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敵我兩俱傷

  第162章 敵我兩俱傷

  丹塗縣某處宅院之中,舍羅魈如歷酷刑般,十幾條水蛭趴在他胸腹四肢各處,飽吸膿血,漸漸肥碩膨脹。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舍羅魈躺著的床榻,被血汗濡濕得像屠宰案板,妙娑羅則用精巧銀鑷夾起水蛭,動作迅速地將其投入腳邊火盆。

  夾走一批水蛭後,妙娑羅從豢養蠱蟲的陶壺中引出幾隻巴掌大的蜘蛛,爬到舍羅魈身上,飛快吐絲,將傷口縫合起來。舍羅魈身體微微顫抖,整個過程顯然十分痛苦。

  「不愧是白獠部第一高手,拔除體內鋒銳之氣,如受凌遲之刑,你硬是一聲不吭。」妙娑羅上下打量,手指在舍羅魈健碩豐隆的胸膛上輕輕划過。

  「玩夠了?」舍羅魈瞥了對方一眼。

  妙娑羅收回了手,笑眯眯地說:「可惜啊,我不喜歡你這種的。也幸好白獠大神偏好筋骨強悍之輩,讓你正面接下那位貞明侯的術法,也沒有當場斃命。」

  「趙黍不知從何處找來另一位高手,兩人合擊之威遠超預想。」舍羅魈雖然勇悍,卻非愚魯無知,他沉聲言道:「好在上神及時賜福,讓我能抽身而退。」

  妙娑羅好奇問道:「白獠大神突然插手,不知是為何故?」

  舍羅魈眉頭一皺:「你我凡人,就不要妄自揣測上神了。」

  妙娑羅笑而不語,崑崙洲南土群神沉寂多年,直至天夏覆滅後才逐漸有所行動,可大多仍是由各部巫祝代為彰顯其能。

  像今日這般,公然在戰場上降賜神力,已是大不尋常。考慮到先前聽聞蛇神即將降臨凡間的種種風聲,恐怕南土群神已經不打算繼續潛藏,要親自干預凡俗事務了。

  「敵軍收兵回營了!」此時蒙渠飛快趕來,身上衣甲帶著焦痕灰塵。

  「我知道了。」舍羅魈似有預料:「上神降下懲罰,趙黍重傷垂危,不由得他不收兵。」

  「此話當真?」蒙渠忽然興奮起來:「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何不立刻出城襲營?」

  「魈公也受傷了,倉促間無法出戰。」妙娑羅淡淡一句話堵住了蒙渠。

  舍羅魈從容言道:「我的傷勢,只要靜養十餘日便能痊癒。」

  「十餘日?」蒙渠問道:「如果這期間華胥國再度攻城,又要如何應對?」

  「依我看來,華胥國貞明侯用兵謹慎,斷然不會在這種關頭冒險。」費佐聖也來到了,他直言道:「而且他們沿河紮寨,把守軍需轉運,只要繼續圍困丹塗縣,靜待城中糧草耗盡,他們便是穩操勝券。」

  舍羅魈坐起身來,盯著對方說:「費將軍有何打算?」

  「坐困丹塗縣絕非良策。」費佐聖連連搖頭:「當初我在巫真大人面前定下的策略,乃是以丹塗縣為據點,截斷蒹葭關後勤糧道之餘,也要迅速向四周用兵、擴大戰果,靠著各部精銳,神出鬼沒奇襲城寨,使得華胥國兵馬疲於奔命,這才是此次作戰的關鍵。」

  蒙渠冷哼道:「可是現在敵軍就在城外,偵騎哨探頻頻出沒,再想奇襲別處,恐怕是做不到了。」

  舍羅魈也說:「華胥國進軍圍困丹塗縣,比我預想要快。」

  費佐聖則是腹誹不已:「若非你們這幫南蠻進城之後大肆劫掠屠戮,我為了彈壓城內亂象大費周章,眼下早就轉進別處了,哪裡至於要困守丹塗縣?」

  「費將軍是否贊同襲擾敵軍營寨?」舍羅魈問。

  「貞明侯倉促收兵,就算真有什麼意外變故,此刻營寨之中肯定也做足防備。」費佐聖望向妙娑羅:

  「我記得妙谷主曾轉述過營寨大致布局,要是沒猜錯,貞明侯此人排兵布陣應該是得到韋修文的指點,哪怕派人飛天襲營,恐怕會迎頭碰上弓弩齊射。」

  蒙渠咬牙切齒道:「今天我有幾個好弟兄,就是被他們的符箭所殺!」

  「烏藤寨的大巫正在催動藤蔓修補城牆缺口。」費佐聖說道:「慶幸魈公及時出城衝擊敵陣,否則再來幾輪弩炮,一整段城牆都要垮塌,屆時敵軍便可大舉沖入丹塗縣了。」

  「華胥國軍器,著實不凡。」舍羅魈微微點頭。

  「襲營又不肯,堅守又守不長久,你到底要怎麼辦?」蒙渠質問道。

  費佐聖被口水噴了一臉,面露不悅地說:「突圍,無論如何,不能一直呆在丹塗縣內。」

  蒙渠咧嘴低咆:「誰不知道突圍重要?可是你自己看看,現在有敵軍多少探馬斥候在城外四周?」

  妙娑羅打了個哈欠,抬手掩嘴道:「如果就只有我們幾個巫祝蠱師,真要突圍也不難。蒙渠大將軍手下那幫狼崽子跑得飛快,華胥國的騎兵也追不上。」

  費佐聖當然清楚,心裡不由得罵道:「你們是能一走了之,可他媽我走不了啊!巫真將好幾個部族的精銳交到我手裡,如果全部葬送在丹塗縣,我哪怕能活著逃回九黎國,也註定要以死抵罪!」

  「費將軍顯然不是說硬闖敵軍圍困。」舍羅魈言道。

  「我這些日子觀察下來,發現敵軍在東南方向駐守兵力最為薄弱。」費佐聖言道:「如果可以,不妨趁早突圍。」

  「那丹塗縣城呢?」舍羅魈問:「就此棄城而退,豈不是徒勞無功?」

  費佐聖都快瘋了,現在這情形就別指望立什麼大功了,先保住眼下兵力,才好圖謀後續。

  「戰場形勢變化不定,丹塗縣城既然守不住,那就不要強留。」費佐聖說道。

  舍羅魈沉思良久,搖頭說:「貞明侯已是重傷難救,如果能將此人徹底斬殺,圍城敵軍自然潰散。」

  費佐聖聽到這話,礙於對術法所知不多,沒敢反駁,只是問道:「此事確鑿無疑麼?莫非有細作在敵軍營寨之中?」

  「我已得上神啟示。」舍羅魈說。

  費佐聖欲言又止,心想這位白獠大神有如此本事,何不一道天雷,直接劈死趙黍?偏要讓自己這幫凡人拼死拼活?

  「我願擔任前鋒,親自斬下趙黍頭顱,以壯軍威!」蒙渠立刻說道。

  「此事還要細細計較,非是僅憑一腔血勇就能成事。」舍羅魈言道。

  妙娑羅心下冷笑,蒙渠總覺得自己能趁機爭取戰功,卻不知道舍羅魈一直在防備他。雖然白獠部與蒼背部同屬聖兕谷大祭司麾下,但高低親疏有別,舍羅魈又豈會把斬殺敵軍統帥的功勞讓給蒙渠?

  ……

  「韋將軍說,趙長史不必急於奪回丹塗縣。九黎兵馬孤軍深入,眼下困守城中,只待糧草耗盡,敵軍不戰自潰。」張里尉將一封書信遞來。

  趙黍潦草看了幾眼,說道:「還有什麼話,一併說了。」

  張里尉環顧大帳之中,趙黍言道:「我已經讓眾人迴避,帳中也有符咒守護,你直說就是了。」

  「於二哥讓我來帶話,小心九黎國兵馬不顧一切襲營突圍。」張里尉言道:「趙長史如今傷勢沉重,亟需靜養,若是再受驚擾,恐怕會留下病根。」

  「我有外丹餌藥調治,傷勢已經好轉許多。」趙黍靠著榻上憑几,順便問道:「前線戰況如何?」

  「韋將軍在前線屢有勝果,聽說還攻破多處敵營。」

  趙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趙長史還請好好休養,按照您過往教導,營中諸事處理得井井有條,不必顧慮。」張里尉臨走前躬身行禮。

  「我說過,你不要在神道這條路上走得太深,否則短壽易夭、自尋死路。」靈簫主動說道:「這還不出半年,便有所應驗。」

  趙黍苦笑:「靈簫上仙,你也學會扯歪理了。我這次受傷與神道有何關聯?既然親臨戰場前線,註定要面對刀兵兇險。就算我沒有登壇行法,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

  「神道以昭,仙道以昏。」靈簫言道:「我算是明白,你這種喜好顯弄的性情是如何養成了。正因你久受神道之學,若無人前彰顯,則難以廣興教化。」

  「這難道不是好事麼?」趙黍問:「教化廣布、大道興行,一切含靈同受惠澤。」

  「愚昧。」靈簫直言:「你這話不過照本宣科,一切含靈,可包括丹塗縣中的九黎國巫祝兵馬?你能讓他們同受惠澤麼?」

  趙黍則說:「他們率軍犯境、大興刀兵,華胥國百姓受難,他們九黎國平民就能好過了?兩國就此罷兵,這才能讓萬民受惠,兵士也能免於征戰殺伐。」

  靈簫發笑說:「這都是什么小兒之見?罷兵休戰就能讓萬民受惠?你自己一路以來看到的華胥國,尋常百姓又有多少能溫飽無虞?九黎國調集大軍進攻,你以為就憑那些巫祝幾句話就能做到?」

  趙黍默不應聲,他也清楚,國家間征伐戰爭,所圖無非是土地人口、金帛財物,趙黍沒有辦法阻止九黎國對這些東西的需索。

  「所幸法壇結界為你擋下大半神威,否則你當時就不止是跌落法壇了。」靈簫說。

  「當時出手的是哪路神祇?」趙黍不禁問道:「我只是隱約感應到一道目光,便覺得心神大震。」

  「山野妖神自古無數,我又豈能盡知?」靈簫說:「你本該趁此次受傷,藉機放下軍中事務,現在強撐不退,下一回恐怕不能活著走下法壇。」

  「眾多將士在此奮戰,我要是走了,豈非放任他們陷入危境?」趙黍問道:「難道重視將士的性命也有錯?」

  靈簫直言:「這世上除了自己的性命,其餘生生死死,皆不足道。」

  趙黍以前就知道靈簫冷漠無情,但聽到這番話,仍是感到一陣莫名恐懼。

  「你不過是自以為在重視他人的性命罷了。」靈簫察覺到趙黍的心思,繼續說:「你駐世歲月短暫,尚難領會此中精妙。等你坐觀凡間千載歲月變遷,朝代國度、興衰輪替,自可淡然視之。今日重視之人,明日化作荒丘枯塚,未來你便明白此刻自己何等可笑。」

  趙黍實在沒心思跟靈簫聊下去,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不多時,鷺忘機托著解憂爵走入帳中。酒爵內盛滿月華仙釀,鷺忘機將其倒入淨水中徐徐調化。

  「多謝你了。」趙黍重新坐起,先是服下一枚丹藥,然後用解憂仙釀化開藥力。

  「順手而為,不必言謝。」鷺忘機撥弄琴弦,趙黍便覺得百脈漸舒,氣機流轉順暢無礙。

  「今夜雖非滿月,但萬里無雲、月華正盛。」鷺忘機輕聲言道:「所幸貞明侯有解憂爵此等仙家法寶,可凝鍊高天清氣化為仙釀,方能讓傷勢迅速好轉。」

  「那也多虧道友幫忙。」經過七八日調治,趙黍現在不至於連說話都費勁,但仍然不能施術行法。

  趙黍也不知該說是福是禍,自己先前玄珠節節攀升,這回跌落法壇,修為受損,玄珠被逼回絳宮溫養,短時日內無法升入泥丸宮。但也有賴於此,趙黍能暫時免於內擾煩心。

  「有東西靠近大帳。」鷺忘機琴樂一轉,收攏聲息。

  如今中軍大帳周圍設下重重禁制,兵士巡邏駐守無有間斷,鷺忘機還在帳內布置陣式,任何人膽敢襲擾大帳,肯定要面對四面八方的圍攻。

  「膽子不小。」趙黍問:「來者何人?想必是飛天而至。」

  鷺忘機撥弦片刻才說:「對方借術法掩藏形跡,一時難以料定。只是……我並未察覺殺意。」

  趙黍知曉鷺忘機具備以琴知心的本領,如果來者心懷殺意,應該會被鷺忘機所察覺。而對方既然被鷺忘機提前發現,可見並不是修為遠在她之上的高人。

  「奇怪,來者似乎對營寨焚香頗為忌憚。」鷺忘機說道。

  趙黍沉默片刻,起身道:「我去會會對方。」

  鷺忘機勸阻說:「不妥。」

  「我有些微妙預感,來者可能是我認識之人。」趙黍披上衣物,鷺忘機抱琴相隨。

  趙黍走出大帳之外,賀當關拄劍守護,他見趙黍現身,連忙說:「趙執事,夜裡風寒,您快回去吧。」

  「我傷勢已然大好,出來透透氣。」趙黍說話間,便察覺到一陣香風吹拂而來,掠過衣袍,將大帳門帘捲起。

  賀當關察覺一絲異樣,正要探問,趙黍則說:「你也去歇息吧,不用天天值夜。」

  「趙執事說這話就見外了。」賀當關拱手抱拳:「您還是好好靜養吧,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所有人都會來追究我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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