛升,卻刻意滯留人間,反倒自毀仙道前程,還累及眾生。」

  「你是想到你自己嗎?」含元子言道:「你跟梁韜不一樣,若論成就,你比梁韜更為深廣,如今連我也看不透你了。」

  趙黍苦笑說:「可惜我也不清楚未來道路該如何走了。」

  「你現在多少能夠明白那些上古仙家的心境了吧?」含元子言道:「眼中所見,俱是一片蠻荒,於蒙昧中艱難求得一絲清明,宛如暗夜大風中一縷火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

  「確實。」趙黍輕輕嘆氣。

  「我也幫不了多少。」含元子摸了摸下巴:「不過嘛,溫故而知新。在我看來,你精進如此迅速,雖然值得誇獎,卻難免欠缺積累。修煉如同登山,沿著道路曲折蜿蜒而上,時不時還要披荊斬棘,如果因為疲倦而中途歇腳,不妨留心來時之路,無須過於急躁。」

  「多謝前輩指點。」趙黍行禮道。

  趙黍與含元子都是當世仙家,到了他們這種境界,仙經法訣已不能指點迷津,這時候往往更加看重機緣。

  非是盲目痴迷,而是修為至此,人力已窮,任何心機算計更是不足為道。

  拜別含元子,趙黍離開天城山,如今的他算是真正不為塵勞所拘,難得清閒下來。

  返回雲岩峰後,趙黍召集眾弟子,各自考校一番後,對他們各有指點,順便詢問起近來幾年的經歷見聞。

  趙三玄以江湖郎中的身份,在鄉野市井施藥救人,主要在東陽國一帶行走。偶爾遇到妖邪鬼怪出沒,也會暗中出手,行事作風中規中矩。

  趙黃冠則不同,他的行跡沒有拘束在東陽國,也到有熊國遊歷一番,甚至還翻過蟠龍山,見識過北疆風光。

  「北疆最近也不消停,聽說是好幾頭大妖鬥法相爭,打得山崩地陷,甚至還引得九幽雪谷那幫女修出手。」趙黃冠一如既往滔滔不絕。

  「九幽雪谷?」蒼岩公撫須皺眉:「老夫知道她們,是一個傳承悠久的隱修宗門,門人皆是女子,但幾乎不與外界往來。」

  蒼岩公本就是北疆出身,自然知曉當地掌故,而他被青崖真君封印於浣紗池將近千年之久,可想而知九幽雪谷傳承歲月之久。

  趙黍過去從夏黃公那裡聽說過,九幽雪谷也是天外族類後裔,看情況或許跟若木相近,在玉清神母以身補天前便來到崑崙洲。

  「傳聞當年玄矩稱霸北疆,籠絡各部之時,也曾拜訪九幽雪谷,只是未得響應。」趙黍望向趙黃冠:「你剛才說大妖鬥法,莫非是當年從華胥國各處地裂脫出的大妖麼?」

  「不錯!其中一頭蜚獸正是從地裂之中脫出。」趙黃冠言道:「至於其他,應該是北疆出身,甚至還有當年玄矩的部下,是一頭羊身人面的狍鴞。」

  趙黍沉吟不語,旁邊同樣是剛剛回山的端兆開口道:「狍鴞?當年這傢伙南下,每到一處必定大啖人肉,尤其喜歡吮吸腦髓。可惜它狡猾得很,斬龍一役爆發前就開溜了,讓它逃回北疆。」

  蒼岩公嘆道:「北疆地域廣袤,大漠以北尚有草原與密林,綿延千里不止,再往北更是萬載冰封的雪原。儘管那些地方不宜人居,自古以來卻不乏異種族類與強悍妖邪。」

  趙黍說:「妖物異種若無危害蒼生之舉,我也懶得與之計較。不過我回來路上,發現不少經由山峽南下的北疆部族,其中也有非人之屬。」

  「你那位好師兄他老爹乾的破事。」端兆不留情面地說道:「羅翼鬼迷心竅,篡位改朝還嫌不夠,眼見打不過赤雲都,直接從北疆借兵,他朝中不少人反對,可是根本勸不住。」

  趙黃冠連忙問道:「師尊,我們要出手嗎?」

  趙黍見他這位二弟子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略顯嚴肅道:「戰亂兵燹乃人間禍事,你為何如此眉飛色舞?」

  趙黃冠連忙低頭縮頸,趙黍見他這樣,不由得想起自己與老師張端景,於是語氣稍緩,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師尊您在有熊國的事跡我們都聽說了!」趙黃冠得了機會,當即言道:「當今天下局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註定是有熊國一統崑崙。

  而無論是過去的華胥國還是如今的東陽國,在我看來都對師尊您大為虧欠,那我們不如主動征伐無道,讓戰事儘快結束,這也是利益眾生之舉啊!」

  趙黍陷入沉默,然後抬眼望向大弟子,趙三玄得了師尊示意,起身言道:「弟子覺得此舉不妥,我等修士理應專注仙道,一旦捲入塵世戰亂兵禍,自保尚且不易,更有可能牽連尊長同門。

  天夏末年亂世紛爭,各派傳承相互鬥法爭殺,其中除卻圖謀私利,更不乏以大義除暴為名,濫造殺戮。而修仙之士以術法殺傷人命,既有違仙道貴生宗旨,也是無端增添禍亂。」

  「大師兄,難不成什麼都不做,戰亂就會自己平息了?」趙黃冠笑著問。

  趙三玄皺眉道:「我不會自視甚高,認為非要自己出手才能平息世間戰亂。」

  「你是不是忘了,赤雲都能夠反敗為勝、有熊國平定南土,都是師尊在其中出了大力氣。」趙黃冠反駁說:「如今東陽國不過占有東土半壁之地,而且國事糜爛,合該早日覆亡。」

  趙三玄面露不悅:「師尊修為通天,你我法力淺薄,怎可等同而論?」

  趙黃冠也不客氣:「如今東陽國當然不需要師尊出手,就算從北疆借兵,也沒多少厲害人物。」

  「狂妄!」趙三玄呵斥道:「北疆也有能號令群靈、化身禽獸的薩滿,那些吹吐霜雪的白絨民,更是凡鐵難傷。他們三五成群一擁而上,你我或能自保,但根本無法改變戰局!」

  「戰場殺伐,又哪裡是僅憑術法?」趙黃冠言道:「我們根本沒必要在正面與之拼殺,焚燒輜重糧草,探聽大軍動向,乃至於出謀劃策,為何不能做?」

  「你的兩個好徒弟吵起來了,你不勸勸嗎?」端兆暗中傳音道。

  趙黍言道:「我就是要看看他們的心性。」

  「那東陽國的事情,你不打算摻和麼?」端兆又問。

  「如今我不宜出面干涉太多。」趙黍言道:「而且世間戰亂兵燹,並非無端而生,自有諸般因由。若不能勘破其中發端,善解禍因,強行以暴制暴,終究不得長久。光是我的弟子們想明白不管用,要更多人想明白才行。」

  「你的野心比你的徒弟還大。」端兆笑道。

  「這不是一時一世能夠勘破的,慢慢來吧。」趙黍如今從容得多。

  兩名弟子爭執不下,眼看其他晚輩神色微變,趙黍開口勸阻道:「好了,你們各自所言都有幾分道理,但光憑嘴上說可不行。」

  兩名弟子停下爭吵,趙黍首先望向趙黃冠,言道:「兵者不祥,你有心平息戰亂固然是好,可未免輕挑浮躁了些。你既然說戰場殺伐非止術法,那我便給你一道考驗,封住你一身法力,讓你以凡人之能投身戰場,如何?」

  趙黃冠先是一怔,但隨即拱手道:「弟子願為師尊分憂!」

  趙黍劍指一抬,虛書雲篆印落趙黃冠之身,他只覺得氣機一滯,甚至連變回旱獺原身也不可得。

  「你打算投靠哪一方?」趙黍問道。

  「自然是赤雲都!」趙黃冠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師尊先前也曾相助赤雲都,弟子理應效法。」

  趙黍卻說:「此事我不會出面,更不會與三老言明,他們不會知曉你是我的弟子。」

  「弟子明白,我不會拿師尊名義招搖行事。」趙黃冠頗為興奮地說道。

  趙黍微微點頭,然後望向趙三玄:「你既認為不該涉足世間戰亂,但是否想過,縱然我等避世清修、遠離塵俗,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

  趙三玄露出一絲疑惑不解,隨後似有醒悟:「莫非又有妖邪盯上雲岩峰?」

  「蟠龍山因受東勝都劇變波及而震裂多處峽口,南北兩側得以往來,卻也使得妖邪頻頻出沒。」趙黍言道:「雲岩峰雖有結界陣式護持,但清氣鼎盛,容易招惹妖邪覬覦。」

  「是弟子疏忽了。」趙三玄臉色微沉,他本來就受師尊囑託,負責雲岩峰結界陣式的維護修繕,可以說道場安危重任落到他肩上,自然不能放任妖邪覬覦雲岩峰。

  「除卻雲岩峰,當初鐵公與衡壁公先後主治的福地道場,也要守護好。」趙黍望向趙三玄:「巡山守護之責,我交給你,具體怎麼做,你自行決定。」

  趙三玄恭敬下拜道:「弟子謹遵師命。」

  「各自去辦事吧,不必在此隨侍。」趙黍揮揮手,讓眾弟子退下。

  晚輩弟子離開後,端兆開口道:「你如今是越來越有宗師氣象了,張端景教徒弟那套,你學了個十成十……不,或許還更好。」

  趙黍哭笑不得,想當年自己在老師門下,可算是屢屢受到壓制。可如今回憶,老師此舉就是為了在蒼華天君手下庇護自己,實屬迫不得已之舉。

  「因材施教,並非易事。」蒼岩公撫須道:「修為法力高深者不少,但精通授徒傳法者不多。那些傳承千年以上的仙道宗門,相比起仙經法訣,如何管教門人、點撥弟子,才是長盛不衰的奧秘所在。趙道友雖未開宗立派,但傳承已立。」

  端兆則說道:「可是我看三玄與黃冠性情天差地別,你將來要是開宗立派,就怕他們相處不來。」

  「所以我不打算開宗立派。」趙黍言道:「我看趙黃冠的心性,更適合在塵世打滾,而趙三玄或許才是開宗之人。如此分立兩端,互不干涉。」

  「你算是把他們看透了。」端兆笑道:「你讓趙三玄巡守蟠龍山,其實已經是將福地道場交給他料理。至於趙黃冠那小子,鬼點子最多,為人也跳脫,恐怕滅了東陽國還嫌不夠,搞不好會學你到有熊國出將入相。」

  趙黍聽到這話,不禁聯想到何輕塵,搖頭道:「他還差得遠,沒了修為法力,當他學會以凡人目光看待世間、經歷難處,才算是有所覺悟。」

  「張端景看到你現在這樣,足可慰藉了。」端兆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我聽說你在南土搞了大陣仗,那些為禍多年的妖神被你趕盡殺絕了?」

  「不錯。」趙黍點頭道:「當年地肺山一役參與各方,如今就只剩下百相王了,可惜他閉關不出,無從尋覓。我與他彼此心知,將來必有一戰。」

  「看你這樣,是打算在雲岩峰閉關一段日子了?」端兆問道。

  趙黍點頭說:「或許還會以分身在世間行走,至於塵俗之事,若非必要,我不會再插手了。」

  蒼岩公言道:「如此甚好,趙道友勞碌奔波多年,也是時候遠俗清修了。」

  趙黍望向旁邊一貫沉默的鷺忘機,言道:「你是否想過重振鳳鳴谷傳承?」

  「何出此言?」鷺忘機不解。

  「偶遇仙緣,或許與鳳鳴谷有關。」趙黍言道。

  「鳳鳴谷被百相王所滅,門人弟子大多殞落,我孤身一人,談何重振傳承?」鷺忘機顯然早已斷絕這種想法。

  趙黍也很清楚,重振宗門傳承這種事極為困難,任何一家仙道傳承得以開創,也不是靠幾個修為法力高深之輩就能做到。且不說宗門道場、福地洞府的修造,還要有可堪造就的晚輩弟子,這當中機緣時運缺一不可,不比開宗立派簡單。

  不過考慮到龜山仙母和玉清神母的關係,趙黍覺得還是有必要盡力而為。

  「反正也是留在山中清修,那便容我向你討教一番了。」趙黍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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