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謀戰先求火

  「生死繫於他人之手,這可不是修仙之輩該有的心境。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衡壁公端詳趙黍上下:「我觀你氣象,分明是修煉了《九天紫文丹章》。你應該知道,梁韜總制洞天,此法精研越深,自身氣運便與青崖仙境勾連越緊。

  青崖真君當年殞落,要不是梁韜僥倖承繼洞天仙境,極有可能牽連凡間弟子。如果梁韜殞落壇上,青崖仙境將徹底崩滅,哪怕不會動搖你已有的修為法力,但冥冥之中的承負氣運,你可想過?」

  雖說修仙是獨私成就,但是因循法脈,借仙家之力行法,便不可避免會生出氣運勾連。這也是為何梁韜許諾讓趙黍成為日後人間道國的師君,因為比起崇玄館其他門人,趙黍更像是梁韜的親傳弟子。

  如今趙黍與梁韜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況在人間道國諸事底定之前,梁韜不會殺趙黍。

  可正如衡壁公所言,生死繫於他人之手,這是極大的兇險,也趙黍要面對劫數。

  「不論如何,我也要布好壇場地盤。」趙黍說:「此次前來拜會衡壁公,就是想探聽蟠龍山地脈氣樞所在,用來作為壇場北極柱。」

  衡壁公直言道:「不在這裡。此處福地氣象自成一格,蟠龍山地脈氣機生發之處位於雲岩峰,也就是赤雲都鑄煉神劍之地。」

  「是那裡?」趙黍聞言微訝,只能感嘆萬事萬物間總有微妙牽連,仿佛一切早已註定。

  不過轉念一想,老師張端景協助楊柳君鑄煉神劍,必定是要選擇在天地之氣交匯之所。雲岩峰能助神劍功成,這也恰恰是成為壇儀北極的原因之一。

  生死成敗,在這一刻糾纏難分,連趙黍都感覺玄妙非常。

  ……

  懷英館地底書庫之中,張端景看著眼前一副黑鐵鑄成的棺材,表面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好像是經受了大錘反覆敲打,談不上美觀。

  而在棺材內壁,朱紅符篆蟠曲蔓延,好似緩緩流動的江河溪流,獨具莊嚴氣象。

  「我用了十二枚靈文神鐵,煉成這麼一副棺材。」石火光在旁詢問:「此事尚未與趙黍言明,他日後要是問起來,我要怎麼回答?」

  「就說是我拿去用了。」張端景言道。

  石火光只是點了點頭,抬手按著鐵棺材說:「此棺能夠掩藏魂魄,一旦蓋上,棺材內外宛如兩重天地,外界一切術法都不能窺視內中,鬼神精怪要是妄圖侵入,立刻就會被守屍符所滅。除非以極大威力強行破壞鐵棺,但當今世上,能做到此事之人恐怕不多。」

  在晚輩館廨生面前都會唯唯諾諾的石火光,面對這副鐵棺時,露出極為鮮見的自信。

  「三魂營骨,七魄護肉,胎靈結氣,久久更生。」張端景抬手虛書,引出一縷五色光華,結成符篆,緩緩印落鐵棺內中。

  石火光盯著他施術完成,皺眉言道:「此乃屍解護身之法。你到底要什麼人躺進這棺材裡?」

  「我不希望是趙黍。」張端景說。

  「有些事,我本不想插嘴。」石火光言道:「可到了如今這種情形,我不得不問一句,你這些年究竟在準備什麼?」

  張端景神色未變,淡淡道:「你看明白了多少?」

  「懷英館後山洞窟縱橫交錯,你早年間在內中布下迷陣,用來考校晚輩弟子術法。」石火光質疑道:「但近幾年你把後山封死,而且每隔一段日子回來加固山中禁制。你到底在後山之中藏了什麼人物,能讓你如此小心戒備?」

  張端景還是沒有立刻應聲,石火光看著鐵棺,低聲道:「儘管你從不袒露心思,但我看得出來,你要對付的,不光是梁國師吧?」

  「世外仙家,本該以逍遙清靜、長生久視為務,如今為印證所修所悟直指大道、能夠接引蒼生,所行並非弘揚傳承、廣大法脈,而是屢屢干涉塵世蒼生,私心驕固。」張端景毫不客氣:

  「更有甚者,偏執不化,所行毫無顧忌,盡喪仙家清靜妙旨,視眾生為玩物,妄行無端。如此仙家,已成巨祟,當行誅戮,以正道紀真風。」

  石火光眉頭緊皺:「恕我直言,這些話未免有些狂妄了。首座你指斥仙家為巨祟,又言誅戮之事,不知可有誅仙之能?」

  張端景不言不語,石火光先是一怔,隨後猛然省悟過來:「亂黨神劍,是你所為?!」

  「你既然猜到了,便無法置身事外。」張端景說。

  石火光臉色微微發白,伸手抓住鐵棺一角,沉思許久才問道:「趙黍知道此事嗎?」

  張端景並未隱瞞:「他遠在你之前就猜到了。」

  石火光也隨之明悟過來:「他奉命廣設壇場,也是你在後面推動?」

  「不完全是。」張端景說:「趙黍有自己的考量,他只要按照心中所想去做便是。誅仙之事,我不會讓他參與其中。」

  「我聽明白了。」石火光臉色陰沉:「首座你這是利用趙黍,布下一個殺局。但這也算不讓趙黍參與其中?如今他的境況就跟子良一樣,是用來引誘大敵上鉤的餌!」

  「趙黍是自願的。」張端景言道:「他很清楚自己所作所為會引起怎樣的後果,但他不曾有絲毫退縮之意。」

  「自願?」

  張端景則說:「以趙黍如今修為,尋常蠱惑之語,怎麼可能說動他?他對科儀法事的領悟,不僅遠超當今之輩,放眼歷代贊禮官,能與他比肩者亦是寥寥無幾。他心中有惑,卻無人能解,必須親自去經歷印證,你我就不要阻撓了。」

  「但你是否想過,一旦事敗,不僅你本人身死道消,趙黍也會受到牽連!」石火光言道:「你口口聲聲說仙家干涉塵世,可你何嘗不是一廂情願?你說別人不守清靜,可你自己也未得清靜。」

  「我願心已起,此刻回頭收手,一身修為化為烏有。」張端景直言道。

  石火光聞言深感訝異:「你已到長生關前?」

  張端景重重點頭,石火光臉上卻無喜色:「明明是修煉的緊要關頭,你卻冒險做這種事?」

  「若無超離生死的心境,不得勘破長生關隘。」張端景說。

  「那你接下來還打算做什麼?」石火光思量許久,鼓起勇氣問道:「這鐵棺應該是你留的退路,但光有退路還不夠。」

  張端景沒有立刻拒絕,說道:「趙黍布置壇場已過半數,眼下無暇再煉製法器。」

  石火光則說:「如果只是要殺伐威力的符器,我有辦法。眼下館內囤積了一批熒惑石,其他人都不懂如何料理,只知道用來延續鼎爐薪火。」

  所謂符器,介乎於符咒與法器之間,雖也是一旦發動便耗盡氣機法力,但是與符咒靠著修士引氣取煞凝鍊筆墨紙帛不同,符器是取天材地寶祭煉而成,頃刻間爆發的威力,也遠高於法器妙用。

  只是對於世上絕大多數修士而言,用珍貴稀少的天材地寶煉成法器尚且要小心謹慎,煉成只能使用一次的符器,實在太過奢侈,也絕難有此等物力可以支撐。加上煉製符器時氣機運轉激烈,一旦駕馭不住,立刻就會引起氣機紊亂宣洩,反噬煉器之人。

  正是因為如此,符器的煉製之法早被世間修士所棄,石火光則基於符器之法,加以改善過後,為趙黍臨時創製的符兵符甲奠定基礎。

  「你會怎麼做?」張端景對石火光的能耐十分清楚。

  「先借爐火剝除熒惑石渣滓,然後將其中蘊藏火氣提化凝鍊,書成六丁神火符,再借五方迎靈壇將其封鎮。」石火光言道:「此符一旦祭出,神火到處,牽引天地火精一同發作,焚盡諸般氣機,即便仙身亦要受火煉之威。」

  張端景沉思良久,隨後說:「可以,我還能為你取來朱陵真火,以火煉火,提煉出純陽火精。」

  「朱陵真火?」石火光先是一驚,但隨即明白過來:「也對,既然你協助赤雲都鑄煉神劍,想來與他們關係匪淺。」

  「你先去做準備。」張端景立刻安排,並且囑咐道:「你應該明白,這些事不宜讓外人知曉。」

  石火光身形略顯佝僂,艱難一笑:「我在懷英館做事,除了你與趙黍,又能有幾個人留意?」

  望著石火光離開的背影,張端景神色越發凝重,等地下書庫只剩下他一人時,拂袖彈指,一枚含珠七彩蚌落到地上,照射出變幻光色。

  光影明滅,片刻之後凝現出懷明先生與景明先生的身形。

  「怎麼?送來攝形牒,就非要三天兩頭聯絡嗎?」懷明先生上來便是一聲冷哼。

  「大事已到緊要關頭,聯絡自然頻繁。」張端景說:「趙黍已經到了星落郡,稍後便要前往雲岩峰布置壇場北極柱。北極若定,地盤格局便完成大半。」

  「雲岩峰?那不是你的宗門道場麼?」懷明先生問道。

  「我已非雲岩峰門人。」張端景板著臉說。

  景明先生則說:「有些東西並非執意割捨便徹底斷絕承負氣數,正如你當初協助鑄煉神劍,仍舊選擇在雲岩峰。」

  張端景反駁道:「我不相信世事皆有定數之說。」

  「若非你出身雲岩峰一門,又憑什麼斷定彼處適合鑄煉神劍?」景明先生言道:「若非你出身雲岩峰,對《玉鼎流霞章》的領會遠高於楊柳君,他又憑什麼相信你,決意率人前往赤雲都?」

  張端景問道:「景明先生是埋怨我害死了楊柳君等人麼?」

  景明先生沒有接話,懷明先生倒開口了:「不止是埋怨。當初是你在戰場上暗中救楊柳君逃離火海,也是你指引他來赤雲都。你救了他,又把他送進死路,我們怎麼敢相信你?瞻明的帳,我們還沒跟你算!」

  「誅仙大計能成,我自當謝罪。」張端景語氣沉重。

  「空口白牙!」懷明先生一副毫不相信的模樣。

  「好了,眼下一味追究過錯,無益於事。」景明先生打斷兩人話語:「我近來感應到華胥國氣數有異,顯然是趙黍開壇行法,不斷接引洞天清氣下降流注,漸漸與地脈勾纏。

  而這裡面還夾雜著一絲玄妙氣韻,可以想見,梁韜將自己道基鋪開,化為綱紀法度。其人修為法力與日俱增,放眼當世,恐怕已無人能勝過他。就算是你能請動鴻雪客出手,梁韜也未必懼怕。」

  「神劍目前正在蓄養鋒芒,而且我們也在等待出手時機。」張端景說:「梁韜固然是在鋪開綱紀法度,但還談不上統攝天地陰陽氣數。最終尚要經歷天人磋磨,飛升上舉的同時真靈廣照,方能兼通仙神兩道。」

  「而等他登壇飛升,便是誅仙之時,對不對?」景明先生問道。

  「不錯。」張端景解釋說:「屆時天地氣數激盪最為激烈,梁韜在內要經受天心人心磋磨,在外也要承受法度變遷、萬象來朝。那時候的梁韜將會無比虛弱,真靈敞露,毫不設防。」

  懷明先生質疑道:「你就如此篤定?怕不是憑空臆測!」

  「這是趙黍私下告知我的。」張端景言道:「他在蒹葭關開壇收瘟時,曾有過類似經歷,險些在法壇上魂飛魄散。若論科儀法事,比他高明之人,不多了。」

  這下赤雲都兩人都無法反駁,張端景說:「現在還有一事,梁韜登壇飛升,必定不會全無防備,而是會調集所有親信,在地肺山設下重重護衛。為了讓神劍一擊而盡全功,必須要有人突破防衛。」

  「華胥國主不會坐而待斃。」景明先生說。

  懷明先生則是一眼看穿:「你還不明白麼?張端景是要我們一同出手!」

  張端景點頭道:「你們二位若能協助進攻地肺山,也能順利救走瞻明先生,他目前被囚禁在地肺山風火窟中。」

  「太冒險了。」景明先生言道:「不論如何,我們必須要有一人鎮守蒼梧嶺。」

  「既然如此,我向你們求取一蓬朱陵真火。」張端景言道:「藉此火煉成符器,可令仙神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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