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請你出手奪取仙翁神鼎?」
相府之中,何輕塵聽趙黍轉述先前與越王等人商談一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我已經答應下來了。」趙黍言道:「按照他們的說法,仙翁神鼎如今被一夥修士藏在西閭山,我聽說那裡是有熊國與瑤池國的邊界?」
「差不多。」何輕塵起身來到一面屏風前,垂下了一卷丈許見方的崑崙輿圖,指著一片崇山峻岭:「兩國在西閭山的邊界並未明確勘定,雖然有幾條小路,但不便大軍通行。不少販私之徒就是走西閭山,往來兩國之間。」
「左相大人既然明知有人兩國販私,為何不加以遏阻?」趙黍問道。
何輕塵投來一個神秘笑容:「因為那些私販就是我安排的人手,不然你以為瑤池國里那些跟百相王對著幹的豪族塢堡,都是從哪裡獲取的兵甲?」
趙黍略感訝異:「我早就聽說瑤池國內各地豪民據堡自守,百相王從不信任本地百姓,於是招來戎族各部,動輒大興屠戮之舉,沒想到這裡面也有你的布置。」
「我只是順水推舟,不可能憑空生事。」何輕塵解釋說:「百相王根本談不上治國,不過是仗著自身實力予取予奪,甚至連苛捐雜稅都算是誇他了。他把戎族各部視為走狗,將瑤池國萬民當成獵物,暴虐無道,註定會引起叛亂。」
「修為高絕,不見得能治理一方。」趙黍言道:「不扯這些,西閭山仙翁神鼎一事,你怎麼看?」
「我還想問你呢!」何輕塵坐下道:「越王是先帝僅存的兄弟,並未參與當年宮變,算是一位逍遙王爺,嚮往仙家大道,但修煉不成。」
「越王此前沒少給我送禮示好,我並未拒絕,你也沒有多言。」趙黍則說:「或許他是因此覺得,我是可以籠絡之人,而且……」
見趙黍欲言又止,何輕塵笑道:「而且什麼?」
「你老了。」趙黍望向鬚髮斑白的何輕塵,語氣稍重:「你終究未成仙道,不可能一直活下去,結黨謀反成不了事,刺殺暗害殺不了你,但你終究抵不過歲月消磨。有熊國的帝室宗親不敢與你硬碰硬,他們只是等你壽終正寢。」
何輕塵臉色未見消沉,語氣平淡道:「我很清楚,但只要他們不公然壞事,我也不打算撕破臉皮。」
「所以你才這麼急著要吞併南土?」趙黍問道:「你是擔心身後局勢有變,於是打算趁早把事情辦完?」
「事情是辦不完的,我還不至於太過天真。」何輕塵靠在椅背上:「但我總歸要把局勢儘可能定下來,讓有熊一統崑崙成為無可逆轉的大勢。」
「依我來看,這種大勢已經越發顯著了。九黎、瑤池等國,根本不足與有熊國爭鋒。」趙黍笑道:「倒不如說,九黎國意圖侵伐中土,就是在做最後一搏。如果再不動作,等有熊國休養生息幾年,併吞南土便是摧枯拉朽之勢了。」
「黎淳算是半個聰明人,但也僅限於此了。至於百相王,不過一頭瘋狗而已,等你將來殺了他,其黨羽自然作鳥獸散,瑤池國也是不推自倒。」何輕塵語氣平淡,仿佛摧滅一國只是信手為之。
「百相王乃崑崙頂峰之一,如今的我可沒有必勝把握。」趙黍言道。
何輕塵抬眼說:「你以為四仙公閉關真是託詞麼?」
趙黍當即瞭然,可見何輕塵真是做足各種準備,即便強悍如百相王,也早早在他算計之中。
「仙翁神鼎一事,你自己多加警惕。」何輕塵繼續說:「越王他們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沒預料到你會告知我,想必就是為了藉機籠絡你罷了。
西閭山的情況我也大致清楚,那裡的亂兵匪寇是從瑤池國逃難而來,當地修士多是被百相王所滅門派的弟子,不過抱團取暖,生不起大風浪。」
何輕塵這話讓趙黍想起了鷺忘機,她出身的鳳鳴谷就是被百相王所滅,只是她逃得更遠,直接在華胥國落腳。如此看來,百相王在瑤池國真是作孽不小。
「萬一他們是設局,專程為了謀害我呢?」趙黍問道。
「謀害你?哈!」何輕塵笑出了聲:「放眼當今天下,能夠勝過你的人已經沒幾個了。真要殺你,他們要拼掉多少條人命?曹青衛教訓在前,他們樂意尋死,我也不在意,你放手去殺就好。」
……
儘管何輕塵這麼說,可趙黍不敢疏忽大意,與知白先生、沖湛夫婦前往西閭山路上,乾脆是以分身代為同行,自己則隱去形跡,遠遠跟在後面,對方三人甚至沒能看破。
自從在天城山結化胎仙之後,趙黍感覺自己修為不斷提升。由於總制青崖仙境,吐納之間,洞天清氣時刻洗鍊半仙之體,不必像其他修士那樣尋找福地靈窟安身。
雖說如今趙黍沒有靈簫指點,但梁韜留下的傳承中,仍然囊括了結化胎仙之後的修煉法訣。
結化胎仙后,由於魂魄凝鍊、重煥生機,初時宛如嬰兒般柔弱,易受外邪侵擾,暗藏兇險,首要之務乃是溫養功夫。好在這一步趙黍在天城山清修之時已經安然度過。
溫養過後,胎仙便要像嬰孩般逐漸茁壯成長。按照梁韜所傳,最好辦法就是將過往所修所學重新經歷一遍,然後加以融會貫通。
這個過程並無兇險,只是過往所學越是駁雜,想要融匯混一則越艱難,除非主動選擇割捨掉一部分,去蕪存菁、保固道基。可反之,越是能將龐雜根基融匯貫通,未來成就越大,法力也越加深廣。
對於趙黍來說,他並非是上景宗那種大派出身,根基駁雜,自然是要漸漸融匯。而在帝下都的這一年,趙黍不僅是為有熊國編修法儀典章,也是在重新梳理自身對科儀法事的領悟。
現在的趙黍,輕吐一縷清氣,就能化出分身在外行走。若是由分身持玉樹寶杖,則能使之擁有高深法力,遇上等閒妖邪也有一戰之力。雖然比不上當年梁韜的分身,卻也非是沖湛夫婦這些修士可比了。
「那裡便是西閭山。」沖湛先生遙指一片連綿山嶽,其中有一處狹窄山口。
放眼眺望,從山口到外面原野丘陵,或明或暗修築了不少哨塔、烽燧、堡壘,儼然是一處防備森嚴的關隘。
趙黍不由得問道:「此地關防密布,莫非瑤池國一度經由此地進犯?」
沖湛先生點頭說:「大約六十年前,瑤池國曾有一支偏師繞道西閭山,艱難跋涉後直逼有熊國腹地,大舉燒殺。後來朝廷便在這一帶修築城壘,只是後續多年,除了少數疑兵,也不見瑤池國在此進軍。」
而在遠處的趙黍本尊則祭出了大明寶鏡,遙探西閭山深處。鏡中一片光影掠過,看到不少位處深山谷地的人煙聚落,當地百姓日子艱辛,物用稀缺,不乏骨瘦如柴之人。
此外,趙黍借大明寶鏡還看到了一些氣象不似常人的傢伙,他們出沒鄉野,當地百姓將其奉若神明。這些人沒有索取供奉財帛,反倒十分「慷慨」地取出丹藥,逐一分賜給鄉民。
得了丹藥的鄉民急不可耐地服下,片刻之後便覺得身體發暖,原本因為山中苦寒而僵硬的四肢,竟然變得靈活輕便,一個個活力大增、精神倍加。
趙黍眉頭微皺,尋常補益生機元氣的丹藥,尚且需要修士服食之後調息煉化,如此急促發揮效力,必定是藥性猛烈,這對於常人來說並非好事。
雖然未能親手試驗丹藥效力,但趙黍多少能猜測出來,派發給鄉民的丹藥都是用來催發腑臟生機底蘊,如此暗損性命,絕非善舉。
儘管丹藥能夠讓鄉民一時活力旺盛,可是當藥效過後,只會大感疲憊,而且這麼做實乃寅吃卯糧,難以長久。
「我已感應到山中爐鼎煙氣所在。」趙黍分身遙望道。
「不愧是徐道友,法眼如炬,妖邪無處可逃了!」知白先生興奮道。
沖湛夫人急匆匆說:「那還等什麼?趕緊動身吧!」
趙黍等人各施術法,騰空而起,朝著西閭山深處飛去。翻過重重山嶺,最終望見一座初見規模的道場洞府,其中石階盤旋、鐵索凌空,飛瀑如練、層巒聳翠,一片宮觀樓台依山而建,雖然談不上仙家道場,卻也算是塵外洞府。
「就是此地了。」沖湛先生有些訝異:「沒想到短短半年,此地樓閣修建進展飛快,上次我們夫婦來到時,那些樓閣只是剛打了地基、立下樑柱。」
「凡夫俗子無法在此深山之中輕易修造眾多樓閣。」趙黍言道:「定是有高人出手相助,恐怕參與的修士還不少。」
而趙黍本尊則利用大明寶鏡看到更多,他發現那片宮觀樓台間透出一股子妖氣,顯然是有大妖施展法力,助樓閣完工。
如此看來,這恐怕就不能算是修士洞府,而是妖邪巢穴了。
「徐道友,我們現在要怎麼辦?」知白先生問道:「能夠修造此等宮觀,想來不是等閒之輩。不如暗中查探,伺機將仙翁神鼎盜走?」
沖湛先生略顯穩重:「此計未必可行,我們不清楚此間布置了多少禁制。何況宮觀樓閣間還有修士出入往來,一旦被其發現,只怕要遭到多面夾攻。」
「有徐道友在此,夫君你怕什麼?」沖湛夫人躍躍欲試。
趙黍則說:「此間修士拿無辜鄉民試藥,縱非左道妖邪,亦是旁門敗類。豈能坐視不理,一心只圖神鼎?」
沖湛夫婦幾人對視一眼,皆是面露愧色,拱手道:「是我等心思有偏,讓徐道友見笑了。」
趙黍見他們如此,沒有多說什麼,忽然感應到遠處有幾名修士返回這處山中道場,一路說說笑笑,於是手掐指訣,將談話之聲隔空攝來,讓眾人如身臨其境,聞聽對談——
「沒想到神鼎煉成的丹藥,還有催情之效,將那些小娘皮迷得神魂顛倒。」
「可惜了,西閭山中都是些逃難而來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看到了也提不起勁。」
「放心,此番試藥,已經大致摸清仙翁神鼎規律,日後只要照例做法,便可源源不絕煉成靈丹。」
「擁有此等神物,我古鼎門未來必是雄踞一方的仙道傳承!」
「是極是極!聽說有熊國的上景宗都被逼得遁入山林,我等要是善加經營,便可將那些貪生怕死的公卿貴人收為己用!」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就不知掌門幾時才讓我等出山。老是在這片窮山惡水打轉,都快把人都憋瘋了。」
聽完那幾名修士對話,沖湛先生面露困惑:「古鼎門之名聞所未聞,這幫修士還在這裡開宗立派了?」
「看來他們心懷叵測,還打算利用仙翁神鼎煉成的丹藥,試圖收買朝中卿貴。」知白先生搖頭說。
「豈能讓他們如願?!」沖湛夫人言道:「徐道友,動手吧!」
趙黍默然不語,他感應到那幾名古鼎門修士法力周身氣機幾乎不加收斂,修為法力似乎頗為不俗。
可是聽這幾名修士對談,言辭間儘是俗欲妄念,可以說是毫無心性修持的根基。
玄門仙道以清靜為宗,就算不刻意追求修持心性的傳承,只要有靜心清修的基礎,心性也不至於太過浮躁。
起碼趙黍能夠通過言行,大致區分出俗人與修士。就算真是旁門左道,這幾名古鼎門修士與自身散發的氣象也太不相稱了。
「我有一計。」趙黍言道:「幾位在道場外圍鬧出動靜,引得內中修士外出查探,徐某趁機進入道場內,尋找仙翁神鼎。若是遇到強敵,便裡應外合,將其誅殺。」
沖湛夫婦幾人問道:「此舉是否太過冒險了?徐道友孤身入內,若是失陷其中,我等就算相救也無從下手。」
「幾位放心,我自有應對之策。」趙黍這回本來就是靠分身打頭陣,當然無所顧忌,何況他對同行這三人並不全然信任,此舉也是故意在試探他們。
若是沖湛夫婦三人同樣居心不良,與這古鼎門內外勾結,那屆時趙黍就不介意大開殺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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